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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荆公  王安石

　　第132章 罢市
　　就在东明县百姓大闹王府的同时，都市易司接到揭发楚州市易务违背新法而让商人自纳息钱，并不许当地商人到外地经商的诉状。都市易司提举吕嘉问要亲往察勘，同僚劝道：“千里之外一小案，遣一使去处置即可，提举何必亲往？”吕嘉问回道：“非躬非亲，庶民非信。丞相尚能事必躬亲，望之何敢不往？”事情竟如此不巧，吕提举刚到楚州，就接到司里魏监官的手札，说京城罢市，请提举速回。
　　“出发前还是一个平平静静，熙攘繁华的京都，为何突然就罢市了？”作为勾管全国市易的提举吕嘉问无不震惊。
　　他当机立断，留下随同人员继续处理楚州案件，自己匆匆赶回。
　　这日到了京城州桥，下了船，上了岸，叫了马车，来到御街，张目一望，顿时傻眼：无论是自南薰门至宣德门十里的御街还是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往日均是地摊店铺罗列，骑驼赶牛推车掮囊挑箩以及或拎或提或端或捧的自产或是贩来的诸如玉串犀角鸡鸭鹅鱼果子猴儿凳簸箕花朵坎肩之类的中外大小行商，无不尖着嗓门在行人车马的拥挤喧嚣间挤动叫卖，而这日除了步履匆匆的行人及车马的碾轧嘶鸣声外，全是铺面关闭地摊无踪影以及压根不见行商小贩的叫卖。
　　“罢市？为何要罢市？”
　　吕嘉问正看得揪心，马车被一人拦住，喊道：“大人，你可回来了，都把我们急死了。”
　　吕嘉问认出是司里的管勾公事贺灵隆，问道：“贺公事怎在这里？”
　　贺灵隆回道：“魏监官说你这一两日就该回京了，特意派我来接你。”
　　吕嘉问心中焦虑，一面叫贺灵隆上车，一面问道：“我走时还是好好的，这怎么就罢市了？”
　　贺灵隆道：“甘蔗不甜，节里有病。自从京城成立都市易司以来，那些富商大贾，还有富商大贾的后台老板，无不痛恨朝廷砸了他们垄断市场的金饭碗，恨不能喝口凉水把都市易司这班人给生吞下去。这次汴河大街茂盛米行老板见市面上大米紧缺，他突然猛涨米价，被司里的巡察人员发现，将米行老板带回司里，那老板不仅不服，还掼坏了司里的座椅。一气之下，魏监官将米行老板送进开封府。事隔一天，潘楼街又出现众多京商联合砸了三佛齐、吉兰丹等国的蕃货店铺，并打了他们的人，抢了他们的货。都市易司与开封府便将参与打砸抢的商户拘禁起来，谁知此事传开，三天不到，整个京城的大小店铺地摊全都停业罢市，甚至连外来的蕃商和乡下的小贩也都不敢进城做买卖了。”
　　吕嘉问当然不知此事背后的阴谋，问道：“就是因为我们拘禁了那些打砸店铺的人？”
　　“不。前些天满城都散布谣言，说朝廷不该制订新钱法，让大量钱币外流，造成国内钱荒，商家无钱进货，顾客无钱买货，他们才不得不以罢市抗议。”
　　“还有吗？”
　　“他们还说，蕃商蕃货大量进来，已挤压得国内商人无生意可做，眼看一家家店铺要关闭，迟关不如早关，这才举行了罢市。”
　　说着，车到浚仪街，吕提举停了车，与贺灵隆来到街上，这条曾是繁盛浩闹的大街所有店铺无不是店门紧闭，有的店门上要么挂起“今日停业”，要么索性挂着“罢市”二字……同样不见往日那些店铺地摊与行走叫卖的蕃商小贩，唯有一阵阵上街购货而找不着店面的顾客满街乱蹿，要么愤怒地捶打着那些紧闭的店门，大声叫嚷要买自己所需的货物；要么叫喊一阵，见店门不开，就疯狂跑到另一家店门前，同样是敲门，叫嚷，叫骂，而后再向别处跑去……
　　“大人，魏监官还在司里等着你回去商议罢市的事哩。”
　　提举吕嘉问看着街上的景况，两眼闪动，细想一番，说道：“贺公事，你先去告诉魏监官，就说我去了中书，叫他在司里等我。”
　　吩咐完，吕嘉问乘车继续前行，到了宣德门，下车，进右掖门，直奔中书。
　　
　　京城罢市，荆公早已得到消息。作为统揽一国之政的宰相、市易法的倡导者制订者乃至统领者，为摧毁国内豪商巨贾与高官重臣相互勾结而编织起的那张庞大的垄断市场并已形成尾大不调之势的巨罟而不得不采取的果决行动所引起的罢市，荆公凭着自己居高临下的视野及敏锐的洞察力与高超的智慧，在极短的震惊之余，就已充分意识到这突然罢市的根源所在，目的所在。这天，他正在值房深思应对之策，门吏来报，说都市易司提举吕嘉问求见。
　　“丞相，这次罢市，是市易司不够冷静，在处理商家闹事时不该有过左行为，望之甘愿接受责罚。”吕嘉问双手垂挂，毕恭毕敬站在荆公面前。
　　荆公知道嘉问是位肯办事极有魄力的官员，见他主动承担责任，更加敬佩，以手指着案前交椅说道：“敢办事，难免出差错。出了差错，接受教训便是，为何要责罚？”
　　吕嘉问知道丞相的用人之道，甚是感动，坐下，说道：“丞相，此次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我们允许钱币外出、蕃商蕃货进来，以及为市场稳定抓了商界人士而惹起罢市，但望之以为，这罢市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他们是在借罢市制造社会动乱，以达到他们攻击新法，捣毁市易司，重新垄断市场的目的；更有甚者……”说到此，吕嘉问停住，两眼瞅望荆公。
　　“借机毁掉新法，打倒我王安石可是？”荆公也以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丞相，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所在呀。”吕嘉问回道。
　　荆公少有地一笑，道：“打倒我王安石关系不大，只是这些新法，万不可被他们整垮。望之说说，面对当下的罢市，你有何想法？”
　　吕嘉问回道：“设法让那些罢市者立马复市。”
　　荆公又问：“如何立马复市？以都市易司名义再下文告？”
　　吕嘉问回道：“丞相，望之想过，这些罢市的幕后策划者决不是一般的角儿，仅凭都市易司下文告让商家复市，已无济于事。现在唯有的办法，一是请皇上下诏，令他们尽快复市。二是市易司还得如往常样，尽快遣人去外地组织货源，一旦有货进来，商家若不复市，市易司就直接出面售货；再者，有商家说他们无钱购货，可让他们到市易司贷钱，或者先将货拉回，售后再还钱。唯有这样，那些罢市的商家才无话可说，才没有理由不得不复市。”
　　荆公问道：“他们说大量蕃商蕃货进来，冲击了他们的生意，此又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