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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第七十一章 拒上高中
　　毕业证领到手了，也没有别的事了，众学生三三两两地散去。齐东强、齐丽也要离开，王丹说道：“齐东强，你等一下。”
　　齐东强点点头，冲齐丽说道：“你到校门口等我。”
　　齐丽点点头，看了王丹一眼，沉着脸，自去了。
　　看看其他学生们都走了，王丹走近齐东强，凝视着齐东强的眼睛，问道：“说，我是你啥人？”
　　齐东强说道：“咱俩不是已经定亲了么？那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呗。”
　　王丹点点头：“知道就好。到了一中，你虽然和郝美秀是同学，但你不得有啥心理活动，更不许有啥身体活动，你知道吗？当然，对别的女同学也一样。不管多少年，我会一直等你。你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死给你看。让你内疚一辈子。”
　　齐东强急忙做停止的手势：“打住！没那么严重。告诉你个消息，半个月之前我爸死了，将来我能不能上得起高中，还两说着。”
　　“啥？”王丹一惊：“爸咋死的？”
　　齐东强低下头，一边抹泪一边说道：“收拾天线的时候被雷……击……击死了。”
　　“啊？”王丹揉揉眼睛：“咋不早告诉我？我也好吊唁一下他老人家。”
　　齐东强摇摇头：“告诉你干啥？除了难过，又能怎样？”
　　王丹低头想了片刻，咬着嘴唇说道：“东强，有啥困难就和我说。你上学没钱了，我家可以供你。”
　　齐东强说道：“谢谢。到时候再看吧。”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齐东强回到家，把录取通知书往炕上一放，说道：“妈，我考上一中了。”
　　屈荷拿起那通知书，看了看，笑道：“真的？太好了！你呀，好好上学，就是砸锅卖铁，妈也供你。”
　　齐东强摇摇头：“妈，我不想上了。”
　　屈荷一惊：“为啥？”
　　齐东强说道：“庄稼院里能有几个出息人的？认识眼头的几个字儿就行了呗。我上学上够了，不想上了。”
　　“你就这点出息啊？”屈荷气恨地抄起炕上的一根短笤帚，照着齐东强后背就打。
　　齐东强也不躲闪，只是说道：“妈，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上了。”
　　屈荷一边骂一边打：“王八犊子，你就这点志气？”
　　齐丽急忙拉住屈荷：“妈，你别打我哥了。”
　　屈荷打的也累了，把笤帚一扔，喘了一会儿粗气，方才说道：“他不争气，不打他咋的？”
　　齐东强问道：“妈，你还打吗？”
　　屈荷问道：“咋的？”
　　齐东强说道：“你要是还打，我就在这等着。你要是不打了，我就出去走走。”
　　屈荷怒道：“王八犊子，你没看见我打累了吗？倔驴，随谁呢？”
　　齐东强也不回答，起身就走。
　　齐丽刚要跟着走，被屈荷一把拉住。齐丽见母亲在给自己使眼色，知道母亲会有什么话说，就坐在炕上，静静地等着。
　　看着齐东强走出屋去，屈荷对齐丽轻声说道：“你和你哥最亲了。去，跟着你哥，劝劝他，让他上学去。”
　　齐丽点点头。
　　在院门口，齐丽追上齐东强。齐东强见她来了，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们兄妹二人走来走去，来到村东的大榆树下。齐东强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齐丽则陪着坐在一旁。
　　齐东强看了看妹妹，说道：“琼琼，咱俩感情好不？”
　　齐丽点点头：“哥，我和你最亲了。”
　　齐东强点点头：“那好。哥求你一件事——你劝劝妈，叫她别逼着我上学了。”
　　齐丽下意识地挠挠头皮：“为啥？”
　　齐东强叹口气：“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咱爸没了，依靠咱妈的力量能供得起我上学吗？就是能供我上高一，恐怕连高二都供不了。至于上大学，那就更别说了。”
　　齐丽摇摇头：“哥，这事儿我得向着妈？妈虽然没能力供你上大学，但是咱爸挣了这么多年的钱，我想也不少，供你上完高中，应该没问题。到上大学时，没钱了，可以向舅舅们借，尤其是二舅，他有的是钱。”
　　齐东强叹息道：“向舅舅们借，毕竟还是求人。求人的难处，谁不知道？”
　　齐丽怒道：“哥，你说这话不是借口吗？我一向敬重你。没想到，你竟见识如此之短，和井底之蛙有啥区别？换成别人，谁会考虑这么多没用的？”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齐东强愕然，呆呆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齐丽。
　　次日，屈定听说齐东强考上了一中，很是高兴。他和吕小朵一同来到屈荷家。吕小朵把厚厚的一叠钱放到炕上，笑道：“东强考上一中，这是大喜事儿啊，恭喜啊。”
　　屈荷指着那叠钱，问道：“这是……”
　　吕小朵笑道：“这一千块钱是给东强上高一用的。以后啊，他上高中、大学的费用我们全都包了。”
　　屈荷立刻脸色铁青，破口大骂：“操他妈，王八犊子！”
　　吕小朵和屈定面面相觑。
　　屈定诧异道：“孩子考上一中了，好事儿啊，你这是……”
　　屈荷一摆手：“二哥二嫂，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个王八犊子有那个命吗？操他妈的，他不想上高中了。”
　　“啥？”屈定大怒，起身四处看看，见齐东强不在，齐丽在一旁看电视，骂道：“真是个王八犊子！琼琼，去，把他找回来。我要教训教训他，他要是不听，哼！”说着一攥拳头。
　　齐丽不敢分辩，急忙去找齐东强。找来找去，村里村外都无齐东强的身影。他到哪里去了？齐丽在大榆树下想了好久，忽然一拍头，说道：“知道了。”她急忙起身，向村北匆匆走去。
　　在村北的墓地，齐丽果然见到齐东强正跪在父亲的坟头哭诉。齐丽不去惊扰他，跪在他的身后，默默地听着。
　　齐东强哭道：“爸，儿子来看你来了。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了一中。然而……然而……我却不想上。请你在天之灵不要怪罪。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爸，我上了一中，一定好好学习，肯定能考上大学。可是，考上了大学，那就麻烦了。我和王丹已经订婚。王丹的为人我知道，我妈的为人你知道。王丹肯定等着我。到时候，我要是不要她，她肯定不活了。我妈呢，觉得他儿子高人一等，王丹只是初中毕业，肯定是横竖不让我要她。这就和妻子与母亲同时落水先救谁一样，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左右不是人。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高中不上了，和王丹结婚，皆大欢喜。爸，这话和谁也没法说，和你讲讲，我心里痛快多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说完，立起身，抹抹泪，扭头间，见齐丽跪在身后，诧异道：“琼琼，你咋来了？”
　　齐丽缓缓而起：“哥，二舅让我来找你。看样子，他挺生气，恐怕要揍你一顿。你先躲躲，千万别回去。”
　　齐东强问道：“他为啥生气？我哪惹他了？”
　　“还说呢。”齐丽说道：“你不上高中，谁不生气？”
　　齐东强点点头：“咱这就回去。”
　　“啥？”齐丽急道：“哥，明知道可能挨揍，你还回去？”
　　齐东强叹息道：“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他们兄妹二人回到家，见屈定等人正板着脸等着他们。
　　齐东强嘟囔道：“二舅，二妗子，你们来了。”
　　屈定哼了一声，随后问道：“齐东强，听说你不上学了，是吗？”
　　齐东强点点头。
　　屈定怒道：“为啥？”
　　齐东强挠挠头皮：“认识的字儿够用了，能写会算就行了呗。上了九年学，上够了。上学太费脑筋，还不自由。不上学了，该玩玩，该干活干活。”
　　屈定大怒，攥起拳头，举了两下，又停住，笑了：“东强啊，学费的事儿你不用发愁。我和你二妗子商量好了，你上高中、大学的一切费用我们包了。”
　　齐东强说道：“谢谢二舅、二妗子。我不是因为这个，就是不想上了。”
　　屈定沉吟半晌，点点头：“好了，你小子不是不上了么？从明天开始，你到我的磨米厂帮忙，我给你开工资。怎么样？”
　　齐东强点点头。
　　屈荷怨道：“二哥，你就是这么教训他的么？”
　　次日，齐东强来到屈定的磨米厂帮忙。扛米粉的活最脏最累，屈定就让他干这个。齐东强毫无怨言，任劳任怨。每天下来，他都是遍体臭汗，全身粉灰，一脸狼狈。
　　三日后，李秀琴与王丹一早来到屈荷家。屈荷与齐丽都在，齐东强照例在屈定的磨米厂帮忙，所以不在家。屈荷与齐丽急忙招呼他们母女坐炕上。齐丽给她们沏茶倒水。李秀琴喝了两口茶水，说道：“亲家公走了，我们表示哀悼。妹子，你也要节哀。”
　　屈荷点点头。
　　李秀琴从兜里掏出一摞钱，放在炕上，说道：“姑爷考上一中了，我们也高兴。这些钱，亲家母先拿着。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度，尽管对我们说，不必客气。”
　　屈荷长叹一声：“谢谢。不过，不必了。”
　　王丹紧张的心几乎要蹦出来，暗想：“难道他家要悔婚？”急忙问道：“妈，你……”
　　屈荷摇摇头：“你的好女婿！不想上了。”
　　“为什么？”李秀琴颇觉诧异。
　　屈荷说道：“上够了。你们不知道吧，他现在正在他二舅的磨米厂帮忙呢。”又向齐丽说道：“琼琼，还不快去把你哥叫回来？”
　　齐丽刚要走，王丹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齐丽点点头：“也好。”
　　她们不一会儿就来到磨米厂附近，远远地看见磨米厂旁边停着一辆小四轮拖拉机，齐东强正扛着一袋玉米粉往小四轮拖拉机上堆放。齐东强脸上热汗淋漓，身上的衣裤已被汗水浸透，外面还有一些粉灰，看起来很狼狈。
　　齐丽拉拉王丹的衣角：“你看到了？”
　　王丹点点头：“嗯哪。”
　　齐丽笑道：“那咱们走吧。”
　　王丹疑道：“不叫你哥了？”
　　齐丽笑道：“走吧，我有话对你说。咱们回来再叫他。”
　　王丹不知齐丽要对自己说什么，但感觉很重要，不然不会这么神秘，就跟在齐丽的身后。齐丽把她带到村东的大榆树下。看看周边没有人，转过身来，问道：“你知道我哥为啥执意不上学了吗？”
　　王丹不回答，只是看着齐丽。
　　齐丽冷笑道：“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王丹一愣：“怎么回事？”
　　齐丽说道：“我哥要是上了一中，以他的才智，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他和你的婚事怎么办？你还配得上他吗？他还要不要你？要你，他的亲人干不干？七大姑、八大姨不少啊。不要你，你受得了吗？为了你，他才不上的。你真幸福，有一个男的对你这么好！”
　　王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齐东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真的很幸福。一生能遇这么一个男人，又有何求？可是，要拥有他，就得毁掉他的前程，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呢？真是让人痛苦的抉择。想着想着，不禁泪如雨下。
　　齐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这是现实问题。你也看到他的狼狈相了，你就忍心他下半辈子就这样窝囊着过日子吗？”
　　王丹流着泪说道：“让我想想，好不好？”
　　齐丽等王丹哭得差不多了，说道：“咱们回去吧。”
　　他们慢慢地往回走。路过磨米厂时，齐丽问道：“还叫我哥吗？”
　　王丹摇摇头：“先不必了。”
　　二人回到屈荷家。
　　李秀琴一见女儿的眼睛有些红肿，问道：“你咋的了？”
　　王丹强颜欢笑：“沙子迷眼了，我揉的。”
　　屈荷见齐东强没有回来，问齐丽道：“你哥咋没回来？”
　　齐丽答道：“活太多，他脱离不开。”
　　李秀琴笑道：“没事儿。一个萝卜一个坑，离不开就离不开吧。”
　　屈荷说道：“你们远道而来，连姑爷都没见到，我觉得对不住你们。他……他不想上学了，我还想让你们劝劝他呢。要是不上学了，总是干这活儿，也不是个事儿。”
　　李秀琴笑道：“亲家母尽管放宽心。他就是不上学了，也不会天天干这活的。过了年，我闺女就到县医院当出纳去，干上一年就转正式工。你家东强可以到公安局当民警。”
　　屈荷笑道：“他要真不上了，那就麻烦亲家母费心了。”
　　李秀琴笑道：“都是为了自个的孩子，客气什么？”
　　几个人又寒暄一阵，李秀琴母女告辞。当然，要把那钱留下，屈荷固辞，李秀琴只得把钱又装起来。
　　李秀琴与王丹坐着车来的，有司机在，一路上，谁也不说话。王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进家，李秀琴劈头就问：“王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齐东强不要你了？”
　　王丹摇摇头：“不是。他是对我最好的人。”说完，径自走进自己的闺房，把门一插。李秀琴不明就里，央求道：“王丹，快给妈开开门。你究竟咋的啦？”王丹躺在炕上，默默垂泪，也不回答。李秀琴不住地敲门，王丹只得把门打开。李秀琴进了女儿的闺房，问她出了什么事了。王丹只是不语。李秀琴问的急了，王丹就往外推她：“妈，让我静静。”
　　李秀琴点点头：“好，我出去。你冷静些，不管啥事，好好想想。”说罢，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王丹又把门插上，从柜里拎出一个小包，翻出齐东强赠给她的那张画，看了几眼，紧紧地把画贴在胸前，默默垂泪。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秀琴敲敲门，叫道：“宝贝儿，吃饭了。我炒了几个你特爱吃的菜。”王丹没有开门，只喊出两个字：“不吃”。李秀琴无奈地摇摇头。
　　接下来两天，王丹偶尔吃口饭，其余时间都是在炕上躺着，偷偷流泪。李秀琴摸摸她的额头，感觉很烫，只好请大夫给她治疗。王丹或吃药，或输液，一周下来，病情毫不见轻。李秀琴陪侍着，常听王丹梦中呓语“东强，东强”。李秀琴无奈，只好派小叔子王金堂的女儿王红去叫齐东强。王红与王丹同岁，小学毕业后就在家玩，新近进了县里的供销社，当售货员。她长相清丽，但平时不大注重穿戴，也不好涂脂抹粉，属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女。但眼界高些，直到现在也没有对象。听说让他去叫姐姐的未婚夫，一口应承。她骑着自行车，很快来到榆树村。打听了一会儿，找到齐东强家。一进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正在画画，一个中年妇女在一旁观看，就问道：“请问，这是齐东强家吗？”
　　没错，那中年妇女正是屈荷，小姑娘正是齐丽。屈荷见进来一个小美女，点点头，问道：“你是……”
　　王红笑道：“阿姨，我叫王红，是王丹的堂妹。王丹得了重病，我大娘让我来，叫齐东强看看去。这样，兴许王丹的病会好些。”
　　屈荷点点头，吩咐齐丽道：“去，把你哥叫回来。”
　　齐丽答应一声，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