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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齐东强急了：“老师，我觉着，我想的问题挺有理啊，不是无理问题。”
　　梅老师笑道：“你误会了。要搞清楚你想的问题，非得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才行。所以，你现在就得好好学习，该学学，该想想，两下可以都不耽误。”
　　齐东强答道：“老师，我知道了。”
　　梅老师点点头：“坐下。”接着，走到讲台上，说道：“同学们，我们应该多思考，但在上课时却应该注意听讲，不该走神，你们都听清了吗？”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听清了。”
　　放学后，齐东强和齐丽回到家里，见钟清亮与母亲正在争论，而齐长平则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看着热闹。
　　钟清亮说道：“全村都交了，就你家没交。你咋这么两样呢？告诉你，随大流没亏吃。”
　　屈荷怒道：“为啥别人咋样我就得咋样？不该我交的，别人都交了，我也不交。该我交的，别人都不交我也交。”
　　钟清亮急道：“这不该你交吗？”
　　屈荷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安电表的钱不该我交。电站卖给我电，它就应该告诉我卖给了我多少度电，你说这电表不该电站负责安吗？不该电站出钱吗？哪有让买东西的准备秤的？”
　　钟清亮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这钱不是我要的，是上面要的，你爱交不交！我就看你胳膊能不能拧过大腿。”
　　正说话间，钟清亮忽然啊地叫了一声，转头怒道：“你这臭小子，拧我干啥？”说罢，气乎乎地瞪了齐东强一眼，垂头丧气地回了家。他刚在炕上躺着喘了口气，何阿美眼泪盈盈地走了进来，悲凉地叫道：“哥……”。
　　钟清亮急忙起来，走过去，怜惜地给何阿美擦着泪水：“小乖乖，你哭啥？你家的电表钱不是免了吗？还有啥事儿惹得我的宝贝儿这么伤心？”
　　何阿美一把抱住钟清亮的脖子，嚎啕大哭。
　　钟清亮急问道：“宝贝儿，究竟咋回事儿你快说啊！”
　　何阿美哽咽道：“哥，我……我怀孕了。”
　　钟清亮一惊：“啥？你怀孕了？”
　　何阿美哭道：“哥，这可咋整啊？”
　　钟清亮惊疑半晌才缓过神来：“你，你弄错了吧？”
　　何阿美哭道：“看大夫了，真的。”
　　钟清亮轻轻地拍拍何阿美的背：“别哭了，咱们有办法的。——把孩子打掉就是了。”
　　何阿美一把耸开钟清亮，骂道：“混蛋，这就是你的办法吗？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钟清亮怯怯地问道：“那……那……你说可咋整。”
　　何阿美凝注着钟清亮，从牙缝里慢慢地挤出四个字：“和—我—结—婚！”
　　钟清亮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抹抹额头，说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何阿美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玩完了一扔就没事儿了吗？告诉你，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啥都不怕。你要是想好好地当你的书记，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和我结婚。不然，你就把我和你的亲骨肉一起杀掉。咱们村不是有个吕全有吗？”
　　钟清亮骤然间觉得浑身发冷，支吾道：“我……我……”
　　何阿美冷冷地说道：“啥你我的？你看着办。”说着，扭身就走。钟清亮急忙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无情地打开了。钟清亮一下瘫坐在炕沿上，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心绪才稍稍平复些，暗想道：“她挨强奸了，村里人谁不知道？和她结婚，我成啥了？我能要她吗？不结婚，她又不依不饶。咋整？杀了她，这万一败露了……可不能这样，那咋整呢？愁人！”苦思冥想，终是没有良策。
　　晚上，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钟清亮才闭上了双眼。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身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眼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堆蓝色的文书。
　　“这都是啥书啊？”钟清亮疑惑地拿过一本来看，只见那书的封皮上写着三个蓝色的大字“生死簿”，不禁吓得一哆嗦，急忙起身，正要离去，忽见吕全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微笑着，远远地伸过手来，和钟清亮握手。钟清亮一时之间，忘记了吕全有已死，和他握了两下手，问道：“好久没见你了，你忙啥呢？”
　　吕全有笑道：“我有啥忙的？就在这儿打杂。你来了，真好，我就盼着你来呢。来，喝点儿吧。”说着，不知他从哪里变出一个黑色的茶杯来，递给钟清亮。钟清亮似乎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清香，急忙接过那茶杯来，一饮而尽，不知那茶杯里面是什么液体，只觉得沁人心脾，从头到脚都极为舒畅，于是问道：“二大伯，这是啥茶啊？这么好喝！从哪弄来的？”
　　吕全有笑道：“这不是茶，这就是传说中的后悔药。只有死了，才能喝到。”
　　“啥？”钟清亮一惊，猛然想起吕全有已经死了，不禁毛发倒竖，冷汗直冒，再看吕全有时，只见他的眼睛里血泪一同流出，瞬间他的脸也变得十分狰狞。
　　吕全有狞笑道：“这后悔药是用我的血和泪配制的，你要不要再喝一点。”
　　钟清亮顿觉极为恶心，忍不住要吐，但觉喉咙被堵住一般，却吐不出来，十分难受，狂喊一声：“我不吃后悔药！”紧接着，一下坐起，睁眼看时，见天已大亮了。再摸摸被褥，那被褥已湿透了一片。钟清亮长出了一口气：“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又想想刚才的梦，心中仍有余悸。这时，何阿美的那句话宛然在他的耳边萦绕“咱们村不是有个吕全有吗？”
　　钟清亮一激灵，平复了片刻，忽然笑了，如释重负一般，顿觉浑身轻松。
　　吃过早饭，钟清亮急匆匆地来到何苦来家。何苦来等人都出去了，恰好只有何阿美在家。她正在灶台前刷洗碗筷，见钟清亮来了，说道：“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去呢。”
　　钟清亮点点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定。”
　　何阿美刷洗碗筷的手停住了，静静地等着钟清亮说下去。钟清亮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很乐意娶你。”
　　何阿美正色道：“你没骗我吧？”
　　钟清亮急道：“骗你干啥？我对天发誓……”
　　何阿美没等他说完，高兴地跳了起来，抱住钟清亮亲了一下。
　　钟清亮急道：“放……放开我，别动了胎气。再说了，你的手还湿着呢。”
　　何阿美松开他，甩甩手，笑道：“哥，你知道吗？我好长时间没笑过了。今个儿真欢喜。”
　　钟清亮问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爸妈同意吗？”
　　何阿美说道：“他们没意见，我和他们说过。咱们得快些操持，我的肚子可等不了。”
　　钟清亮点点头：“那就十月一吧。”
　　何阿美笑道：“好啊，就这么定了。”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钟清亮说道：“队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所谓“家无常礼”，何阿美没有送他。钟清亮走出何苦来家的院门时，回头望了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叹气归叹气，婚礼最终还是如期举行了。虽说何阿美不够结婚年龄，无法领取结婚证，但这在他们那个地方提前结婚是个很平常的现象。
　　在齐东强上学一个星期以后，他们第一次上了体育课。教体育的是一个刚上班没几天、二十出头的民办男老师，他叫王义。王义带领男女两队学生在操场上跑了几圈，然后在离学校院墙不远处停了下来。
　　“从小到大报数。”王义威严地命令道。
　　学生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报数”一词，更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
　　王义很生气，指着排在队伍最前的黄月坡，怒道：“你，快给我报数。”
　　黄月坡看了看王义，急忙跑出队，就近抱住一棵大杨树。没想到，那棵杨树上还有毛毛虫，当即把他手背及手腕麻的又疼又痒。可他又不敢松开，很无助地扭头看着王义。
　　王义哈哈大笑，随后说道：“行了，松开吧。”
　　黄月坡松开那树，跑回自己的位置。
　　王义笑道：“同学们，你们班主任老师没让你们报过数吗？报数就是报数字，一个喊一，下一个喊二，再下一个喊三，就这样一个挨一个。”正说着，见黄月坡双手在鼓捣着什么，怒道：“你干你妈啥呢？上课做啥小动作？”
　　黄月坡低着头，默不作声。王义疑惑地走到他跟前，抓过他的手，只见那稚嫩的小手手背、手腕上各有几处小疙瘩，那些疙瘩及附近已被挠红了。王义暗想：“这是让洋蝲子给麻了。他们没学过报数，我刚上几天班，又没问没教，出了这事儿，家长要是不干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里，啪地给黄月坡一记耳光，但没敢使太大的劲，骂道：“傻蛋，谁让你抱大树着？活该！”登时，黄月坡被打哭了，一边哭一边抹泪。
　　王义怒道：“你妈的，哭丧呢！”说着，就照黄月坡腰间踹了一脚，一下把他踹到在地。过了一会儿，黄月坡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着王义，自己一动不敢动。
　　王义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懒的理你，回你那儿去。”
　　体育课继续进行。
　　下课后，有几个厌恶的同学，如徐天正、那多平等人，追着黄月坡叫傻蛋。从此以后，黄月坡除了“黄肚皮”之外，还多了个外号“傻蛋”。
　　学生挨打了，梅丽去办公室找王义问个究竟。王义一见一个美女老师来了，心花怒放，两眼放光，满脸堆笑地让座。
　　梅丽没有坐，直截了当地问道：“王老师，你为啥打学生？”
　　王义反问道：“怎么？老师打学生，不行吗？我小时候可没少挨老师打。”
　　梅丽双眉一锁，又问道：“你要是把学生打坏了怎么办？家长找来了怎么答复？”
　　王义嘿嘿一笑：“这个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梅丽正色道：“王老师，希望你以后别再打学生，至少别打我们班的学生。”说完，就往外走。
　　王义点头哈腰地向外送，同时说道：“这个你放心。”把梅丽送出门外，王义眼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一年级的教室。
　　“怎么？看到美女动心了？”同办公室的老师张声起问道。
　　“不是动心，是心动。”王义毫不掩饰。
　　张声起哼了一声：“那还不一样吗？”
　　“傻蛋”实际上并不傻，他回家后把自己在学校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诉说了一遍。其父母闻知此事大怒。其父黄晓华第二天就到校长办公室告状，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五十多岁的老校长肖广库从上到下打量了黄晓华一番，见黄晓华其貌不扬，穿着也土里土气，嘴一瞥：“首先，我敢保证，我们学校的老师素质还是过硬的。再者，你说的这事儿我很重视。最后，我得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再做决定，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
　　黄晓华眼睛一瞪：“调查个屁，你这是不相信我啊。行，我到县里和我连襟说说去，让他调查你。”
　　肖广库一愣：“你连襟是哪位啊？”
　　黄晓华咳了一声：“杜宗文。”
　　肖广库一惊，暗想道：“杜宗文？这可是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啊，惹了他，我可没好果子吃。”想到这里，旋即笑道：“你误会了，凡事都有个程序。调查就是一个程序。这样吧，您先回去等信儿，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黄晓华问道：“等信儿？让我等到啥时候？”
　　肖广库急忙说道：“尽快，尽快。”
　　黄晓华生硬地说道：“那不行。中国有句老话叫事不过三，我就等三天。三天以后，我就找我连襟去。”说完，也不说告辞，气乎乎地去了。
　　肖广库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骂道：“这个兔崽子，就知道给我惹祸。”等黄晓华一走，他就把王义叫到校长室，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操你妈的，刚上几天班就给我惹祸，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这个民办教师咋来的，你还知道不？光给我蹭脸啊！我不骗你，不叫你是我外甥，马上把你开除了。操你妈的，刚上几天学的孩子连数都不会数呢，报啥数啊？你的脑袋让驴踢了？你还打人，长本事了。好啊，现在人家不依不饶，你不是有本事吗？看你咋摆平。”
　　一顿杂七杂八骂得王义低声下气，额头冒汗，只是不敢作声。
　　肖广库问道：“你哑巴了？”
　　王义嗫嚅道：“姨夫，我觉得这个学校你最大，没计较，所以……”
　　肖广库哼了一声：“操你妈的！这个世界就孟庄小学这一片天吗？天外有天，你不知道吗？人家够得上副县长，你说咋整？操你妈的！看你那熊样，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行了，今天晚上买些好吃的，再拿些钱，咱俩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王义点头道：“全听姨夫的。”
　　当晚，肖广库果然带着王义，拿着厚礼，到黄晓华家赔礼道歉去了，好话也不知说了多少，又撂下一百多元钱，终于求得了黄晓华夫妇的谅解。肖广库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黄月坡被体育老师打骂之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黄月坡的同学们不知就里，见老师如此对待黄月坡，大多数人都瞧不起他，以为他不但是傻蛋，还是软蛋，对他很歧视，时常取笑他。徐天正、那多平还时常欺负他，不是打骂，就是让他帮着做值日，甚至在老师不在时竟让他在黑板前长跪，并且威胁说不许告诉家长和老师，不然性命难保。黄月坡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听命。由于臭气相投，徐天正、那多平很快结成二人帮，成了要好的朋党。见欺负黄月坡很过瘾，又把欺负的范围扩大化，把几个瘦小的同学也列作欺负对象。对于徐天正、那多平欺负人的事，齐东强非常气愤，几次想挺身而出，都被齐丽攥住了手。齐丽悄声说道：“哥，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俩的，慢慢想办法治他们。”齐东强这才强压住怒火，让它们不要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