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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不瞒你说，你就是给我介绍，我也不敢要。我嘛，出身农家。我家经济条件挺差，我上大学也就是勉强维持，哪有谈恋爱的钱？即便女孩不要求什么，现在国家已经不包分配了，我家没有背景，将来我能否找到工作还很难说，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能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我现在勉强谈恋爱，注定也是无果之花而已。我明知道会这样，还去谈恋爱，不等于耍流氓吗？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齐丽陷入沉思……
　　吃过饭，杜福林抢先付了饭钱。二人互别。
　　齐丽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回味着杜福林的言语，心里五味杂陈，难以名状。当晚，齐丽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眠的。在睡梦中，她梦到自己是妈妈捡来的……
　　临近期末的时候，齐丽来到西北政法学院的一处男生宿舍楼下，让宿管大伯叫出杜福林。
　　齐丽忧郁地说道：“这学期下来，我就跟我哥回老家了。以后，我再也不来了。我觉得，在这个城市中遇到的人里，你是最厚道的，应该向你道别。期末结束了，又怕你走了，见不到你，我就现在来了。我感谢你以往对我的帮助。”
　　杜福林问道：“你为啥以后不来了呢？”
　　齐丽叹口气：“美丽有时也是一种罪过。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哥被打了，还被关进了看守所。究其原因，多多少少和我的外貌有关。我和我哥说了，我以后老老实实地待在农村老家，再也不抛头露面了。当然，我哥不同意。可是，我主意已经拿定，我不想再给我哥惹麻烦。”
　　杜福林摇摇头：“有句话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不是你的错啊，错的是无事生非的人。你想一下，你要真的回农村，再也不出来了，你下半辈子过的会是什么生活？你甘心吗？好容易走出来了，看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并且还有工作机会，竟然退回去，亏你想的出。”
　　“你也这样说，竟然和我哥说的几乎一样。”齐丽诧异道。
　　杜福林笑道：“我们可没有商量，这是英雄所见略同。既然这样，我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
　　齐丽点点头。
　　寒假过后，杜福林返回西北政法学院，望着街上来去的男女，不禁想到“齐丽还来西安吗？”他是个好事之人，到了周末的时候，就特意去理科大学的小吃一条街去吃饺子。在那的饺子棚里，他见到齐丽在捏饺子，冲齐丽点点头。齐丽发现了他，报以微微的一笑。
　　刘碧玉自补课以来，数学成绩直线上升。项冰、刘秀都为之高兴。新的学期开始了，他们继续让齐东强在周末时给刘碧玉补课。
　　这晚，刘项缠绵过后，刘秀偎依在项冰的怀里，幸福地说道：“老公，我上过大学，嫁个疼爱自己的好老公，有个聪明、漂亮、健康的女儿，还从事着自己喜欢的职业，作为女人，能这样，人生何求？我挺知足的。要是……要是我再能给你生个儿子就更好了。”
　　项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知足者常乐。知足是每个人应有的心态。至于说你给我生儿子的事嘛，刚才我不是给你种上了吗？”
　　刘秀娇嗔地锤了项冰一拳：“就你坏。”
　　项冰笑道：“好了，明天还得上班。晚安，好梦。”说着，一伸手，拉灭了屋灯。
　　刘秀行过巫山云雨，有些晕晕陶陶。在迷迷糊糊中，觉得项冰与郝大夫一同来到她的床前。只不过，项冰不知怎么着突然年轻了二十岁。
　　“妈妈，你还记得我吗？”项冰哭道。
　　刘秀大惊：“老公，咱们不是天天见吗？你怎么这样说？”
　　项冰摇摇头：“妈妈，我不是你老公，你把我忘了吗？我是你的儿子项连华啊。”
　　“啊？”刘秀茫然不能记忆：“我什么时候生过你？”
　　项连华哭道：“你不是流产过吗？我就是你流掉的那个孩子啊。”
　　“啊？”刘秀猛然想起自己流产的事，眼前的男孩竟是自己流掉的孩子！从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生生的他！顿时，刘秀的心里犹如万剑齐穿，不禁抱住项连华嚎啕大哭。
　　郝大夫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他们哭了一会儿，说道：“别哭了。人生就像梦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刘秀、项连华果然不哭了。刘秀问道：“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郝大夫笑道：“你有病，连华央我来给你看看。不过，我觉得对你已经没有检查的必要了。可是，我们不能白来啊，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说是有个女病人在医院的走廊里抽烟，过来个年轻帅气的男大夫，对她说‘小心肝’。她以为交了好运，激动地说‘小宝贝’。”
　　刘秀觉得这个笑话蛮有意思，刚要发笑，忽见项连华不知怎么着一下换成了大夫的装束，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惊恐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项连华望了望郝大夫，郝大夫点点头。项连华旋即狞恶地冲刘秀说道：“什么小宝贝？你要是真拿我当小宝贝，你会不要我吗？还是小心肝吧。”说着，将那尖刀猛力地向刘秀的腹部刺去。刘秀惨痛地大叫道：“哎呀！哎呀！”
　　这时，刘秀觉得有人在推自己，扭头看时，见是项冰，方才意识到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你梦魇了？”项冰问道。
　　“嗯！”刘秀点点头：“我梦到了咱们的孩子。”说着，刘秀抱住项冰哭起来。
　　项冰轻轻地拍着刘秀的后背，安抚道：“一个梦嘛，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第二天是周日，齐东强照例来给刘碧玉补课。补完课，起身告辞。项冰、刘秀、刘碧玉将他送到门外。齐东强挥手致意之时，忽见刘秀原本笑吟吟的笑容一僵，旋即蹙额，手捂着腹部，好似有些痛苦的样子，急忙问道：“阿姨，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刘秀摇摇头，强笑道：“没……没事儿，可能岔气了，过会儿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齐东强说道：“阿姨，那我走了啊。”
　　刘秀点点头：“没事儿，你去吧。”
　　送走齐东强，刘秀回到屋里，项冰、刘碧玉都关切地询问情况。刘秀表示没什么。刘碧玉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刘秀喝过后感觉好多了，但仍是没有精神，且腹部间或疼痛难忍，只好到床上躺着休息。项冰给她揉了一会儿，说道：“咱们到医院看看去吧。”
　　刘秀摇摇头：“没事儿，用不着。咱们出去走走吧，散散心，我也就好了。”
　　项冰点点头。
　　项冰扶着刘秀走到户外，项冰又说道：“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刘秀点点头：“好吧。咱们去吧，别让闺女知道。万一我有什么不好的病，影响孩子。”
　　项冰急道：“乱说什么呢？”
　　他们很快来到入唐区医院。该医院主管内科、肿瘤科的副院长钟宇是项冰的同学。项冰找到他，让他带着给刘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肿瘤科的女主任医师唱萧萧把项冰一个人叫进主任室。她望了望手里的一叠报告单，神秘地对项冰说道：“告诉你结果，你可不要和你爱人讲啊。”
　　项冰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怯怯地问道：“唱主任，你的意思是说……”
　　唱萧萧轻声说道：“你爱人肝癌晚期。”
　　“啊！”项冰宛若遭受晴天霹雳，晃了晃，险些跌倒，被唱萧萧一把扶住。
　　项冰哽咽着说道：“您再看看，哪里会不会有差头。”
　　唱萧萧干脆地说道：“不用了，我从医三十年了，绝不会有错。”
　　项冰呆立半晌，哽咽道：“那怎么办？是不是得化疗、放疗？”
　　唱萧萧手一摊：“你也应该知道，癌症是绝症，她的肝癌已到了晚期，最好的方法是想吃啥就给她买点啥，她要是疼了，就打上杜冷丁。你放心，你是钟院长的同学，杜冷丁管够。至于化疗、放疗嘛，对有的癌症确实有作用，可她这病……怕只是除了让她遭罪和苟延残喘外，没有实际意义。你是钟院长的同学，我对你实话实说。不然，跟你说这个干嘛？你住你的院，我们挣我们的钱……”
　　项冰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绝望地吼道：“你们是白衣天使啊，你们就是这样给病人治病的吗？”
　　唱萧萧呆呆地望着项冰，缓了一下神，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不要和大夫吵。”刘秀推开门，走进来，平静地说道：“唱主任说的对。”
　　项冰一愣：“你怎么进来了？”
　　刘秀微微一笑：“唱大夫不让我听，我就猜到里面一定有问题，就躲在门外静听，果然听到了——我得了肝癌，还是晚期。没事儿，今天腹部一疼，联想到昨晚的梦我就有预感，我挺得住。”
　　项冰走过去，抓住刘秀的手，眼里闪着泪花。
　　唱萧萧冲刘秀点点头：“对了，就该坚强嘛。人生一世，早晚必有一死，谁也躲不过。人生的价值不在于长短，在于拥有过幸福，在于曾经快乐过。”又冲项冰说道：“你啊，得跟刘文姝学学，坚强些。”
　　刘秀说道：“大夫，我叫刘秀。”
　　“刘秀？”唱萧萧急忙翻翻手里的那叠报告单，说道：“这上面写的是刘文姝，女，三十八岁。”
　　刘秀说道：“我是刘秀，今年四十三岁。”
　　“你是不是拿错单子了？”项冰说道，话语里充满着惊喜。
　　“是一个经常看历史书的小护士拿来的，我找她问问。你们在这先等着，不好意思。”唱萧萧说完，拿着那叠单子出去了。不到十分钟，她拿着一叠单子又回来了。
　　“这回怎么样？”项冰问道。
　　唱萧萧冲刘秀说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和你先生说吧。”
　　刘秀摇摇头：“不用。我不是说了吗？我扛得住。”
　　唱萧萧点点头：“不好意思，是小护士拿错了单子，我把你的单据换回来了。可这结果嘛——”说到这里，他拉长了声音，看看刘秀与项冰。
　　“怎么样？”项冰怯怯地问道。
　　唱萧萧轻声说道：“还是一样。”
　　“啊！”项冰一把抱住刘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秀拍拍他的后背：“不要这样，咱们先回去吧。”
　　在回家的途中，刘秀反复叮嘱道：“我得癌症这事儿千万不要对闺女讲，咱们也不要表现出异常，影响她今年高考。”
　　项冰无奈地点头。
　　晚上，项冰搂着刘秀，温声说道：“以后我会多陪陪你。”
　　刘秀说道：“有你这话，我就能多活二年。”
　　第八十九章 引狼入室
　　又到周末的时候，项冰带着刘秀来到花儿女装店，给刘秀挑选新款服装。吕小花、吕玉美热情地接待他们。在挑选过程中，刘秀忽觉腹胀，去了店里的厕所。厕所里预备了一大卷卫生纸和一个纸篓。那纸篓里空空的。刘秀方便完，把如厕纸扔进纸篓，叹息道：“就算这种地方，我能来的次数也不会太多了。”想到这里，眼里泪光闪闪，强忍着没让泪珠掉出来。
　　刘秀从厕所里出来，吕小花正立在厕所门口，见刘秀的异样，问道：“姐，你怎么了？”
　　刘秀想了片刻，说道：“没怎么，就是坏肚子了。”
　　吕小花哦了一声，进入厕所。
　　过了一会儿，吕小花从厕所里出来，刘秀又进了厕所。刘秀再次方便完，把如厕纸扔进纸篓的刹那，吃了一惊——纸篓里比先前多了一片卫生巾，上面有许多血，这只能是吕小花留下的，她不是石女吗？看来，她说自己是石女，分明就是在刻意撒谎。刘秀望着那片卫生巾沉思了片刻，才起身离开厕所。
　　项冰陪着刘秀选了一会儿，挑了一件呢子大衣。刘秀穿在身上，项冰、吕小花都夸她漂亮。项冰、刘秀临走的时候，吕小花、吕玉美都送到门外，刘秀冲吕小花一笑：“小花，今晚你有事吗？”
　　吕小花摇摇头：“没事。”
　　刘秀接着说道：“那好，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晚上陪我睡一晚。你姐夫晚上值班。小小也返校。”
　　吕小花开心地点点头。
　　刘秀冲吕玉美一笑：“小美啊，我有事儿想跟你姑说，改日再请你，你别介意啊。”
　　吕玉美点点头。
　　晚上，刘秀与吕小花同榻而卧，熄灯而谈，先是聊在八仙村的岁月，又聊在西安的日子。说到动情处，间或欢笑，间或伤感。聊了个把钟头，刘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小花啊，实话告诉姐，你到西安来，就是做买卖吗？”
　　“呃……”
　　“你……你的心思我明白，不用瞒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姐说有事儿想跟我说……”
　　“嗯……你不是一直爱着你姐夫吗？”
　　“啊！姐，你……”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将来你能和你姐夫一起生活。”
　　“姐，你……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别有什么反应，让我把话说完。不瞒你说，我得了肝癌，还是晚期，肯定活不长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爱着他，为了他，甘愿一个人在旁边默默地守望着他。你和他一起生活，一定会对他好。爱屋及乌，你一直以来也都喜欢小小，将来肯定也会对小小好。你……你同意吗？”
　　“姐……”吕小花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年了，自己在等什么？不就是为了他吗？自己不能横刀夺爱，只好默默守候。如今，终于云开见日，有了希望，怎能不激动？怎能不兴奋？可是，刘秀要死了，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闺蜜兼姐妹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自己又怎能不悲恸？各种感情交织下，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流到嘴边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要这样。”刘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平静地说道：“妹子，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吕小花哭着点点头。
　　第二天傍晚，项冰下班回到家里。刘秀正坐在饭桌前等候他，见他回来，急忙招呼他坐下。项冰望望那饭桌，见桌上摆放着一小盆小鸡炖蘑菇、一盘尖椒豆片、一盘糖醋鲤鱼，桌旁放着一拎啤酒，都是自己所爱的，本来应该很高兴，可一想到刘秀的病，实在高兴不起来，就淡淡地说道：“老婆，辛苦了！谢谢你！”
　　刘秀一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来，咱们吃饭。”
　　项冰换下制服，坐到桌前。
　　刘秀给他倒了一杯啤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说道：“来，咱们夫妻干一个！”
　　项冰摸摸酒杯，手又撤回，说道：“阿秀，你的身体不好，可不能喝酒啊。”
　　刘秀笑道：“偶尔喝一回没事儿。今天我喝了，以后再也不喝了，总算行了吧。来，人生能有几回醉，咱们夫妻一醉方休。”
　　项冰沉默片刻，方才举杯。二人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他们都夹了几回菜，又继续喝酒。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喝了半个钟头左右，他们都有些迷迷糊糊。
　　项冰这才想到，不知自己的老婆这是想干什么，于是问道：“阿秀，今天你这是……”
　　刘秀一笑：“我跟你问个事儿——你觉得吕小花怎么样？”
　　“挺好的啊。对小小也不错。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我想，我走了以后，你们能在一起。你看……”
　　“不行，我的心里只有你。”
　　“你这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怎么能一个人过？你迟早会再娶的。为了小小，你就答应我吧，换成别人我不放心啊，你就当是满足我的心愿吧。”
　　说着，刘秀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项冰一把攥住她的手，轻轻地揉着，哽咽道：“阿秀，现在科技发达了，你会有救的。明天，我们去北京、去上海、去美国，一定把你治好，你不会有事儿的。”
　　刘秀抽回手，抹抹泪，摇头苦笑道：“不用了。中央首长比咱们有条件，也难免不治而亡。咱们啊，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项冰一把抱住刘秀，哭起来。
　　刘秀淡然道：“吕小花是个好闺女，她为了你，等了二十年，你就不能让她梦想成真吗？再说一遍，就当是为了小小，为了满足我的心愿，你就答应我吧。不然，不然我……我死不瞑目。”
　　项冰沉默好久，方才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已经征得了她的同意。今晚你摆酒，就是想把我灌迷糊了，好让我同意。可是，这……唉！一切随你吧。”
　　刘秀哇地一下哭出来，边哭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