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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5/2/20
14章 家庭,军事,历史 小说
《史家绝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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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史世清非常的失望,虽然他预想到父亲的态度,但他还是感到失望, 刚 刚在心中燃起的希望的火花,就这样轻易地被父亲的冷水浇灭了。他变得更 加沉沦了,沉沦得近乎绝望。 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是什么事都无所顾忌的, 他又开始打牌、赌博、喝酒,戏曲队打鼓的事他又继续去参加。为此,他又 开始经常外出,每晚都很晚回家,有时是喝得酩酊大醉。吴瑞芳经常为此事 和他吵闹,不让他回房睡觉,然而他依然我行我素,没有悔改的意思。开始 两人还只是在房间内吵,后来吴瑞芳看史世清越来越无可救药,便告到史老 太爷那儿去了。史老太爷听后十分气愤,叫人把史世清找来, 一阵痛骂是免 不了的,史世清并不抗辩和解释,只是站在那里听着,自始至终低着头。史 老太爷骂累了,便叫他滚走,如果以后还是这样,他便要动用家法了。
骂过之后, 史世清还是乖巧了一段时期, 毕竟他从小就惧怕这个严厉的 父亲,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惧怕。然而过了一段日子,他的毛病又 开始复发了,他无法忍耐这样的寂寞,他出去赌钱的次数越来越多,赌的数 目也越来越大,然而他身上的钱并不能满足他的赌博,他又不能向管家支取, 管家必须要经自己太太的核准,方能给他支取。他不可能向自己的太太开这 个口,因此他就借,还给人家打欠条。日子一长,这些赌债就积累了很大的 数目,具体多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终于有一天,这件事情败露了,有人 上史家的门来讨要赌债。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首先愤怒的是太太吴瑞芳,因为管家将那些欠条和借条交给了这位当家 的,她再也无法忍受了,便来到东屋找到史老太爷,她将自己嫁到史家以来 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了: “这就是你们史家的子弟,这就是你给我选的丈夫。 我来到史家六七年了,没享过一天福,从嫁过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操持着这 个家,可你们史家人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我整天在盘算着这个钱怎么省,可 你们史家人没一个人帮我不说,到头来却拿这些东西来羞辱我。好啊,史家人有能耐,让你们折腾去吧,我姓吴的不伺候,史家我是待不下去,吴家还 是有我一碗饭吃的。”她大闹大哭了一场,然后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回娘家 吴镇去了。
史老太爷不知道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堕落到如此地步,媳妇的吵闹, 气得他全身发颤,这对史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史家从来都不曾出现过如 此的败类,真是有辱祖宗。史老太爷回家后第一次召集了史镇上所有的史姓 长者,他必须召开族群大会,动用史氏祖先定下的族规家法来惩处这个败类。
史世清被囚禁在史家大院的偏房里,等待着史氏家族的长者的判处。按 惯例处置违反族规的史氏子弟是要到史氏祠堂,但史忠良却不想让史家的家 丑外扬,就让史姓的长者们都来到了史家东屋集合。人到齐了,史家东屋的 上下厅堂被坐满,然而厅堂却异常地安静,气氛沉重而又压抑,所有的人都 不敢大声喘气,一来今天是要商议处置的是史老太爷的大儿子,他可也是一 位官老爷,谁也不敢乱表态;二来,有些人平时是很难走进这个大院,更不 要说史老太爷住的东屋,他们对这里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史老太爷和史忠 良老爷坐在上边八仙桌的两旁,史忠良是史忠方的堂弟,史忠方在外面为官 时,史姓家族大事由他决断,因此他是史姓家族的当然族长。史忠方回家以 后,他本想把这个族长之位让给史忠方老太爷,但史忠方还是让他管着,他 呢,碰到大事自然要来向史老太爷商量,因此族长的权力实际上由两人共享, 只是当过大官的史忠方,不愿意为那些史氏家族的小事出面。
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史忠良老爷开始说话了: “各位长辈及兄弟,今 天应史老太爷之请,邀大家来此,有一些小事请大家共议。史世清小侄近来 行为有些不端,在外偶有赌博之事,欠下了一些赌债,使人上门讨要赌债。 这要是在别的家族或别的家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史老太爷向来家教 甚严,史家又是书香门第,官吏之家,因此老太爷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自 己的子弟身上出现,因此请大家来商量一下,怎么处置。”史忠良一开始就 是大事化小的态度,所以说得就轻避重。
史忠良说完,大厅便又是沉寂,没有人接着往下说。史忠良老爷已经将 话说明了,不想严厉处置史世清,希望大事化小。然而大家又不知道史忠方 老太爷是什么想法,因此大家还是不愿或不敢表态。史忠方看众人都不说话, 自己便开始说了: “今天把众位请来,我真是愧对众位长者,无颜见江东父老啊。家门不幸,出此犬子,我们史家几百来的声誉被这个逆子给败坏了, 是我无德无能, ‘子不教 父之过’啊,有辱先祖在天之灵,有辱众位史氏 宗亲哪。因此不惩处不足以向列祖列宗交代,不惩处不足以向史氏宗亲交代, 不惩处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我请大家来, 就是要大家帮着我教训这个逆子,我史忠方的儿子犯了族规家法,和所有史氏子弟一样论处,就按祖宗的定下 的族规办事。明天,就在史家祠堂召集所有史氏家族的男丁,当众处之, 一 来让这个逆子长长记性,不敢再犯,二来让所有史氏家族的子弟引以为戒。”
史忠方说完,厅堂内引起了一阵议论,但还是没有人敢大声表达自己的 看法。史忠良又开口了: “各位叔伯兄弟子侄,史老太爷对自家子弟的严厉 令我等感动,老太爷的家教足以让我等效仿了。我们当效仿忠方哥的品行, 严加管教史家的子弟,令他们言行一致。世清小侄这次是犯了小错,违背了 祖先‘不可恃酒干人、不可逐褚赌博’的族规,轻者决杖十五,重者逐出家门。 但世清小侄这次是初犯,又是歹人引诱,误入歧途。我看他以前在史镇为我 们史氏宗族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因此我认为还是由几位族中长者加以说教, 让他改过自新,戒掉恶习,还不失为一个好的后生。祠堂召集族下男丁大会 就没有必要了,史忠方老太爷的家是我们全体史氏宗族的门面,传扬出去有 损我们史姓的声誉。因为传言会把芝麻大的小事说成是西瓜那么大的大事。 我看今天这事就由我做主,这么处理如何,众位还有谁认为不可的吗?”
没有人对史忠良的建议持反对意见,都纷纷说忠良兄处置得当,合情合 理。史老太爷也没有过多地坚持自己原来的严厉惩处意见,默认了大家的意 见。史忠良见大家没有什么大的异议,就宣布结束商议,除了留下几位族下 德高望重的长辈外,其他人都各自回去。史忠良老爷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 一起来到了史世清囚禁的偏房。史忠良先是大声斥责史世清的荒唐行为,其 他几位长辈也在一边附和着,史世清低头不语, 目光呆滞。在教训了一阵后, 史忠良又好心相劝了一番,明确告诉史世清,今天自己和几位前辈相保才使 他免受惩罚,下次如若再犯是谁也保不了的。最后史忠良和声细气地问史世 清为何要到处赌博酗酒。 一直默不作声的史世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开了, 他将自己压抑了半年多的苦闷,全部向这位平时善待自己的叔叔倾诉了。史忠良骂了一声: “你这个孩子, 你早就该向我说这事,何以如此地苦了自己。 我会去劝你父亲的,让他允许你去跑生意,但你要向我保证, 一定要好好地做生意,不可再做对不起你父亲和史家的事。”
就这样史忠良找到史忠方,责备了这位为官的堂兄太古板, 怎么不让儿 子去经商呢。史忠方说,你看他那个样子是一个善于经商的人吗?再说我们 史家是不经商的,商人重利轻义,有损我们史家的名望。你看他在家我都管 不了,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史忠良说,老哥这就不对了,你 把他闷在家里不更容易出事吗?一个人没事可干,就会无聊,就要出去干出 不正当的事来。我看他喜欢干经商就让他折腾一下吧。就让他试试, 如果不行, 亏了,不让他再干就是了,到那时他就会乖乖地待在家里。老弟我虽不如老 哥见多识广,但现在经商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前朝的几位重臣不都在江浙 湖广经商办厂吗?他已经答应我了,只要让他行船,他会改邪归正的。史忠 良经过好一阵的劝说,史忠方老太爷这才勉强答应。他长叹一声,叹老天不 公啊,难道史家真的要败在自己手中吗?出了这么个逆子不说,他精心教导 出来的天资聪慧的小儿子,却没赶上时代,文章写得那么好,正可大展宏图, 光耀门庭,朝廷却在那些洋务派的鼓动下,废除了科举,他多年的心血就这 么付之东流了。看来他无法掌握这个时代的命运了。就是连自己家族的命运, 他也无法控制了。
史世清在史忠良叔叔的陪同下,前去吴镇向吴老太爷登门谢罪,接回了赌气回娘家的妻子。回来后,他便投入整修那两只官船的工作,对这项工作 他非常投入,全然改变了以前那种懒散没有头绪的毛病。妻子对他的行船抱 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她也不希望天天看到他那个没有精气神的颓废的 样子,她不相信他能成功,但他不在家,她反能眼不见心不烦。
从此史世清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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