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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在众人的渲染下，齐东强、齐丽也放声大哭。
　　吕全有莫名其妙地说道：“行了，这么好的事儿哭啥啊？你们看，孩子们也让你们吓哭了。”
　　众人笑笑，擦干泪。何巧笑道：“吕全有，我们这不是太欢喜了吗？人啊，一欢喜过头就会哭。”
　　吕全有笑道：“我也是太高兴了，不瞒你们说，我刚从乡里回来，还没进家呢，就跑你家报喜来了。哎呀，小朵没有嫁错。这得感谢荷花求我。我呢，这代书记去掉代字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屈荷笑了笑，又猛然哭起来。
　　何巧问道：“荷花啊，你咋突然又哭了呢？”
　　屈荷喊道：“吕全有，你给我滚！”
　　众人愣了。吕全有望着屈荷，疑惑道：“荷花，你这是……”
　　屈荷骂道：“吕全有，你这狗东西，不叫你，我和项冰早结婚了，哪会受这份罪？现在文革结束了，我们也摘帽子了，我也不用怕你了。以后你不用登我家的门。”
　　何巧骂道：“荷花，你这混蛋，你咋说话呢？”
　　屈荷哭道：“不是吗？都是他害了我。”
　　吕全有哭道：“是，是我对不起荷花啊，不怪她骂我，是我自作自受。”
　　何巧说道：“行了，你们都别哭了，一会儿孩子们又哭了。”
　　吕全有长叹一声，含着泪去了。
　　吃过午饭，屈荷带着两个孩子来到齐长平家。齐长平正在画画，见屈荷带着孩子们来了，把笔一放，说道：“你们来了，稀客啊。”
　　屈荷说道：“不来行吗？孩子们想你想的直哭。”
　　齐东强、齐丽围着齐长平叫大。
　　齐长平摸摸他们的小脑瓜，说道：“小家伙都不错，我也想你们。”
　　屈荷看看那画，虽然只画了一半，但看得出，那分明是自己的半身像，于是问道：“齐长平，你画我干啥？哦，我知道了，你对我贼心不死。”
　　齐长平笑道：“啥啊？我对你没啥想法了。”
　　屈荷问道：“那你为啥还要画我？”
　　齐长平长叹一声：“我……我是怀念我没有结婚以前的荷花，我会永远记住她。”
　　屈荷一把抓过那画，撕了个粉碎：“齐长平，你给我记住，以后你不许画我。”
　　齐长平望着屈荷，呆住了。
　　屈荷继续说道：“我来是要你给你那老不死的妈传个信儿，姑奶奶我摘帽子了，和你们都平等了。”说罢，拉起两个孩子就走。
　　齐长平望着地上的碎纸片哭了。
　　正月十五那天的后半夜下起大雪来，直下到次日凌晨才停。次日一早，屈定趴着窗户向外一看，见外面白茫茫一片，说道：“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真准啊。”于是，起来扫雪。他先扫完自家房上和庭院，又去父亲家房上扫雪。扫了一会儿，他觉得累了，直起腰来，索性向远处眺望。当他往村东看时，一下愣住了——只见一个人背着个小口袋，手里拿着个笤帚，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树林方向走着，他的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看其身高、步态，颇象齐长平。
　　屈定觉得纳闷：“他这是干啥呢？”
　　扫完雪，屈定回到屋里，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我扫雪时看见啥了？”
　　何巧说道：“快说啊，别卖关子。”
　　屈定说道：“我看见齐长平背着小口袋、拿着笤帚往树林那儿去了。”
　　屈荷问道：“他干啥去了？”
　　屈定说道：“不知道。这能干啥去？太古怪了。”
　　何巧说道：“拿着笤帚，可能是扫雪去了。背着口袋，里面肯定是装的干粮，等扫累了，歇着吃。可是，他上树林里扫啥雪啊？搞不懂。”
　　屈荷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不会因为和我离婚了，得了精神病吧？”
　　何巧说道：“他爱干啥干啥，跟咱们没关系。”
　　屈荷笑道：“是跟咱们没关系，可这事儿有意思，我去看看。”
　　临近中午的时候，屈荷来到齐长平家，见齐长平正在灶前做饭，不禁触景生情，想起当初齐长平给自己煮石的情景，望着齐长平出起神来。
　　齐长平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屈荷正站在一旁看自己，笑道：“荷花，你咋来了？”
　　屈荷一笑：“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再画我。要是又画我，我可不饶你。”
　　齐长平笑道：“我哪敢啊？不信，你到屋里看看。要是画你，也肯定贴墙上。”
　　屈荷点点头，自己进屋里一看，发现墙上贴了许多幅惟妙惟肖的画，其中有画凤的，有画荷花的，有画鲤鱼的，有画松树的，有画山水的，有画美女的，还真就没有画自己的。欣赏了一会儿，屈荷回到过堂屋，问道：“你画那么多画干啥？”
　　齐长平一笑：“一个人没意思，画着玩儿。另外，墙上那么空，贴上好看。”
　　屈荷一扭头，看见墙角躺着个小口袋，于是问道：“齐长平，你今天背着口袋，拿着笤帚，到树林里干啥去了？”
　　齐长平叹口气：“我在不懂事儿的时候，抓过一些鸟，也吃过一些鸟。等我懂事儿了，看见鸟们叽叽喳喳地蹦来蹦去，我就感觉我很对不起它们，心里后悔得不得了。于是在结婚前，一到夏天天热的时候，我就在园子里挖个大坑，倒满水，好让鸟们来喝，省得他们找不着水喝。因为这个，我没少挨我妈骂。现在，我自个一个人过了，啥事儿都能自主了。不但夏天，冬天我也要给鸟们干点事儿。你看，昨晚下大雪了，鸟们肯定找不着吃的。我就到树林里扫出空地，撒上谷子粒儿，好让鸟们吃。”
　　屈荷耐着性子听完，骂道：“齐长平，你这二百五，谷子是大风刮来的？你咋干这傻事儿，这样下去，喝西北风去？”
　　齐长平一愣：“荷花，咱俩离婚了，你咋还管我？你是不是阴魂不散啊？”
　　屈荷生气地丢下一句：“鬼才爱管你！”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齐长平望着屈荷的背影喊道：“没离婚的时候欺负我，离婚了还欺负我。”
　　正月没过几天，莲花乡召开了农村工作会议。会上提出各公社可以包产到户，但是否包产到户不能搞一刀切，由各公社自己决定。吕全有、钟清亮都参加了会议，会后他们回村挨家挨户地征求意见，得到的答复都是同意包产到户。于是，在吕全有、钟清亮的主持下，榆树村很快制定出了分地方案和分马、分车方案。到了天气回暖、地层开化的时候，榆树村按每人一倾的标准分了地，按两家一套马车的标准分了车马。因村里地多，分地以后村里还留了不少机动地。在分地和分车马的时候，亲人的土地自然都是分在一处的，亲人的车马自然是分在一起的。屈荷因离婚了，分地及分车马的事她只好与父母及两位哥哥搭伙。
　　屈荷思来想去，心里难受，忍不住抱住两个孩子痛哭起来：“一单干，我们孤儿寡母的，这日子咋过啊？”
　　何巧安慰女儿道：“这不是还有爸妈和你哥嫂们呢么？再者说了，你不会再找一个？”
　　在查看地标的时候屈荷和齐长平在地头相遇了，他们惊讶地发现彼此的地竟然成了邻居。
　　齐长平摇头笑道：“这么巧，有意思。”
　　屈荷骂道：“齐长平，你个混蛋，你说这话啥意思？”
　　齐长平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还能有啥意思？就是觉着挺有意思，没啥别的意思。你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
　　屈荷扑哧一笑：“你这人还真挺逗。唉，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是冤家不聚头？”齐长平回到家里，往炕上一躺，想起这话，一拍头：“有了。文革结束了，现在又单干了，院门口安上门应该没人管。安上门，荷花就不能擅自进来了，也就欺负不着我了。这门怎么安呢？先找一些树枝，做一个柴门，然后在院门口两边都埋上一根粗木棍，最后把柴门绑上去，不就行了？”说干就干，他一骨碌爬起来，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设定的每一步。当他正扶着柴门要往粗木棍上绑时，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来：“你安门儿干啥？”
　　齐长平抬头一看，屈荷正在审视着自己，笑道：“我防贼呢。这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屈荷一把将柴门推倒，骂道：“齐长平，你这混蛋，啥防贼啊？是防我吧。”
　　柴门这一倒，险些砸着齐长平。齐长平往旁边一跳，怒道：“荷花，你也太欺负人了。咱们都离婚了，你总欺负我干啥？有瘾啊！”
　　屈荷笑道：“欺负你，你能咋着？我习惯了，没你欺负，我都活不了了。”
　　齐长平气道：“你混蛋，不可理喻。”
　　屈荷也气道：“你才混蛋。你竟敢骂我。”
　　齐长平无奈地说道：“高大的屈荷同志，我知道我惹不起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都过个人的安生日子，行吗？”
　　屈荷说道：“想过安生日子，行啊。你把这个破门扔了。”
　　齐长平问道：“你想干啥？”
　　屈荷一笑：“全村都没安大门，独有你家安大门，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齐长平说道：“你不会不看。”
　　屈荷说道：“你安上了，我从这过，不看行吗？”
　　齐长平说道：“姑奶奶，求你别欺负我、别干扰我了，行吗？咱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我对你挺好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咋这样呢？我恐怕以后再也说不上媳妇儿了，只能一个人过了，可怜到了极点，你咋还雪上加霜呢？”
　　屈荷怒道：“说不上媳妇儿，怪谁？谁叫你非离婚不可呢。你呀，把我的脸都丢尽了，让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说罢，气愤地走了。
　　齐长平又扶起柴门绑起来，不大工夫就在院门口安上了门。
　　过了两日，榆树村的人们见无人找他算账，也都纷纷效仿起来。没过几天，除张弛家外，榆树村家家户户都在院门口安上了门。这样一来，串门就没有原来那么方便了。齐长平离婚了，单身一人，觉得无聊，就从韩正刚家要了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养了起来，又在前园旁边垒了个猪圈，但没钱买猪崽，只得让它先闲置着。
　　第二十八章 危针救命
　　要种地的时候，钟清亮根据乡里的安排，挨家通知，你家种什么，他家种什么，都是种几亩。各家各户均无异议。当通知到齐长平时，齐长平犯难了：“钟主任，你让我种五亩苞米，这可愁死我了。我身高也就一米五，高一点的苞米我掰着费劲啊。我只能种一点矬点的庄稼，比如谷子、豆子、麦子之类的。”
　　钟清亮想了一下：“你说的也对，这样吧，我找上面给你调剂。”
　　齐长平笑道：“谢谢钟主任啊。”
　　在种地的时候，屈荷和齐长平又在地头相遇了。屈荷问道：“齐长平，你今年种啥？”
　　齐长平说道：“都是谷子。”
　　屈荷笑道：“人矬，种的庄稼也矬，没志气的人总是没志气。”
　　齐长平恨恨地瞪了屈荷一眼：“低头的谷穗份量重，你懂个啥啊？屈荷同志，你咋不快找个人家嫁了啊，快走了就得了，省得总有人欺负我。”
　　屈荷气道：“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你快想想你自个吧，干活一个人也就顶半拉人，将来还不穷死你！”
　　齐长平回到家里，想起屈荷的话，为日后的生计发起愁来，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
　　这天，何巧和屈荷正在屋里闲聊，齐东强和齐丽从外面跑进来。齐东强晃晃手里的鸡蛋，说道：“妈，这有个鸡蛋，给我们煮了吃。”
　　屈荷想了想，一把抢过鸡蛋，一松手，鸡蛋落在地上摔碎了。屈荷骂道：“叫你们馋。”
　　哇！哇！齐东强和齐丽都哭起来。
　　屈荷又骂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外头玩去，别在这哭了。看着你们，我就心烦。”齐东强和齐丽望望屈荷，都抹抹泪，跑了。
　　何巧正要训斥屈荷，屈荷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何巧问道：“你咋着了？”
　　屈荷哭道：“我心疼孩子们啊。孩子们，妈对不起你们。”
　　何巧问道：“你摔鸡蛋干啥？”
　　屈荷哭道：“家里穷，还指着鸡蛋换点钱呢。给他们煮了吃，他们以后肯定还要，让我上哪讨弄去？再者说了，我俩哥家都有孩子，这鸡蛋都让我家孩子吃了，人家咋看啊？”
　　何巧一笑：“没事儿，没事儿。”
　　屈荷想了想，抹抹泪，说道：“我看看孩子们去。”
　　她来到院子里，东走走，西串串，找了好半天，没有发现齐东强和齐丽的踪迹。
　　当她来到房后的麦草垛边时听见麦草垛里传出了齐东强和齐丽的声音。
　　“妹子，咱妈是咱亲妈啊？我看不象。”
　　“哥，我看也不象。可姥姥象亲姥姥。”
　　“咱们找大去吧。我早想他了。”
　　“好啊，好啊。我也早想他了。”
　　屈荷怒不可遏，喊道：“小兔崽子们，都给我滚出来。”
　　随着这一喊，草垛动了动，过了一会儿，齐东强、齐丽先后从草垛里爬出来，并排立在屈荷面前，低着头。
　　屈荷一看，这俩孩子身上都沾有不少麦草，骂道：“小兔崽子们，都给我回屋去。”
　　吃过午饭，齐东强和齐丽对屈荷说道：“妈，我们玩儿去。”
　　屈荷点点头：“去吧，不许淘气啊。”
　　齐东强、齐丽欢呼着跑了。
　　过了约有两个钟头，不见齐东强和齐丽回来，屈荷着了急，在院里四处找，把麦草垛也掀了，不见孩子们的踪影。屈荷想了想：“他们说找他们的大去，该不会跑齐长平那去了吧？”想到这里，屈荷决定到齐长平家去看看。她来到齐长平的院门口，见大门紧闭着，喊了半天，齐长平才出来，把院门打开。
　　屈荷脚一迈进院子，就问：“齐长平，那俩孩子没了，你看见了没有？”
　　齐长平一笑：“在屋里玩呢。”
　　屈荷跟着齐长平走着，见院子里扔着一些鸡蛋皮，问道：“你吃鸡蛋了？”
　　齐长平摇摇头：“没有。是俩孩子吃鸡蛋了，一人一个。”
　　屈荷进屋，见齐东强和齐丽正在炕上摸画，骂道：“你们俩小兔崽子，跑这里解馋来了。都给我下炕，回家去。”
　　齐东强说道：“我不回去。我要在我大这儿。这儿有鸡蛋吃，有画看。”
　　齐丽也说道：“我也不回去，我要和哥在一起。”
　　屈荷气得直咽唾沫，冲齐长平骂道：“齐长平，你个混蛋，都是你惯的。你说咋整？”
　　齐长平笑道：“他们爱在这儿玩儿就在这玩儿呗。等到晚上，他们肯定得张罗着回去。月上墙，孩儿找娘。你放心吧。”
　　屈荷点点头：“行，你不是愿意伺候他们吗？以后孩子们要是跟我要鸡蛋吃，我就让他们找你来。”
　　“找我？”齐长平一愣：“屈荷同志，你要搞清楚，他们实际上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找我找得上吗？”
　　屈荷长出一口气，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