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属:原创 · 普通授权
字数:42753
阅读:266
发表:2025/2/21
14章 家庭,军事,历史 小说
《史家绝唱》第10章
推荐
1-2
…
9
10
11
…
14
全部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薛司令放心,我会选择最有利的地形,坚决阻止日军的增援。”说完史成杰就赶紧回到他的第五预备师去了。史成杰没走多久,薛汉魂就接到情报,第二兵团的先头部队已经被日军打败,日军正回头直接向流河镇和岷山北面袭来。薛汉魂暗暗吃惊,他庆幸自己采纳了史成杰的意见,不然十万大军在流河镇真的要给日军全部包围,那后果真的就不堪设想了。现在他担心的是,史成杰的第五预备能否抵挡得了强悍的日军。
史成杰返回第五预备师,迅速组织所部向岷山北侧进发。他知道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尽最快的速度占领北山山谷的两侧阵地。北山山谷是日本人救援万家岭的必经之路,这里地势险要,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最先抢占到了山谷两侧,谁就抢得了先机,谁就可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第五预备师还是比日本人早到了,北伐战争时,这里曾经发生过北伐军和孙传芳军队的激战,那时留下的战壕和阵地依然存在,因此第五预备师没费多少时间就将防线布置好了。史成杰临时召开了一个团级以上军官的战前会议,他要向军官们说明此次战斗的重要性。他简短地向各团的防守任务和防御区域,以及应该采取的战术方案做了布置。
然后他说:“我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我们第一兵团已经将日军的一○六师包围在万家岭,兄弟部队正在全力合围剿灭他们。如果我们能消灭这个师,那我们就创造了一个历史,成建制地消灭日军整编师,这可是日军的王牌师,号称天下无敌。但日军相当顽强,一方面被包围的日军依然在负隅顽抗,另一方面从各个方向派兵增援,妄图将一○六师解救出包围圈。双方的兵力都已投入了战斗,战斗进行得相当艰苦,兄弟部队都在英勇拼杀。现在就看我们的了。日军的第二十七师和第九师团正向这里奔过来,想从我们防守的北山山谷冲过去。如果让他们过去,那么不但无法消灭被围的日一○六师,还有可能使我军在整个岷山地区的兄弟部队被日军彻底打败。因此我们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发生。我史成杰在这里立正宣誓:誓与阵地共存亡,绝不让一个日本兵从我们的阵地过去。我希望你们也要立正宣誓,每个士兵都要立正宣誓。各位,万家岭的胜利将激发全体国民的士气,鼓舞全国将士抗战的决心,也将再一次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我们这次战役的规模虽然没有台儿庄那么大,但消灭的日军人数和台儿庄是相当的。我坚信中国军队将取得胜利,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信心?”
“有!誓与阵地共存亡!决不后退一步!”所有的军官都异口同声地回答着,声音震撼着整个山谷。史成杰满意地看了大家一遍,吩咐大家马上行动,准备迎战来犯之敌。
经过几天休整的第五预备师又恢复了活力,他们的年轻和无所畏惧的勇气,让人们感觉到了一股勃勃生机。他们期待着再与日军进行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每个人心中都立下了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他们已经在长江边见识了死亡,但他们没有对死的恐惧,战友们倒下了,就像是战友平静地回家了,他们要接着完成战友的心愿,继续战斗下去。山谷是寂静的,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埋伏起来了,他们在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日军的到来。他们要在这最后的安静之中体验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受。然而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重的气息,小松鼠以及兔子等小动物们在不安地窜动着,鸟儿不安地在天空中盘旋着、鸣叫着,最后惶恐地飞走了。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的样子,日军出现了。他们在山谷前停了下来,显然被这险要的关隘震住了,这里如果有中国军队的把守,那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任何一个军人都不希望从这样的山谷中走过。日军派出了一小股人员,对山谷进行侦察,他们对山坡两边进行试探性的扫射和搜索。史成杰早已向各部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开枪,必须等待命令。因此日军的搜索和扫射,均没有引起第五预备师的反击,他们依然在一动不动地埋伏在战壕里。小股日军回来了,向长官汇报了搜索的情况。日军指挥官显然还不放心,于是又命令对山坡两侧进行轰击,有的炮弹落在战壕里,炸死炸伤了不少士兵,但第五预备师依然没有出动。日军指挥官这才确信,山坡上没有中国军队的埋伏。他在洋洋得意地想,中国军队在这样的山谷中都不派兵防守,还能不败吗?于是他命令军队继续往前,向万家岭进发,彻底击碎中国军队的梦想。
日军大摇大摆地、从容而又毫无顾忌地开进了史成杰设计的伏击圈内。本来史成杰想等日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内再发起攻击,但日军的先头部队都快要走出伏击圈了,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显然日军人数超出了史成杰的估计。全部伏击他们是不可能了,只有进行阻止了。史成杰当机立断发出命令,进行攻击。顿时山坡两侧的阵地一齐开火,枪炮声震撼得整个山谷地动山摇。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不知所措、晕头转向。日军乱作一团,有抱头鼠窜的,有胡乱还击的,有骂的、“哇哇”乱叫的,还有赶紧寻找障碍物进行抵抗的。没多久,日军伤亡了不少的人,山坡上、山谷中倒下了许多日军的尸首。然而在经过一阵慌乱后,训练有素的日军,便开始了有组织的抵抗和反击。日军军官同时组织部队向后撤,幸好没有全部进入埋伏圈。在外面的日军帮助下,伏击圈内的日军艰难地退了出来,然而死伤了相当一部分,日军军官非常懊恼,在稍作休整后,便向北山山谷进行攻击,他们绝不能后退,必须拿下这个山谷的两边山坡,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占领这两侧山坡的中国军队,及时赶到万家岭,救援一○六师。
日军军官下令集中所有的重型武器对着山谷两侧的山坡进行猛烈轰击,同时他向江阳指挥部请示轰炸机和战斗机的支援,将中国军队的阵地炸成平地。炸弹落在第五预备师的阵地上,阵地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树木和尘土,随着炸弹的爆炸,到处飞扬。许多士兵在这样的轰炸中倒下了,再也起不来了。但他们倒下的时候依然紧握着枪,脸上依然保持着愤怒的神情。日军按以往的惯例,在轰炸好一阵,便开始发起了攻击,他们以为在这样的轰炸中,中国军队肯定所剩无几了,他们可以轻易地占领两侧的阵地,顺利通过北山山谷。强大的日本皇军是不可阻挡和不可战胜的。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快到中国军队阵地的时候,中国士兵,一个个地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中国军人成了土人、泥人,只有那双还在喷射着怒火的眼睛还在闪烁着。中国军人端起枪,向那些惊呆的日军狂扫过去,日军在成批成批地倒下,在这样愤怒的扫射下,后面的日军只得败退下来。日军指挥官是不能甘心就这么被阻挡在这里,于是他再次组织了新的攻击,然而中国军队凭借着地形的优势,一次次地将日军打了回去。日军指挥官气得快要发疯了,他下令再次用大炮轰炸。
轰炸、冲击、反冲击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日军的轰炸一次比一次猛烈,第五预备师的反击也一次比一次顽强和坚决,日军始终未能冲破第五预备师的防线。然而第五预备师的将士们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轰炸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不断死亡、伤残,减员越来越严重,而又得不到有效的补充。反击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了,情况在向第五预备师不利的方向发展着。参谋长非常着急,他几次催促师长史成杰向第一兵团司令部请求增加援兵,但史成杰不为所动。前面的倒下了,他命令后面的预备队补上,补上了一批又一批,慢慢的没有预备人员了,于是他就调动各团部以及师部的后勤人员补上,同时他要求各团的团长必须亲自上阵地督战,决不能后退半步,决不能出现一个逃兵。薛汉魂几次打电话过来询问战况,能不能顶得住。史成杰都肯定而又坚定地回答,没有任何问题,请薛司令放心进攻万家岭,希望万家岭的将士们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干净地消灭一○六师。薛汉魂深知史成杰是不想让他操心,第五预备师承受的压力他非常清楚,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人员可能三倍于第五预备师之上,阻挡这支军队谈何容易。薛汉魂向万家岭的各部下达了最后的攻击令,战斗必须在一天之内结束,各部必须团结协作,发起最后的攻击。
在薛汉魂最后一次和史成杰通话完了的时候,参谋长问史成杰,怎么不向薛司令请求增援?史成杰这才告诉参谋长,薛司令已无兵可调了,硬要他增援的话,只能抽掉其他阵地上的人员,可现在任何一个阵地都不能放松,一旦放松后果将不堪设想。参谋长叹息一声说,第五预备师都快拼光了,可能还是保不住阵地了。史成杰说,只能寄希望于万家岭的战斗早日结束了。然后对参谋长说,你留守师部,将所有的参谋及其他作战人员给我全部集合,我要亲自带领他们上阵,只要第五预备师还有一个人就不能让日军从北山谷过去。参谋长说,那怎么行,师部不能没有你啊,还是我带他们去吧。史成杰说,现在我在师部已没多大作用了,在阵地上我发挥的作用比这里大。你服从命令吧。
史成杰来到前沿阵地上,他所看到的一切比他想象的更悲壮、更惨烈。山坡上、战壕里布满了尸体,黄色军服和灰色军服混在一起,难以分开。从那些凝固的尸首可以看出,他们是进行了最后的,无法共存于这世界之上的拼杀,然而他们现在躺在一起,没有了思想、仇恨和情感,在这里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如此的遭受践踏而不被尊重。这是为了什么呢?日本人的强盛真的那么需要征服中国吗?一个民族的强盛真的应该建立在另一个民族的痛苦和毁灭之上吗?中国的军人只能为了自己以及这个国家以死相拼,决不能让这种野蛮的、荒诞的悲剧永远延续下去。在这里生命又是如此的顽强,看看那些为数不多的还存在于阵地上的士兵们吧,除了那两只在闪动的目光,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谁也不能认出他们是谁了,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名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没有意义了。他们的头发都烧焦了,衣服都烧烂了,整个人都变成了乌黑的。如果他们不挪动的话,你不会知道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然而一切都表明他们是真正的人,虽然有的胳膊伤了,有的腿残了,还有的全身都捆绑着绑带,但那双眼睛闪动着的是不屈的斗志和充满希望的光芒。他们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史成杰被他们感动了,他对着他们喊道:“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你们不愧是真正的中国男人。现在我要和你们一起,在这个阵地上,将日本鬼子消灭掉。”史成杰的到来让士兵们兴奋起来了,有的耳朵震聋了,无法听清史成杰说些什么,但从史成杰的表情可以看出,师长要和他们一起参加战斗了。他们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胡乱地喊着回应师长的号召。史成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动着一股激流,那激流让他极度冲动。他从弥漫着硝烟的空气中感觉到了那股令他熟悉的气息,他的脑海闪动了一个念头:死神降临了。他没有恐惧,内心似乎在渴望着、等待着。他平静而又坦然地等待着。
疯狂而又凶猛的日军又发起了新的冲锋。日军指挥官感到时间已经对自己非常不利了,再不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那将是灾难性的,一○六师和一○一师可能同时被中国军队歼灭,那是不能接受的。江阳的日军指挥部下达最后命令,第二十七师和第九师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冲破中国军队的防线,到达万家岭,解救被困的两个师。必须证明的日本皇军是不可战胜的。进攻是猛烈的,阵地上又变得暗无天日,尘土飞扬。阵地上的中国军队只能等待着,在死亡的边缘等待着,又在等待中走向死亡。任何人心中没有恐惧和惊慌,也似乎没有感觉,唯一能感觉生命存在的只有震动着的大地和震耳欲聋的炮声。
日军在炮声停止轰击的时候发起了冲锋,他们已经变得歇斯底里,“哇哇”地叫着。史成杰和所有还存活下来的士兵们,从灰土中钻了出来,冷静地望着铺天盖地冲上来的日军,他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轻蔑的微笑。从日军的叫喊中他感觉到了日军的慌乱和恐惧,还有胆怯和虚张声势。日军已经疯狂了,已经丧失他们惯有的必胜信心。史成杰命令所有的士兵准备好,要坚决、果敢、毫不留情地消灭这些病态的强盗。两军交火了,互相向对方扫射。日军倒下一片,接着上来了更多的日军。史成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了日军士兵。这些日军都是那样的年轻,他们的天地应该属于学校,他们的理想应该是创造人类的幸福,他们追求的应该是浪漫的爱情和神圣的事业。可现在,他们在充当战争的机器,杀人的工具,他们在屠杀生命,践踏别国人民的家园,让无数的孩子成为孤儿,无数的青年失去了校园和宁静的天空。你看看他们的眼睛吧,混沌、木然、孤独而又凶残,就像一群秃鹫在捕捉、寻找垂死的尸首。他们已经被训练得失去了人性。这群没有人性的动物在毁灭人类的同时,他们的命运也就被确定了,那就是毁灭。史成杰这时坚信对方最终将会毁灭。
力量是悬殊的,第五预备师最后的人员在强大的日军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火力击退日本人了。史成杰知道自己和这支勇敢的军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知道时候到了,自己和这些仅存的士兵将会全部倒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也许会有人记住他们,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会记住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甚至连第五预备师是否存在过,都不会被人提起。然而,他们无怨无悔,他们在万家岭尽了一个军人的职责。万家岭会记下他们,万家岭在久远的将来将像一块丰碑屹立在此,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万家岭。日军就要冲进战壕了,史成杰平静而又勇敢地跃出战壕,他端起了冲锋枪,用枪内最后的子弹向敌人扫射过去,所有的士兵,只要能站立起来的都不约而同地跟着师长站了起来,用手中的武器和敌人做最后的拼杀。一股异常兴奋的热流在史成杰的血管里流淌着,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的昂奋和激动。就在他异常兴奋的时候,一颗子弹射向了他的胸膛,他顿时凝固了,时间静止了,他只感到自己在燃烧、在沸腾。他的内心感觉到了一阵痛楚,同时又有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感传遍全身,他似乎在快感中腾飞起来了,他的眼前出现了明亮的、耀眼的光芒,他飘飘然,随着一阵和风朝着那个无限光明的世界飞去了。
史成杰返回第五预备师,迅速组织所部向岷山北侧进发。他知道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尽最快的速度占领北山山谷的两侧阵地。北山山谷是日本人救援万家岭的必经之路,这里地势险要,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最先抢占到了山谷两侧,谁就抢得了先机,谁就可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第五预备师还是比日本人早到了,北伐战争时,这里曾经发生过北伐军和孙传芳军队的激战,那时留下的战壕和阵地依然存在,因此第五预备师没费多少时间就将防线布置好了。史成杰临时召开了一个团级以上军官的战前会议,他要向军官们说明此次战斗的重要性。他简短地向各团的防守任务和防御区域,以及应该采取的战术方案做了布置。
然后他说:“我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我们第一兵团已经将日军的一○六师包围在万家岭,兄弟部队正在全力合围剿灭他们。如果我们能消灭这个师,那我们就创造了一个历史,成建制地消灭日军整编师,这可是日军的王牌师,号称天下无敌。但日军相当顽强,一方面被包围的日军依然在负隅顽抗,另一方面从各个方向派兵增援,妄图将一○六师解救出包围圈。双方的兵力都已投入了战斗,战斗进行得相当艰苦,兄弟部队都在英勇拼杀。现在就看我们的了。日军的第二十七师和第九师团正向这里奔过来,想从我们防守的北山山谷冲过去。如果让他们过去,那么不但无法消灭被围的日一○六师,还有可能使我军在整个岷山地区的兄弟部队被日军彻底打败。因此我们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发生。我史成杰在这里立正宣誓:誓与阵地共存亡,绝不让一个日本兵从我们的阵地过去。我希望你们也要立正宣誓,每个士兵都要立正宣誓。各位,万家岭的胜利将激发全体国民的士气,鼓舞全国将士抗战的决心,也将再一次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我们这次战役的规模虽然没有台儿庄那么大,但消灭的日军人数和台儿庄是相当的。我坚信中国军队将取得胜利,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信心?”
“有!誓与阵地共存亡!决不后退一步!”所有的军官都异口同声地回答着,声音震撼着整个山谷。史成杰满意地看了大家一遍,吩咐大家马上行动,准备迎战来犯之敌。
经过几天休整的第五预备师又恢复了活力,他们的年轻和无所畏惧的勇气,让人们感觉到了一股勃勃生机。他们期待着再与日军进行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每个人心中都立下了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他们已经在长江边见识了死亡,但他们没有对死的恐惧,战友们倒下了,就像是战友平静地回家了,他们要接着完成战友的心愿,继续战斗下去。山谷是寂静的,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埋伏起来了,他们在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日军的到来。他们要在这最后的安静之中体验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受。然而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重的气息,小松鼠以及兔子等小动物们在不安地窜动着,鸟儿不安地在天空中盘旋着、鸣叫着,最后惶恐地飞走了。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的样子,日军出现了。他们在山谷前停了下来,显然被这险要的关隘震住了,这里如果有中国军队的把守,那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任何一个军人都不希望从这样的山谷中走过。日军派出了一小股人员,对山谷进行侦察,他们对山坡两边进行试探性的扫射和搜索。史成杰早已向各部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开枪,必须等待命令。因此日军的搜索和扫射,均没有引起第五预备师的反击,他们依然在一动不动地埋伏在战壕里。小股日军回来了,向长官汇报了搜索的情况。日军指挥官显然还不放心,于是又命令对山坡两侧进行轰击,有的炮弹落在战壕里,炸死炸伤了不少士兵,但第五预备师依然没有出动。日军指挥官这才确信,山坡上没有中国军队的埋伏。他在洋洋得意地想,中国军队在这样的山谷中都不派兵防守,还能不败吗?于是他命令军队继续往前,向万家岭进发,彻底击碎中国军队的梦想。
日军大摇大摆地、从容而又毫无顾忌地开进了史成杰设计的伏击圈内。本来史成杰想等日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内再发起攻击,但日军的先头部队都快要走出伏击圈了,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显然日军人数超出了史成杰的估计。全部伏击他们是不可能了,只有进行阻止了。史成杰当机立断发出命令,进行攻击。顿时山坡两侧的阵地一齐开火,枪炮声震撼得整个山谷地动山摇。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不知所措、晕头转向。日军乱作一团,有抱头鼠窜的,有胡乱还击的,有骂的、“哇哇”乱叫的,还有赶紧寻找障碍物进行抵抗的。没多久,日军伤亡了不少的人,山坡上、山谷中倒下了许多日军的尸首。然而在经过一阵慌乱后,训练有素的日军,便开始了有组织的抵抗和反击。日军军官同时组织部队向后撤,幸好没有全部进入埋伏圈。在外面的日军帮助下,伏击圈内的日军艰难地退了出来,然而死伤了相当一部分,日军军官非常懊恼,在稍作休整后,便向北山山谷进行攻击,他们绝不能后退,必须拿下这个山谷的两边山坡,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占领这两侧山坡的中国军队,及时赶到万家岭,救援一○六师。
日军军官下令集中所有的重型武器对着山谷两侧的山坡进行猛烈轰击,同时他向江阳指挥部请示轰炸机和战斗机的支援,将中国军队的阵地炸成平地。炸弹落在第五预备师的阵地上,阵地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树木和尘土,随着炸弹的爆炸,到处飞扬。许多士兵在这样的轰炸中倒下了,再也起不来了。但他们倒下的时候依然紧握着枪,脸上依然保持着愤怒的神情。日军按以往的惯例,在轰炸好一阵,便开始发起了攻击,他们以为在这样的轰炸中,中国军队肯定所剩无几了,他们可以轻易地占领两侧的阵地,顺利通过北山山谷。强大的日本皇军是不可阻挡和不可战胜的。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快到中国军队阵地的时候,中国士兵,一个个地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中国军人成了土人、泥人,只有那双还在喷射着怒火的眼睛还在闪烁着。中国军人端起枪,向那些惊呆的日军狂扫过去,日军在成批成批地倒下,在这样愤怒的扫射下,后面的日军只得败退下来。日军指挥官是不能甘心就这么被阻挡在这里,于是他再次组织了新的攻击,然而中国军队凭借着地形的优势,一次次地将日军打了回去。日军指挥官气得快要发疯了,他下令再次用大炮轰炸。
轰炸、冲击、反冲击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日军的轰炸一次比一次猛烈,第五预备师的反击也一次比一次顽强和坚决,日军始终未能冲破第五预备师的防线。然而第五预备师的将士们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轰炸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不断死亡、伤残,减员越来越严重,而又得不到有效的补充。反击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了,情况在向第五预备师不利的方向发展着。参谋长非常着急,他几次催促师长史成杰向第一兵团司令部请求增加援兵,但史成杰不为所动。前面的倒下了,他命令后面的预备队补上,补上了一批又一批,慢慢的没有预备人员了,于是他就调动各团部以及师部的后勤人员补上,同时他要求各团的团长必须亲自上阵地督战,决不能后退半步,决不能出现一个逃兵。薛汉魂几次打电话过来询问战况,能不能顶得住。史成杰都肯定而又坚定地回答,没有任何问题,请薛司令放心进攻万家岭,希望万家岭的将士们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干净地消灭一○六师。薛汉魂深知史成杰是不想让他操心,第五预备师承受的压力他非常清楚,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人员可能三倍于第五预备师之上,阻挡这支军队谈何容易。薛汉魂向万家岭的各部下达了最后的攻击令,战斗必须在一天之内结束,各部必须团结协作,发起最后的攻击。
在薛汉魂最后一次和史成杰通话完了的时候,参谋长问史成杰,怎么不向薛司令请求增援?史成杰这才告诉参谋长,薛司令已无兵可调了,硬要他增援的话,只能抽掉其他阵地上的人员,可现在任何一个阵地都不能放松,一旦放松后果将不堪设想。参谋长叹息一声说,第五预备师都快拼光了,可能还是保不住阵地了。史成杰说,只能寄希望于万家岭的战斗早日结束了。然后对参谋长说,你留守师部,将所有的参谋及其他作战人员给我全部集合,我要亲自带领他们上阵,只要第五预备师还有一个人就不能让日军从北山谷过去。参谋长说,那怎么行,师部不能没有你啊,还是我带他们去吧。史成杰说,现在我在师部已没多大作用了,在阵地上我发挥的作用比这里大。你服从命令吧。
史成杰来到前沿阵地上,他所看到的一切比他想象的更悲壮、更惨烈。山坡上、战壕里布满了尸体,黄色军服和灰色军服混在一起,难以分开。从那些凝固的尸首可以看出,他们是进行了最后的,无法共存于这世界之上的拼杀,然而他们现在躺在一起,没有了思想、仇恨和情感,在这里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如此的遭受践踏而不被尊重。这是为了什么呢?日本人的强盛真的那么需要征服中国吗?一个民族的强盛真的应该建立在另一个民族的痛苦和毁灭之上吗?中国的军人只能为了自己以及这个国家以死相拼,决不能让这种野蛮的、荒诞的悲剧永远延续下去。在这里生命又是如此的顽强,看看那些为数不多的还存在于阵地上的士兵们吧,除了那两只在闪动的目光,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谁也不能认出他们是谁了,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名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没有意义了。他们的头发都烧焦了,衣服都烧烂了,整个人都变成了乌黑的。如果他们不挪动的话,你不会知道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然而一切都表明他们是真正的人,虽然有的胳膊伤了,有的腿残了,还有的全身都捆绑着绑带,但那双眼睛闪动着的是不屈的斗志和充满希望的光芒。他们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史成杰被他们感动了,他对着他们喊道:“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你们不愧是真正的中国男人。现在我要和你们一起,在这个阵地上,将日本鬼子消灭掉。”史成杰的到来让士兵们兴奋起来了,有的耳朵震聋了,无法听清史成杰说些什么,但从史成杰的表情可以看出,师长要和他们一起参加战斗了。他们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胡乱地喊着回应师长的号召。史成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动着一股激流,那激流让他极度冲动。他从弥漫着硝烟的空气中感觉到了那股令他熟悉的气息,他的脑海闪动了一个念头:死神降临了。他没有恐惧,内心似乎在渴望着、等待着。他平静而又坦然地等待着。
疯狂而又凶猛的日军又发起了新的冲锋。日军指挥官感到时间已经对自己非常不利了,再不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那将是灾难性的,一○六师和一○一师可能同时被中国军队歼灭,那是不能接受的。江阳的日军指挥部下达最后命令,第二十七师和第九师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冲破中国军队的防线,到达万家岭,解救被困的两个师。必须证明的日本皇军是不可战胜的。进攻是猛烈的,阵地上又变得暗无天日,尘土飞扬。阵地上的中国军队只能等待着,在死亡的边缘等待着,又在等待中走向死亡。任何人心中没有恐惧和惊慌,也似乎没有感觉,唯一能感觉生命存在的只有震动着的大地和震耳欲聋的炮声。
日军在炮声停止轰击的时候发起了冲锋,他们已经变得歇斯底里,“哇哇”地叫着。史成杰和所有还存活下来的士兵们,从灰土中钻了出来,冷静地望着铺天盖地冲上来的日军,他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轻蔑的微笑。从日军的叫喊中他感觉到了日军的慌乱和恐惧,还有胆怯和虚张声势。日军已经疯狂了,已经丧失他们惯有的必胜信心。史成杰命令所有的士兵准备好,要坚决、果敢、毫不留情地消灭这些病态的强盗。两军交火了,互相向对方扫射。日军倒下一片,接着上来了更多的日军。史成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了日军士兵。这些日军都是那样的年轻,他们的天地应该属于学校,他们的理想应该是创造人类的幸福,他们追求的应该是浪漫的爱情和神圣的事业。可现在,他们在充当战争的机器,杀人的工具,他们在屠杀生命,践踏别国人民的家园,让无数的孩子成为孤儿,无数的青年失去了校园和宁静的天空。你看看他们的眼睛吧,混沌、木然、孤独而又凶残,就像一群秃鹫在捕捉、寻找垂死的尸首。他们已经被训练得失去了人性。这群没有人性的动物在毁灭人类的同时,他们的命运也就被确定了,那就是毁灭。史成杰这时坚信对方最终将会毁灭。
力量是悬殊的,第五预备师最后的人员在强大的日军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火力击退日本人了。史成杰知道自己和这支勇敢的军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知道时候到了,自己和这些仅存的士兵将会全部倒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也许会有人记住他们,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会记住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甚至连第五预备师是否存在过,都不会被人提起。然而,他们无怨无悔,他们在万家岭尽了一个军人的职责。万家岭会记下他们,万家岭在久远的将来将像一块丰碑屹立在此,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万家岭。日军就要冲进战壕了,史成杰平静而又勇敢地跃出战壕,他端起了冲锋枪,用枪内最后的子弹向敌人扫射过去,所有的士兵,只要能站立起来的都不约而同地跟着师长站了起来,用手中的武器和敌人做最后的拼杀。一股异常兴奋的热流在史成杰的血管里流淌着,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的昂奋和激动。就在他异常兴奋的时候,一颗子弹射向了他的胸膛,他顿时凝固了,时间静止了,他只感到自己在燃烧、在沸腾。他的内心感觉到了一阵痛楚,同时又有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感传遍全身,他似乎在快感中腾飞起来了,他的眼前出现了明亮的、耀眼的光芒,他飘飘然,随着一阵和风朝着那个无限光明的世界飞去了。
上一章
下一章
声明:未经授权不得转载,侵权必究!授权后转载须注明出处:"转自华语剧本网 www.juben.pro"。 [ 如何申请转载 ]
登录 后再戳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