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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义  人性  贪婪  正义与邪恶  巨额赃款

　　第八章
　　1.苦肉计
　　张小纪拄着一根木棒，一路跌跌撞撞，栖栖惶惶地下山而去。
　　已是初冬时节，树木刚刚脱去绿装，显得消瘦而又羸弱，在凛凛寒风中一任枝条摇来摆去，看上去已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远远近近，一声声呦呦鹿鸣此起彼伏，让小纪真真切切地听在耳中。那一定是火鹿在叫吧？还有一声又一声的野狼嚎叫，也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听着让人头皮发乍，身上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乍一入冬，野畜生们觅食就比以往艰难了许多。为了填饱肚子，它们才不得不在丛林中疲于奔走吧！
　　听到那一声声瘆人巴拉的野狼嚎叫，小纪手中虽有木棒壮胆，却也越发恐惧起来。如果此时眼前真的出现几只饿狼的话，他斗又斗不过，跑又跑不掉，那就非得眼睁睁地让自己成为狼食不可。自己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跑到鹿鸣谷来，临终末了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那岂不太悲惨了吗？很自然地，他想起了算命先生那一通信口开河的胡言乱语，心里顿生气恼，禁不住开口骂了出来：他娘的老混蛋，说得天花乱坠，活活让自己上了一个老大的当！这一回非但没啥大财可发，反倒做了一回赔本的买卖，也太不划算了。继而，他又愤愤地想到了赵婷婷，那个烂骚货，她也太贪婪了，倘若早一点儿完事儿，也不至于让老东西看到那不堪的一幕，落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啊！
　　他心里清楚得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只能面对现实，承认失败，就此一走了之了。
　　在山路的一个拐弯处，有一个人突兀而出，迎面拦住小纪的去路。小纪大吃一惊，定睛细看，原来不是别人，竟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吴行。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半晌都开不得口。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吴行打破了僵局，朝小纪轻飘飘地一笑，开口发问：“小纪，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小纪语塞。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我……”小纪欲言又止。
　　“小纪，咱们还是好好地谈一谈吧！”
　　“咱们还能有什么可谈的呀？”小纪颇感诧异地反问。
　　“当然有可谈的了，咱们不是还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嘛。”
　　“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呀？”
　　“当然是老东西手中的那一笔巨款哪！
　　“对不起，我对那一笔巨款已经不再感兴趣了。”
　　“你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因为自己的丑行败露，不得不放弃了吧！”
　　“吴行，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呀？”小纪心头一阵狂跳，怯怯地低下头去。
　　吴行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告诉你，赵婷婷刚刚通知过我了，要不我会专程赶到这里等候你吗？”
　　“哼，你总不会是为我送行来了吧！有什么话就请敞开了说吧！”
　　“你个混账东西，我真想痛痛快快地骂你一回！”
　　“骂我……”
　　“你他娘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男人，贪欲过度，心无定数，遇到事情自个儿先乱了阵脚，就凭你这一副熊样，还能干成什么大事情啊！咱们这一出大戏正唱到节骨眼儿上，你可倒好，一有风吹草动，撒脚就溜，让一个好端端的计划就此半途而废，你自个儿说一说看，这种做法有什么可取之处吗？”
　　小纪头不抬眼不睁，口中嘟嘟哝哝地说：“我……我不是没有办法了嘛。”
　　吴行从上到下打量着小纪那一副狼狈相，既觉得好笑，又恨得牙根直痒痒，真恨不得扑上去一脚将他踢下山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自己本来有一个十分圆满的计划，一眨巴眼的工夫就被这个家伙给破坏掉了。如不设法挽回，必将前功尽弃，一无所获。在接到赵婷婷的告急电话之后，吴行经过一番苦思苦索，已经替自己想好了一个应急的办法。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你能不能出手配合一下？”吴行嘻嘻一笑，慢吞吞地说。
　　“照这么说，你是想让我留下来了吧？”小纪皱着眉头问。
　　“你必须留下来，我这个办法虽好，可离开你根本就行不通，你必须跟我合作一回。”
　　“得，得，你还是放过我吧！我可不想再搀和你的事情了。”
　　“可是你已经搀和过了，现在说不想搀和，已经晚了，我还会放过你吗？”
　　“那……那你想让我咋个配合法儿啊？”
　　“到了这一步上，也只能使出最后一招儿了。”
　　吴行死死地盯住小纪，双手并用，恶狠狠地做出一个掐住不放的手势……
　　小纪看得明明白白，顿时变得张口结舌，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着实吃惊不小。
　　“你倒是给个话呀！”吴行连连催促着。
　　“人命关天，那可不是小事儿，我不能干！说什么我也不能干！”小纪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着。
　　“你真的不想干？”
　　“我看还是算了吧！三十六计，一走为上，你……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你他娘的在老东西那儿把我给供出去了，我还能靠得上前吗？虽说你和赵婷婷的事情败露了，可你毕竟还是他的亲侄子啊！就凭这一点，我咋能比得上你呐，这工夫，还不知道老东西怎么怨恨我哪！”
　　“这……”小纪犹豫再三，试试探探地问，“吴行，我问你，那一笔巨款一旦到手的话，你我咋个分配法儿呢？”
　　吴行做了一个手势，说：“这个好说，风险共担利益均沾嘛，咱们各得一半好了。”
　　“那赵婷婷又咋个说法儿呢？”
　　“也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就归谁所有，怎么样啊？”
　　“哎，我还忘了问你，你这个计划，赵婷婷知道吗？她会同意吗？”
　　“这事儿不能让她知情啊！必须瞒住她才好办事儿呐，有咱俩里应外合就行了，凭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对付他一个糟老头子还不就是轻松加愉快的事儿嘛。”
　　小纪略一沉吟，颇感为难地说：“那倒也不难，难的是我无法回到张家大院，还怎么下手啊？”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吴行朝小纪笑了笑说。
　　“就你……”
　　“我有一个现成的办法……”
　　“不，我……”
　　小纪一番犹豫之后，还是朝吴行连连摇头。他似乎去意已决，重新捡起抛在地上的木棒，摇摇晃晃地准备动身赶路。
　　吴行似乎早有预谋，而且动作极快。他突然出手，从小纪手中夺过那一根木棒，高举过顶，重重地落在小纪的小腿上。只听得小纪“妈呀”一声惨叫，双手捂住小腿，软绵绵地跌坐在地，口中连连呻唤不止。
　　吴行抛开手中的木棒，打量着小纪那一副惨状，放声大笑起来。看那情形，就仿佛他是刚刚办成一桩极为开心的事情似的。
　　“你他娘的疯了吗？干嘛下死手打我？”小纪无法忍受那种钻心的剧痛，禁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别发脾气呀！就这一码事儿，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哪！”吴行依旧大笑不止。
　　“你说个啥？我还应该感谢你！凭啥呀？”
　　“就凭我这一棒子，替你解决老大问题了，你信不信呢？”
　　“我不信，你这是玩的啥把戏呀？”
　　“你应该明白，这也是三十六计之一——苦肉计嘛。”
　　“说啥！苦肉计？”
　　“得了，往下就不用我再教你啥了吧？”
　　吴行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挥舞着双手，朝小纪连连做着示意性的手势，一切似已无需多说了。
　　
　　张化来到养鹿场，匆匆忙忙地找到了马四。马四二话不说，当即陪他一起去找吴行。问过郑仁，才知道吴行一去不回，已经大半天不见踪影了。马四一再追问吴行的去向，郑仁才吞吞吐吐地说：“他八成是去王花鞋的小旅店了，你们可以上那儿找一找他。”
　　“他上王花鞋那儿干啥去呀？”马四听了颇感不解。
　　“那还用说吗？”郑仁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张化已是心急如焚，也不再多问什么，当即拉上马四去了王花鞋的小旅店。小纪已被赶走，可吴行还留在鹿鸣谷村，让张化为此耿耿于怀。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搞定吴行，再回过头来想办法对付赵婷婷。看来这三个人都是他张化的克星，哪一个都不能轻易放过。
　　王花鞋听张化和马四说过来意之后，先是“咯咯咯”地好一通笑，后来却陡地板起面孔，气哼哼地说：“你们这叫咋回事儿啊！我一个女人家独挑门户过日子，你们上我这儿来找一个男人，是不是打算磕碜我一回呀！”
　　“花鞋，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那个意思。”马四赶忙赔着笑脸解释。
　　“那你们是咋个意思啊？用不用到我屋里搜上一搜啊？”
　　“不用，不用，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呀！”
　　如此也就等于下了一道逐客令，张化和马四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讪讪地退了出去。
　　张化慢慢腾腾地走着，心事重重一言不发。马四虽不够细心，却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打量着张化那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发问：“喂，我说老哥们儿，你这是怎么了呀？”
　　“我没怎么呀！”张化连连摇头。
　　“还说没怎么呐，自个儿也不瞅瞅，你那一张嘴巴都能挂得住油瓶了吧！”
　　“嗐，也没啥事儿，你就别问了。”
　　“你还是不想跟我说，那好，我找一个人问你。”
　　“你找谁呀？”
　　“不用多问，你跟我走就是了。”
　　马四好说歹说，强拉硬扯，最后总算把张化弄到了萧一楠处。
　　张化的异常表现，让萧一楠极为关注。他反复打量着张化，而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老张，一定是又有了什么新情况，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可不大好，还是说给我们听一听吧！大家都是老朋友，应该没啥碍口的吧！”
　　“你让我说什么呢？我……”张化仍在犹豫着，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什么嘛，只要你不把我们两个当成外人就行。”萧一楠脸上洋溢着满含期待的神情。
　　张化长长地叹一口气，说：“唉……也好，我就说给你们听听，也都帮我出出主意吧！”
　　至此，张化才把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特别强调一点，小纪已被赶走，吴行的事情也应该好办，只有赵婷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让人感到为难，他一时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末了，他愁眉苦脸地说：“你俩倒是说一说看，事情弄到这一步上，我该咋办好啊？”
　　“噢……是这么回事儿啊！”萧一楠陷入沉吟中。
　　应该说，这一系列新的情况，既有突发性，也有复杂性，事前谁也不曾料到，也就难免让人颇费斟酌。马四是一个凡事都不愿动脑子的人，此刻他更不愿多想什么，只是死死地盯住萧一楠不放。那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希望对方能够尽快拿出一个办法，为张化化解眼前的尴尬局面。张化也把目光落在萧一楠脸上，这种时候，他根本就没指望马四能拿出什么有用处的主意来，也只能是寄希望于萧一楠了。
　　萧一楠沉吟再三，还是不肯开口。
　　马四似乎比张化本人还沉不住气，在一旁高腔大嗓地催促上了：“小萧，我和老张可都等着你开口说话呐，你可别让我们指着破鞋扎了脚啊！”
　　“小萧，你就帮我拿一个主意吧！”张化也十分恳切地央求着。
　　“这一码事儿啊！要说难办还真是有点儿难办，要说好办倒也好办……”萧一楠转向张化，微微一笑，“不是有那么一种现成的说法嘛，把复杂的事情弄简单了，那才叫有水平呐，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多想，索性再等一等看，咱们来他一个后发制人，也可以算是以静制动嘛。”
　　“后发制人？以静制动？”
　　“是啊！”
　　“嗯……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张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萧一楠似已心中有数，又慢条斯理地把话说了下去：“我总觉着他们不会就此一走了之，接下来应该还有新的故事发生才对呀！”
　　
　　2.将计就计
　　张化刚刚回到自家大院门前，就发现有一个人佝偻成一团倒在门旁，一动不动。天气很冷，看那模样人已经冻得不行，也不知是死是活。张化先是一惊，继而赶忙上前仔细察看。无奈那人把两只手臂拢在一起，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头部，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的面孔。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张化发现那人胸部起起伏伏，呼吸还在进行之中，可以确信并未死过去，于是乍着胆子用手推了推那个人，口中连连呼唤：“你到底是谁呀？这是怎么了呀？赶紧起来说话。”
　　张化一连叫了几遍，那人才放开两只手臂，挣扎着爬了起来。
　　张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原来不是别人，竟是他的侄子小纪。他的脸色陡地变得一团阴沉，气哼哼地问：“怎么是你小子呀！”
　　“叔叔，是我……”小纪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
　　“你做下那种事情，还有脸面回来见我呀！”
　　“我压根儿就没脸回来，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我是走不了啦！”
　　“胡说八道！你咋就走不了呢？”
　　“叔叔，你看一看我腿上的伤……”小纪努力地把那一条伤腿抬了起来，让张化察看。他稍一挪动，口中就发出一连串的呻吟，显得痛苦已极，“哎哟……哎哟……可是疼死我了，叔叔，你看我这都寸步难行了，还咋个走法儿啊？你侄子我是一步一步爬回来的呀！”
　　“你这是咋的了呀？腿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呀？”张化不冷不热地问。
　　“叔叔，是这样……我正赶着下山，遇上两个蒙面人拦路抢劫，他们把我搜了个精光不说，还把我打成这一副模样，您说我不回来还能上哪儿去，留在山上不得喂野狼吗？在咱这鹿鸣谷村，我可就您这一个至亲至近的人哪！”
　　“报应啊！你这种人就应该遭到这种报应！”
　　“是，我是应该遭到报应，可我已经弄成这一副惨相了，叔叔，您就可怜可怜我还不行吗？”
　　张化频频摇头，颇感纳闷地说：“有人拦路抢劫了你！真是奇了怪了，鹿鸣谷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谁能向你下毒手呢？”
　　“叔叔，我看不是别人，准是吴行那小子指使人干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小纪咬牙切齿地嚷了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暂时只能在你这里住上几天了。”
　　“你还打算在我这儿住啊？”
　　“也没多少日子，等我养好了伤，马上就走，永远离开鹿鸣谷就是。”
　　“这事儿……”张化欲言又止。
　　小纪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赶忙开口表白：“叔叔，过去发生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伤害了您老人家，我都后悔死了，您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行不行啊！您不收留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咱们终归是一家人，您总得给我留一条活路啊！”
　　张化一时心软，再也说不出什么硬话，拒绝小纪的苦苦哀求，末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收留了小纪，张化心里终究不大痛快。一时间，他竟觉得懊恼已极。回到卧室后，就闷闷不乐地放倒身子躺了下去。
　　恍惚中，一副闪现在眼前的情景令他惊诧不已，只见小纪身着戎装，手持利剑，一路跳跃着来到他的面前，口中连声怒喝：“张化，你这个害人的老东西，今天也算冤家路窄，我非取了你的性命不可！”他赤手空拳，无法与小纪一搏，只好躲躲闪闪，连连后退。后来一个躲闪不及，竟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小纪挺起手中的利剑，直直地朝他刺了过来。也亏得他手疾眼快，猛地向后一仰，让过剑锋，就势抓住小纪的手臂，连夺几次，才把利剑夺了过来。此时抬头再看，眼前已不见了小纪，而是赵婷婷在和他殊死搏斗。他不禁大吃一惊，忙问：“赵婷婷，你怎么也要害我？”赵婷婷二目圆睁，口中发出一声怒喝：“张化，你害得我好苦，这笔账我今天要和你一次算清，你就拿命来吧！”说着，上前奋力夺剑。张化不敢有半点疏忽，用尽全身力气应对。几个回合之后，终于让他占了上风。他也不再手软，挺起利剑，就朝对方刺了过去，而且准准地命中目标。说也怪异，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白光闪过，眼前的赵婷婷竟变成一只雪白的狐狸，嫣然一笑，顿时让他骨软筋麻，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手中的利剑当即落在地上。想不到还有更为诡谲的现象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只白狐狸转瞬间又幻化成一条美女蛇，张开血盆大口，吐着长长的蛇信子，似乎要一口吞掉他。这种情形比面对利剑还要令人恐怖，他已魂飞魄散，一声惊叫睁开双眼，再看自己，早已是冷汗淋漓，湿透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