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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夜幕很快又降临了，齐长平与何华说了半夜的知心话，亲热了好几次。
　　次日上午，齐长平与何华出现在县民政局，和平、友好地办理了离婚登记，然后手拉着手离开了。他们表现出来的柔情蜜意让经办人员很是惊讶——这么好的感情，怎么还离婚了？干了这么多年工作，像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齐长平与何华回到家里。何华一声不响地整理个人衣物，齐长平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何华整理完东西，包成一个大包袱，背在身上，深情地望了一眼齐长平，泪水顿时模糊了她的双眼，哽咽着说道：“长平，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齐长平过去，拿下何华的包袱，急道：“说好不许哭，你还哭啥？”
　　何华哽咽道：“谁哭了？我只是流泪了。——你，你想干啥？不让我走了？”
　　齐长平摇摇头，哽咽道：“我是不想让你走，可是……你……你坐下。”
　　何华很听话地往炕沿上一坐，呆呆地望着齐长平。齐长平放上地桌，从柜上取过来颜料、画笔和纸，一边欣赏着何华，一边作起画来。过了个把钟头，他才放下画笔。
　　“华华，你看！”随着齐长平的召唤。何华凑过去看，只见那是自己的一幅肖像画，画得惟妙惟肖，清纯可人。
　　“你这是干啥？”何华不解地问道。
　　齐长平苦笑一下：“你走了，我就每天对着它过活吧。”
　　何华叹口气：“怀念不如相见啊。”说着，背起那个大包袱就走。
　　齐长平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何华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还不回家。”
　　齐长平急道：“你上哪儿？”
　　何华苦笑一下：“咱们都离婚了，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没事儿。”
　　离开齐长平的家，何华背着大包袱步履蹒跚地走着。慢慢地来到了屈玉番家的门前。何华往院里望望，没错，这里是屈玉番的家，也就是屈荷现在所住的地方。
　　砰！砰！何华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来人啊，屈荷，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屈荷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透过窗玻璃向外一望，见何华正在拍打着自家的院门，暗道：“她要干啥？管她呢，我怕她不成？”
　　屈荷从屋里一冲出来，就喊道：“屈荷来了。”她小跑到院门前，隔着门问道：“何华，你要干啥？想打架是吧，还把行李搬来了，要在我家常住？”
　　何华苦笑一下，放下包袱，平心静气地说道：“妹子，我和长平今天离婚了。我要走了，来向你道别。”
　　屈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离婚了，和我道别？你没发烧吧？”
　　何华说道：“是啊。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长平是个好人，他重感情，认死理，我走了以后，他多半会出于报复心理自暴自弃。我知道你一直牵挂着他，希望你能多留心一下他。按长平的家庭情况，除了你，谁和他也过不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衷心地祝福你们能破镜重圆。”
　　屈荷呆住了，吃惊地看着何华。过了一会儿，才尴尬地笑笑：“姐姐，你是个好人，我以前真的对不起你。不过，你为啥说，除了我，谁和他也过不了啊？”
　　何华淡淡地说道：“因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屈荷笑了：“真不知道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不过，你这话我爱听。姐，你的话我一定记在心上，也祝你一路走好。”
　　齐长平离婚了，消息很快传遍了榆树村。齐猛、孙明辉叫齐永平去买了两挂鞭炮和一些蔬菜、鱼肉，特意做了一桌好饭，叫齐永平、冯水珍夫妇及齐长平一同来吃。到吃饭的时候，只有齐永平一人去了，孙明辉问道：“她妈呢？”
　　齐永平说道：“她身上不舒服，不来了。”
　　齐猛照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比划着说道：“来，咱们吃，他们爱来不来。”
　　齐猛夫妇和齐永平三人围坐在一起，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次日齐猛夫妇就到县法院办理了撤诉手续。
　　自从何华走后，齐长平非常消沉，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是在炕上躺着，望着房梁发呆，就是坐在炕桌边画画，偶尔出去透气，也仅限于在自家院子里散心。后来一想：“爸妈生生地把我和华华拆散了，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你们省心”，于是，索性画也不画了，至于蒙大棚等营生那就更不在考虑之列了。
　　这日，齐长平正在院子里喂狗，院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齐长平抬头一看，见是冯水珍，问道：“干啥啊？”
　　冯水珍大喊道：“大哥，不好了，爸妈挨打了。”
　　齐长平问道：“咋回事儿？”
　　冯水珍急道：“别说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啥？”齐长平一愣，来不及多想，飞快地跑过去，打开院门，跟着冯水珍就走。他们来到齐猛家院门前时，那里已经有一些人正在观望。齐长平不理会他们，径自走进院子，只见齐猛家满屋子的窗玻璃都已被打碎，屋门也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走进院子里没几步，就见齐猛夫妇都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正捂着胳膊呻吟。
　　齐长平跑过去，一边扶他们，一边问道：“咋回事儿？”
　　孙明辉哭道：“家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啥也不说，把我和你爸跟抓小鸡仔似的从屋里拉出来就打。我们不敢还手，只得挺着。他们把我们打了一顿，还不解气，把门也砸了，窗户也凿了。幸好水珍来了，他们看见来人了，过会儿就走了。天啊，有没有王法了？”
　　齐长平问道：“他们长得啥样？你们认不认识他们？”
　　齐猛一咧嘴：“认识他们，知道为啥挨打，还不委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啊。他们都长得歪瓜裂枣的，一看就是流氓。”
　　齐长平问道：“永平呢？”
　　冯水珍长出一口气：“他在赌钱呢，我去找他，他听说有人上门打架来了，怕挨打，不敢过来。”
　　齐长平吐了一口唾沫：“没用的东西！”又对冯水珍说道：“去，就说歹徒已经走了，把他叫来，送爸妈去医院。”
　　冯水珍答应一声，跑开了。
　　因炕上到处都是玻璃的碎渣，暂时无法躺人，齐长平把齐猛夫妇都扶进过堂屋里，让他们躺在柴火垛上。
　　齐长平问道：“你们感觉咋样？胳膊腿折了没有？心肝肺坏了没有？”
　　齐猛骂道：“操你妈的！我们这样还不够？你还盼着我们折胳膊折腿、坏心坏肺？”
　　齐长平长出一口气：“没有就好，我这就放心了。”
　　孙明辉急道：“我们这是皮肉的重伤，死不了。——你还不去报警？”
　　齐长平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又没有怎么样，报警干啥？他们是亡命之徒，在监狱里待上几天，出来了还不得再找你们麻烦？再者说了，他们是谁？你们认识吗？找谁去？”
　　齐猛吐了齐长平一口：“呸！别寻思我们不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和那个何华有关系，你变着法儿的护着她。告诉你，少打歪算盘！你不报警，我们也得报警去，狠狠判她几年！”
　　正在这时，齐永平和冯水珍来了。齐长平急忙叫齐永平去赶马车来，兄弟二人把齐猛夫妇抬上车，冯水珍说道：“齐秀没人看着不行，我就不去了。”
　　齐永平也不理她，一甩鞭子：“驾！驾！”那马拉着车就走开了。
　　齐猛家被打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钟清亮那里。钟清亮暗想道：“这事儿一定是何良为了给何华出气，找人干的。齐猛两口子也是真可恶，活该！可这事儿要是经了警方，何良他们就麻烦了。”想到这里，急忙去了趟县公安局，找孙定打了个招呼，无非就是说了些齐猛夫妇太可恶、此案尽量不了了之之语。
　　孙定淡然一笑，说道：“此案关乎民心是否稳定，我们一定得尽力破案。但是，如果不具备破案条件，我们也没办法。”
　　钟清亮笑道：“那是，那是。”
　　第四十章 陷入赌局
　　齐猛夫妇在县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和内脏。齐永平怕多花钱，催着出院。结果，齐猛夫妇在县医院只住了两天，就回了家。到家时，冯水珍早已把碎玻璃打扫干净，但那屋子门窗都已被损坏，暂时无法居住，齐猛夫妇只好住到了齐长平家里。
　　孙明辉一见墙上那张何华的肖像画，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就抓下来，撕扯成了一些碎纸片。
　　齐长平望着地上的碎纸片，急得大哭：“妈！你……”
　　孙明辉指着齐长平骂道：“操你妈的！你啥你？”
　　齐长平憋住泪，无奈地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齐永平到莲花乡派出所报了警。所长倪溪哼了一声：“你们家咋总出事儿？”
　　齐永平赔笑道：“警官，不是我们愿意出事儿，可事儿出了，我们也不能不报啊。”
　　倪溪说道：“你的事儿我们肯定管，你先去吧。”
　　齐永平回到家里等待消息。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仍是不见派出所有什么动静，于是又去催了两次。倪溪只好派了两个民警出警。他们来到齐猛家察看一下现场，给齐猛夫妇记了记笔录，又找围观的人做调查，人们都说没看着。他们也记成笔录，就走了。
　　被打砸的房屋修缮好以后，齐猛夫妇急急地搬了回去。齐长平心下郁闷，不免靠着墙胡思乱想起来：“这事儿肯定是何华他哥找人干的，是要给何华出气，我该不该找他哥算帐呢？找吧，我爸妈确实对不起人家何华，人家出出气也不是不行。不找吧，挨打的毕竟是我爸妈，我这当长子的是不是有些混蛋？”思虑再三，终究是委决不下。正在这时，齐猛来了，他一进屋就说道：“我和你妈挨打了，医药费你们哥俩得负责。我们的窗户门挨砸了，你们哥俩得负责。你，交五十块钱。”
　　齐长平什么也不说，找了五十元钱出来，递给齐猛。齐猛接过钱来，扭身就走。
　　齐长平望着齐猛的背影，灵机一动。——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他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找到何家铺何良的家里。
　　何良、何华见齐长平来了，十分惊讶。何华问道：“你咋来了？”
　　齐长平见何华明显地消瘦了许多，不禁心疼地说道：“华华，你瘦了！”
　　何良嚷道：“你不要我妹子了 ，还来干啥？”
　　齐长平咳了一下，正要说话，何良指了指正在炕头倒着睡觉的母亲：“有事儿到外边说，别惊扰了我妈。”
　　齐长平点点头。
　　他们来到屋外。
　　齐长平说道：“我知道，我们对不起华华，所以，看在华华的份儿上，有些事我不想追究，包括找公安、讨要我爸妈的医药费和门窗费的损失。可是，我毕竟是我爸妈生的，也不能一点动作也没有。”
　　何良冷笑一声：“你爸妈挨打，那真是活该！至于是不是我干的，姑且不说。你先说说，你到底要干啥？”
　　齐长平说道：“我和华华过日子的时候你借去了一百多块钱，你得还我一半。”
　　何良哈哈一笑，转向何华问道：“你还要吗？”
　　何华看看齐长平：“长平，你……”
　　齐长平说道：“你的那一半，你可以不要，我的那一半，他得给我。”
　　何良笑道：“行。走，咱们到房东，我给你。”说着，他在前面走，齐长平毫不示弱地尾随其后。何华担心他们打架，只好在后面跟着。
　　来到房东，何良向北一指：“你看。”
　　齐长平顺手望去，只见房北是一片二亩左右的园子，那园子里除了一些不高的杂草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长，可以说是一片荒芜，于是疑惑地问道：“你让我看啥呢？”
　　何良笑道：“你远道而来，我也不能让你一无所获，送你一首打油诗吧。房后一片园，大约二亩田。今夏种豆子，卖了去游玩。乘车又乘机，坐轿又坐船。先游东和西，后游北和南。全国游个遍，我再把家还。回来抽大烟，抽上整三年。如果还有剩，我就还你钱。”
　　齐长平气得脸色铁青：“你……你不想还钱也就罢了，咋又编歪诗气我？”
　　何良骂道：“你个混蛋！你说，我妹子在你家受了多少委屈？你得赔她多少钱？我妹子陪你睡了一年多的觉，你得给她多少钱？我还没找你要钱呢，你竟然还找上门来了。不气你气谁啊？”
　　何华急道：“哥，你说啥呢？”又向齐长平说道：“长平，我哥这个人就是这样，除了做歪诗、写剧本、写小说，正事儿不干一点儿，从来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因为这个，他在文革中挨了批斗，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儿呢。你别和他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这钱，我会慢慢还你。”
　　齐长平摇摇头：“我怎么会要你的钱呢？算了吧。我压根儿就没有志在必得的想法儿。”说完，看了何良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找我家里人的麻烦。否则，咱们新帐老账一起算。”
　　何良嘴一撇，很是不屑。
　　父母挨打的事就算完结了，齐长平又重新想起离婚的痛苦来，于是故态复萌。没几日忽然发起烧来。他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暗想着：“父母兄弟一点情义也没有，好不容易娶了个好媳妇，还没生个一男半女，就被逼走了。现在，我一无所有，活着也没有乐趣，死了也没有牵挂，爱咋的咋的吧。”于是，竟全然不以为意，听之任之。
　　这日，屈荷带着齐东强和齐丽来了，一进屋就见他脸红红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齐丽说道：“我爸的脸象红苹果。”
　　屈荷急忙走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哎呀！这么烫！你吃药了没有？”
　　齐长平喃喃答道：“华华，华华，不要走啊。”
　　屈荷一阵心痛——在她服侍项冰的时候，项冰念叨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在齐长平这里，他念叨的也是别的女人的名字。屈荷叹口气，对齐东强说道：“你和你妹妹先回去，你爸发烧了，别传给你们。”齐东强点点头，与齐丽一同跑了。
　　屈荷去烧些热水，给齐长平端了一碗喝了，又把一条毛巾在热水里浸了一会儿，敷在齐长平的额头上。想了想，回家取了几片安乃近，给齐长平服下一片。
　　一连几日屈荷都尽心地服侍齐长平，齐长平的病慢慢地好了。齐长平抓着屈荷的手激动地说道：“荷花，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你看，这几天连我的父母都没有来，要不是你，我烂在炕上怕是也没人知道。”
　　屈荷笑道：“先别说这些。我有个要求。”
　　齐长平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和你复婚。”
　　屈荷摇摇头：“你要振作起来，别老是在炕上躺着，该干点啥就干点儿啥。”
　　齐长平笑道：“我知道了。我要是还这样，就是辜负了你的心。”
　　屈荷笑道：“知道就好。”
　　从此以后齐长平果然不再无所事事了，除了蒙大棚之外，原来干的其他的活计都又拾起来。
　　这日，吃午饭的时候冯水珍对齐永平说道：“咱家齐秀都六岁了，你也该教孩子些东西了，别总是出去玩牌了，那不是啥正经事儿。”
　　齐永平笑道：“不就是教孩子吗？她这么小，能学啥？”
　　冯水珍说道：“起码数个数，背个诗啥的。”
　　齐永平笑道：“这容易，我现在就教她。”接下来，对齐秀说道：“闺女，和爸一块儿数数。”
　　齐秀眨着天真的眼睛，看着齐永平：“爸，咋数啊？”
　　冯水珍不耐烦地说道：“数啥啊？吃完饭再数。”
　　齐永平急道：“吃完饭我还得玩去呢。”
　　冯水珍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就得吃完饭再数。”
　　齐永平看看冯水珍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埋着头紧忙吃饭。
　　吃过午饭，齐永平赶紧归理好桌子，然后教齐秀数数：“1、2、3、4、5、6、7、8、9、10、J、Q、K。哦，不，1、2、3、4、5、6、7、8、9、10。”
　　齐秀疑惑地问道：“爸，究竟有没有J、Q、K啊？”
　　冯水珍大怒：“行了，齐永平，你看你玩牌都玩成啥样子了？孩子照你这样学，不得成赌棍啊？以后你给我在家老实待着，啥牌也别给我玩了。”
　　齐永平急道：“那……那……我要是不用家的钱行不行？”
　　冯水珍一愣：“你去偷，还是去抢？还是有相好的倒贴？”
　　齐永平低下头，默不作声。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兜里还有几块钱，你就让我去玩吧。这些钱要是都输没了，我就再也不玩了。”
　　冯水珍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也别给我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