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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七
天亮后，史成杰很早就醒过来了，他无法安稳地入睡。起来后，他再一次通知团以上的干部来开会。他再一次布置了作战方案，那就是，日本人没有上岸前，绝不能进行反击，只能隐蔽。他告诉军官们，根据自己的判断，日军今天一定会到来，因此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随意在战壕上随意走动，不能明火做饭，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隐蔽在战壕内进行。他要军官们向所有的士兵传达，一定要严格纪律，一定要有坚韧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这是保证胜利的根本因素。然后，他要求军官们及时返回自己的岗位，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这是一场恶战，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战斗打响后，每个人都必须随机应变，不能什么都等师指挥部的命令。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史成杰便在指挥部等待着，同时和师部的人轮流监视着江面上的情况。由于大部分市民都已撤离了，因此整个江阳都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
大概在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从东边江面的下游有两艘军舰出现了。阵地上一片骚动，这些只经过简单训练便拉到战场上的士兵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日本人的军舰。因此当日军真的出现时，兴奋、不安、紧张和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让他们无法安静下来。史成杰要求参谋人员赶紧向各部去电话，要求各级军官务必让士兵们安静下来，不能让日军发现江堤岸有大规模的守军。军官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士兵们安静了下来。
日军的军舰慢慢地近了，也变大了。一进入江阳的防区时，便不停地向江堤岸开炮射击。然而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边向上游开来，一边向江堤岸轰击。当军舰来到江阳城区水域时，便停在了江面的中央位置。然后向城区的江岸防区开炮。炮弹落在城内，落在防御工事中。城内顿时火光四起，防御工事也多处被炸塌了，许多士兵在战壕内被炸死了。由于史成杰战前已经作了布置，在日军没有上岸前，任何部队没有冲出战壕与日军作战，因此，各部虽然均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都能一动不动地隐蔽在战壕内，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等待着时机，没有暴露目标。这些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的士兵们，看见同伴在炮弹轰炸中一个个死去的时候，愤怒和恐惧同时在他们的心中颤抖着。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热浪和烟雾又让他们感到窒息，每个人都感到了死神的降临，他们害怕自己也和同伴一样，没有与日军碰面，便死在日军的炸弹之下。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军的轰炸似乎永无停止。渐渐地，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愤怒，恐惧也随着轰炸的进行而变得麻木了。当战友们倒在自己的身边时，他们已经能冷静地用手去合上那充满遗憾目光的眼睛。他们懂得了战友为什么遗憾，他们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不要紧，你倒下了，还有我们，我们一定会让那该死的日本人付出代价。日军的炮火轰炸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便慢慢地停了下来。躲在战壕里的年轻的士兵们，似乎经历了半个世纪。总算停下来了，士兵们大口呼吸着充满硝烟的空气，同时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枪。他们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史师长说了，日军的炮火之后，便是登岸，绝不能让该死的日本人踏上江堤岸一步。
江面军舰上的日军军官，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江阳城防和整个江阳市的动静。他从望远镜中看见的是没有人烟足迹的一座死城，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又是一座空城，昨天的飞机轰炸，已经将中国军人和城中的平民吓跑了，自己又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占领这座虽然不大，但战略位置却极为重要的城市了。他从各方面得到的情报是，江阳市集结了大量非常有战斗力的中国部队。但他没有重视，进入中国以来，除了在上海有像样的阻击之外，其他时候，中国军队都是不堪一击。即使是南京，民国政府的首都，都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拿下来，中国还有什么城市不能攻下来呢。今天他只率领两艘军舰，就足够占领江阳城。随后他们就可以沿江而上，抢在北方南下的日军之前到达武汉，彻底击垮中国军队的意志，向天皇报功。然而他又觉得有些落寞，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落寞，就像一位棋坛高手，无法找到一位真正的对手，激起他下棋的欲望，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然如此外强中干，真是一个劣等种族，这样的民族，真的只配做伟大的大和民族的被统治者。他观察了一会，收起望远镜，命令派五艘登陆艇，从江阳城的西边铁桥附近登陆，那里有一片较大的空地，适合于建立滩头阵地。在十二点之前占领江阳城。
日军的登陆艇很快从军舰上放下来，每条登陆艇上有四十名左右的士兵，总共有二百多名士兵，向铁桥滩头而来。登陆艇靠岸后，又向江边城防工事开枪射击，扫射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动静后，便大胆地下艇上岸。他们确信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中国士兵了，上岸后便大摇大摆地向江防阵地走来。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的到是，五号阵地的士兵们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他们要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到这二百余名日军身上了。当日军已经远离了登陆艇，离江防阵地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守候五号阵地的连长一声令下：“打！”平静的江防阵地顿时枪声大作，子弹像雨点般向日军扫射而去。还没等日军反应过来，便倒下了二十多人，日军一下子被打晕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向他们扫射而来。他们一下子慌了手脚，本能地一边向江边退却，一边进行还击。日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在经过一阵慌乱后，他们便很有组织地边战边退，在撤退中，又有人被中国士兵的枪弹击毙。已经被激怒的五号阵地的士兵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让这伙日军逃离的。“冲啊！”一个大个子士兵，端起机枪，冲出战壕，大声喊道。随着他的喊声，一批人也冲出战壕。这时的他们，已经没有死亡的概念，他们只想冲上前去，消灭这群猖狂的禽兽。他们在被飞机和炮火轰炸时压抑在心中的抑郁和窝火，让他们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这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们。日本人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中国人，他们完全被眼前的这群中国士兵的气势所震服了，胆怯而又本能地向后退着，拼命地向登陆艇逃去。然而，没等他们接触到登陆艇，便被中国军人赶上了，一场肉搏开始了，虽然这群中国士兵在拼杀时的技巧远不如日本人，但人数众多，而且不惧生死。中国军人虽然也伤亡不少，还是将所有的日本人消灭在滩头阵地上。
军舰上的日本军人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包括那位不可一世的军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们轰炸多遍的江堤岸城防，还隐藏着如此骁勇的中国军人。战无不胜的、勇敢的日本军人，就这样被他们在自己面前消灭了。“给我轰。”气急败坏的日军军官，回过神来后，下命令向滩头阵地的中国军人开炮。军舰上的炮火铺天盖地地向滩头阵地覆盖而来。年轻的第五预备师的士兵们，正在为他们的年轻付出代价。他们在消灭登陆的日军后，不知道及时地回到自己的战壕，还沉浸在刚才冲杀的快感之中，在滩头阵地欢呼雀跃，庆贺自己的胜利。军舰上的炮火轰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献出了他们宝贵而又鲜活的生命。史成杰在指挥所里，从望远镜中看到这样悲壮的场面，感到非常痛惜。这是一群多么勇敢的士兵啊，他们没有自己以前带的那些士兵们的痞气，他们是正直的、勇敢的、单纯的，他们有着美好的未来，他们的生命充满朝气，他们不应该如此死亡。史成杰大声向电话员喊道：“命令各级指挥官，教导士兵们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发生这样的无谓牺牲。”电话员很快将史成杰的意思传达下去了。
日军的炮火轰炸了好一阵子，堤防工事被炸得千疮百孔。日军的炮火停下来了，他们重新集结人员，进行第二次登陆攻击。这一次他们集中了二十多艘登陆艇，有六七百名士兵向江岸驶来。这一次，史成杰没有等登陆艇靠岸便命令士兵们向登陆艇开火，刹那间，有两艘登陆艇被打中了，艇上燃起了大火，艇上的日本兵纷纷跳下水去，在江中挣扎，想向其他登陆艇游去。但水流太急，再加上岸上有火力干扰，那些落水的士兵无法靠近其他登陆艇，不一会就被江水卷走了。其他的登陆艇继续向江岸靠近，准备强行登陆。江中的军舰也开始炮火支援，轰炸江岸阵地。这时日军的飞机也飞临到城防上空，对五号阵地进行狂轰滥炸，五号阵地顿时炮声连天，巨大的爆炸声都快把人们的耳朵震聋了。但阵地上的中国军人们，没有退却，也没有害怕，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和恐惧，所有人的心中只想着如何阻挡住日军的登岸。轰炸中，不断有人受伤和死亡，士兵们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受伤的士兵和死亡的尸体，而是迅速地顶上去向日军开火。这里上演着壮怀激烈的战斗场面。
兵团司令薛汉魂对江阳城区防线非常担心，他打来电话问史成杰战况如何，是否能够坚持住。史成杰向薛汉魂简单地汇报了战斗的情况，并表示决不退后半步，确保江阳城区的防线不失。薛汉魂在电话里肯定了第五预备师的战斗精神，同时再次传达了蒋委员长的命令，不惜一切确保江阳不失。史成杰回复说，请薛司令放心，第五预备师将与阵地共存亡。他同时向薛汉魂反映，第五预备师只有一些轻型武器，很难与敌人的炮火抗衡。薛汉魂答应会从其他部队调集炮火支援第五预备师。
战斗打了近一个小时，虽然江岸阵地遭受了无数炮火的轰炸，但抵抗一直在进行着。日军的登陆艇一直无法靠岸，在强攻之时，又有三艘登陆艇被击沉，还有几艘不同程度的受损。军舰上的日军军官这才意识到，岸上的中国军队确实是一支顽强而又勇敢的军队，不是以前那种一打即溃的中国军队。看来今天是遇着对手了，这是他在中国战场上难得遇到的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是不能鲁莽急躁的。今天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只能遭受更大的损失，挫伤日军的军威。本来他想就凭这两艘军舰便能一战而占领江阳，抢夺武汉战役的头功，这样的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他下达命令，登陆艇撤回来，等待明天的后援部队，再与守卫江阳城的中国军队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较量。同时他向自己的上级发报，告诉军部，江阳城有强大而且数量众多的中国军队，后续部队必须快速跟上，在江阳城与中国军队决战。
当日军的登陆艇撤走之后，整个江岸阵地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史成杰知道军舰上的日军已经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的能力了，于是他迅速地来到五号阵地，他要亲自检查部队受损的情况，并对下一步战斗作出布置。当他来到五号阵地时，被阵地上的场面惊呆了。这是他从军以来最为悲壮的场面，阵地几乎被炸成了平地，许多士兵的下半身是埋在土里面，但仍然在战斗，在射击。阵地上伤亡的士兵到处都是，呻吟声此起彼伏。然而士兵的脸上显得那样刚毅，没有悲哀和恐惧的神情。他感动了，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克制住自己的激动，然后走到一个高处，向全体将士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说任何语言都无法赞美第五预备师的士兵们所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和无畏，第五预备师是伟大的，自己为有这样的士兵而骄傲。同时他告诫士兵们，战斗刚刚开始，更惨烈战斗还在后面，因此我们现在还不能休息，还得抓紧修筑工事，等待明天更加激烈的战斗。我们还应该保持这种顽强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将日本人消灭在这滚滚的长江之中。说完后，史成杰又命人到其他阵地上调兵来支援五号阵地，加紧修筑工事。那些没有逃离的市民们，被自己的军队感动了，他们也纷纷加入到修筑工事的队伍中来，也有的帮助抢救伤员，运送子弹。史成杰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他从这样的场面看到了希望，中国未来的希望。
史成杰一边指挥着士兵们修筑工事，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江面上日军军舰的动静。他从望远镜中看见军舰上的日本兵在悠闲地来回走动，全然没有两军对垒的样子。史成杰知道这些日本人还是没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他们以为岸上的中国军队没有远程武器，无法伤着他们停靠江中的军舰。史成杰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他急忙回到指挥所，电话向薛司令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薛司令连声说好，是要教训一下这些猖狂的日本人，我调给你的炮兵连一个小时后就到达市南郊的山坡上，从现在开始，这支炮兵连就归你指挥了。史成杰大声说，太好了，我要让日本人尝尝中国军队的厉害。
午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史成杰命令刚调来的炮兵连，将所有的火炮对准江中的两艘日军军舰开炮。原来史成杰看见日军在军舰上悠闲自在，就知道日军以为中国军队远程大炮，无法打击他们的军舰，对中国军队没有任何的防患意识。因为整个下午的战斗，中国军队都没有使用重型武器。但日军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进入梦乡的时候，中国军队的大炮开火了，炮弹落在军舰上，炸碎了他们甜美的梦，炸得他们惊魂落魄。日军指挥官慌忙指挥士兵们还击，但他们根本搞不清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具体方位，他们只能盲目地向岸边开炮。然而中国军队的炮火更加猛烈，军舰的炮火完全被中国军队的炮火压制住了，军舰接连被炮弹击中，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日军指挥官明白了这是中国军队精心策划的攻击，自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只能撤离，不然两艘军舰都有被炸沉的可能。于是他急忙命令士兵起锚撤离，然而已经晚了，其中的一艘军舰已经严重受损，无法逃离。日军指挥官只得命令另一艘受轻伤的军舰启动撤离。中国军队的大炮，集中对准那艘严重受损的军舰开炮，日军的军舰彻底哑巴了，军舰上燃起熊熊的火焰，没多久，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军舰慢慢地往下沉去，再过一会，军舰完全沉到了江底，无影无踪了。岸上的士兵和一小部分市民都欢呼起来了，每个人心中都感到特别的痛快，
“狗日的，你们也有今天。”“你们以为中国就那么好欺侮，还敢再来的话，就叫你们全部到长江喂鱼去。”“小日本鬼子，滚回你们的小岛去，敢到这里来撒野，叫你们有来无回。”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江阳城、响彻了整个夜空，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史成杰向薛司令报告了战况。薛汉魂听完后连声说：“打得好！第五预备师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士气，我马上向蒋委员长和国防部汇报，给你们记上头功。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给日本人迎头痛击，叫他们无法从江阳跨过去。”
但史成杰还是无法高兴起来，他向薛汉魂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薛司令，今天能够击沉敌舰，完全是日本人目空一切，过分轻视我们的缘故。明天，他们必然会疯狂地反扑，以我们现在的火力，是很难阻挡住他们的，而且制空权完全掌控在敌军的手中。另外江阳城沿江而建，过于狭小，没有纵深地带，这对防守极为不利。因而我们死守江阳城不是上策，会极大地消耗我们的军力，也无法掌握战术主动。因此我还是建议，主动撤离江阳城，保存实力，诱敌进岷山山脉，再寻机消灭日军。这样可能对我们更为有利。”
“成杰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死守江阳是蒋委员长的命令，委员长说轻易放弃江阳，会动摇军心、民心，因此我是不能下令放弃江阳的。成杰兄，你必须做好明天打恶战的思想准备。至于你说的岷山阻击计划，我也在策划之中，但江阳还必须守几天，这样才能对蒋委员长和全体国民有所交代啊。”
“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第五预备师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江阳城。”
史成杰放下电话后，心情非常沉重。他对武汉保卫战前景非常忧虑。蒋委员长过分重视战术问题而忽略了战略问题，作为最高统帅应该负责全局战略的布置，至于战术问题应该由战区指挥官负责。战场瞬息万变，指挥官必须根据自己的判断及时调整作战方案，掌握战场主动。而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让战场指挥官们不敢、也不能违反委员长制定的作战方案，国内战争时已经显示出了这样的制度缺陷，在和已经现代化的日军作战时，更会让中国军队延误战机，处处被动。史成杰再次来到江边，江边的士兵们还在庆祝胜利。史成杰制止住了士兵们的欢呼，他命令士兵们抓紧修筑被毁坏的江岸防御工事，加固加高掩体，准备迎接明天更加残酷的战斗。
八
天刚放亮，东面的天空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是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地覆盖过来，这是日本人轰炸机机群。轰炸机群一飞到江阳的上空，便开始了疯狂的报复性轰炸。炸弹纷纷落在城中和江岸的防御阵地上，整个江阳城陷入了轰炸的火海之中。昨天刚调来的南郊山坡上的火炮进行了反击，击落了几架敌机，但敌机很快发现了这个炮兵阵地的位置，有几架敌机飞了过来，对炮兵阵地进行了密集的毁灭性的轰炸，没多久，火炮阵地被炸成了一片废墟，这个刚刚立过战功的炮兵连全部被毁了。现在，整个江阳城都没有什么防空火力了，轰炸机更加肆无忌惮地进行轰炸，江阳城再也找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屋了，江岸阵地也被炸得面目全非。第五预备师在轰炸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许多士兵倒在了战壕里，史成杰的指挥所都差一点被炸毁了。轰炸了好一阵子之后，敌机才渐渐地离去，也许他们的炸弹扔完了。
史成杰知道日军一般是在飞机轰炸之后，便开始地面进攻，因此他命令各部抓紧修筑被毁的工事，同时注意江面上日军的军舰。果然不出所料，江面出现了日军军舰，这次来了五艘。日军军舰一来到江阳城防区，又是一阵炮火，他们对整个江阳城沿岸的堤防都进行了地毯式的轰炸，特别是对五号阵地，轰炸的密度更密，五号阵地基本上被夷为平地了。史成杰从望远镜中看到后，非常痛心，这种防守是多么的愚蠢，这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当赌注。在轰炸了一阵后，军舰向前移动，对准一号阵地又是一阵轰炸，一号阵地被炸得尘土飞扬，紧接着日军又开始施放了许多烟幕弹，使整个一号阵地烟雾缭绕，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史成杰预感到日军要从一号阵地发动攻击，日军估计五号阵地肯定有重兵把守，而一号阵地同样有着较为平坦的滩地。于是史成杰急忙命令预备部队增援一号阵地，今天的防守将是更加严峻而又残酷的，中国军队只有依靠人数上的优势才能守住阵地。
果不出所料，一号阵地的江面上传来咚咚的马达声，显然这是日军的登陆艇开始登陆了。由于烟雾弥漫，根本看不见江面上出现了多少艘登陆艇，来了多少日军。守卫一号阵地的张营长对士兵们喊道：“弟兄们，日本鬼子要从我们防守的阵地登陆。昨天他们在五号阵地没有占到便宜，被五号阵地的弟兄们痛揍了一顿，今天他们想从我们这里上来，以为我们一号阵地的士兵是孬种，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是不是爷儿们吧。都给我做好准备，等我的口令，狠狠地给我揍这些小日本鬼子。”阵地响起一片应和声。由于无法看清滩地上的情况，张营长害怕日军上岸了，于是命令士兵向马达声的方向开火。登陆艇上的日本兵“哇哇”地喊叫着，同时也向江岸阵地上还击。从还击的火力可以感觉到今天登陆的人比昨天多多了，登陆艇上还有重机枪向阵地上扫射过来。同时军舰上的大炮还在向一号阵地开炮轰炸，一号阵地上的火力完全被日军压制住了，伤亡也极其惨重。过了一会，烟幕弹释放的烟雾渐渐地散了，透过薄薄的烟雾，依稀可以看见江面上来了很多登陆艇，人数可能超过一千人。已经有日本兵踏上滩地，还在那里构筑了简易的工事，并躲在这些简易工事后面向中国军队开火。张营长赶紧将情况报告了团长，团长急忙向史成杰汇报。史成杰命令一号阵地的士兵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同时再一次向一号阵地增兵。
一号阵地的士兵们集中火力向已经登陆的日军射击，日军也拼命地向一号阵地还击。登陆的日军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一号阵地上的士兵有些顶不住了。日军凭借着强大的火力，慢慢地向前推进，日军离一号阵地越来越近了。慢慢地一号阵地上的士兵可以看清那些日本兵的脸了，那是一张张疯狂的脸，眼睛中透射出凶恶的目光，从这些脸上你很难看出人的善良和温和，这是一群被训练成野兽般的杀人机器的人。张营长从战壕里跳出来，他手握步枪，上刺刀，大声喊道：“弟兄们，跟鬼子拼了。”说完便向日军冲去。战壕里还能站立起来的士兵们也跟着跳出战壕，齐声喊道：“和鬼子拼了。”喊声震撼了整个江岸阵地。他们像猛虎一般冲向日军。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杀开始了。
日军自占领南京后，沿江而上，行进得相当顺利，虽然遭遇了几次抵抗，但中国军队总是一战即溃。而眼前的中国士兵，却显得如此勇猛，他们一个个都毫无畏惧、果敢地从战壕中冲出来，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刚毅、勇敢和视死如归的神色，目光中喷射出的是愤怒和仇恨。日军被惊呆了，也被中国军队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所震撼了。开始拼杀时，日军还显得有些畏手畏脚，但很快他们发现眼前的中国士兵，只是一群充满激情而缺乏训练的年轻人，而日军是经过多年严格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们有着高超的搏杀技巧，中国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日军很快占了上风。中国军人在流血、在倒下，而日军倒下的人要少得多。然而中国士兵没有退却，前面倒下了，后面的又冲上前去，场面如此惨烈而又悲壮。滩地上到处都躺着中国士兵的尸首，那些尸首还在不停地流淌着鲜红鲜红的血液，那血液流进了滚滚不息的长江，把滔滔怒吼的长江染成通红通红的，长江的波浪更加汹涌澎湃，江水拍打着堤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日军被这种气概震服了，同时他们也拼杀累了。他们的心中开始产生很少见的畏惧和动摇，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们不自觉地在向后退却，向江边退却。军舰上的指挥官一直在观战，他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他的内心产生出一股崇敬之意，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队，他以为这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智慧民族真的变得那么不堪一击了，今天他隐约地感觉到了那个魂依然存在，如果这种魂醒悟并且壮大起来，那将是非常可怕的。必须消灭掉这支显然没有经过充分训练的军队，让中国军队的信心彻底丧失。他领导的战无不胜的军队也决不能在小小的江阳城遭受挫折。他果敢地命令军舰上的大炮对准江边滩地，对准那些不要命的中国军人开火。顿时，无数的炮弹呼啸而来，在中国军队中开花，勇敢的中国军人一批批地倒下，同时倒下的还有那些夹杂在中国军队中来不及撤离的日本军人。炮弹像发了疯似的，落在水中、地上，炸得泥土四射，水柱此起彼伏。那些血肉之躯，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随着泥土被抛向天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滩地上布满了穿着灰色军服的中国军人，刚才他们还在昂扬地战斗着，现在随着轰炸的停止，变得无声无息了。滩地上见不到一个站着的士兵了。
静止是短暂的，随着轰炸的停止，登陆艇上的日本兵重新集结，高呼着向一号阵地冲杀过来。他们狂呼着，兴奋得脸涨得通红，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一号阵地上的中国士兵不可能还有活着的人了。经过一场艰苦的战斗，终于可以顺利地占领江阳城了。然而，一切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容易，就在他们快要占领一号阵地时，史成杰调遣的援兵及时赶到了。他们给正在冲锋的日军迎头痛击，毫无防备的冲在前面的日军纷纷倒下，后面的士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日军军官忙喊士兵卧倒，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已经无声无息的阵地上，怎么又冒出这么多中国军人。从中国军人的火力来看他们猜测到了，这是又一支全新的士兵，中国军队来了援兵。于是他们不敢恋战，地形对他们显然不利，没有战壕和工事，一切都暴露在中国军队的火力之下。他们边战边撤，退却时又损失了许多士兵，他们一直退到早上刚上岸时在滩地修筑的简易工事后面进行抵抗。军舰上的日军指挥官目睹了这一切，一股冷汗从他的后背脊往下流淌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产生。他清醒地感觉到，对面的中国军队有一位出色的指挥官，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战斗。这是一位可怕的对手，能将这样一群显然没有经验的队伍，带成具有这样的战斗力，是非常不简单的。这里面除了意志和勇敢，还有智慧。昨天他便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他避开了昨天攻击的阵地，选择这里想给中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费了这么大的努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依然没有拿下一号阵地，这是自己的耻辱，是皇军的耻辱。今天无论如何要攻下这个阵地，占领江阳城。他再次下令，轰炸一号阵地。一号阵地再一次成了尘土飞扬、漫无天日的世界。紧接着又是一阵烟幕弹。日本兵再次趁着烟雾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中国士兵也进行了坚决而又果断的抵抗和反击。双方的战斗进行得异常的惨烈，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炮声、枪声，夹杂着喊声和骂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江阳城被全部笼罩在这种声音之中。然而，日军始终没有无法撕开一号阵地的防线。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被击溃，他们不可一世的霸气被慢慢地消耗掉了。他们的攻击力一次比一次弱，最后的冲锋是象征性的，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疯狂气势。最终他们都筋疲力尽了，退回到早上上岸时修筑的简易工事后面，再也不能发起攻击了。
军舰上的日本指挥官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拿着望远镜在观察。随着进攻一次又一次的被击溃，他的心也慢慢地沉下去了，变得冰冷。如果说，昨天攻击的失利是由于自己的过于轻敌和兵力不足造成的，那么今天，经过精心策划的、投入众多兵力的进攻依然没有得逞，则说明这支中国部队具有强大的战斗力、非常的勇气和坚韧的毅力，要战胜这样一支部队，将是十分困难的。即使是最终战胜了，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那是令日本国民无法承受的代价。幸好，这样的中国军队为数不多。江阳战役不能指望从这里突破，聪明的战地指挥官是要随机应变的，下棋下到僵局时，必须开阔另外的妙招。他下令停止进攻，向上司报告了江阳的战况，同时建议，集中优势兵力，选择更有利的地形对中国军队的薄弱环节进行攻击，只要击破一点，则中国军队必然全线溃败。上司同意他的建议，日本人开始了策划新的作战方案。
史成杰也在观战。他被自己的士兵深深地感动了，这是一支无愧于国民的军队，他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御着强大的日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部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伤亡极其惨重。但他们是胜利者，他们从精神上战胜了日本人，日军在他们面前，彻底地丧失了以往的心理优势和自信心。他很想下达命令，向滩地上的日军发动攻击，将日军赶到长江去。但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士兵已经不可能发动任何攻击和冲锋了，他的士兵完全是凭着意志和精神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们的体力无法支撑他们来进行一场攻击战了。现在，史成杰手中已经没有调动的机动部队了，调动其他阵地上的守军，那将是极为危险的，看得出来，日军指挥官，也是一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指挥官，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抓住破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史成杰隐约地感觉到，日军今天已经放弃了对一号阵地的进攻，他们可能在策划一场新的攻击，不可预知的危险可能正在逼迫中国的军队。
史成杰向兵团司令薛汉魂汇报了江阳城岸的防御战况，并说出自己的不祥预感。他再次建议主动放弃江阳，掌握战术主动。薛汉魂在电话中感谢第五预备师的勇敢和坚强，第五预备师为各部做出了表率，为武汉保卫战立了头功。薛汉魂同时在电话里表示，自己已经在制定撤离江阳的作战方案，但必须得到蒋委员长和国防部的批准，在没有得到蒋委员长和国防部的答复之前，各部还必须按原方案坚守阵地，不得擅自撤离。史成杰放下电话后，忧心忡忡。他想只怕没等到蒋委员长的批准，战机就已经错失了，整个兵团乃至整个战局都将陷入被动危险的境地。
天亮后，史成杰很早就醒过来了，他无法安稳地入睡。起来后，他再一次通知团以上的干部来开会。他再一次布置了作战方案，那就是，日本人没有上岸前，绝不能进行反击，只能隐蔽。他告诉军官们，根据自己的判断，日军今天一定会到来，因此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随意在战壕上随意走动，不能明火做饭，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隐蔽在战壕内进行。他要军官们向所有的士兵传达，一定要严格纪律，一定要有坚韧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这是保证胜利的根本因素。然后，他要求军官们及时返回自己的岗位，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这是一场恶战，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战斗打响后，每个人都必须随机应变，不能什么都等师指挥部的命令。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史成杰便在指挥部等待着，同时和师部的人轮流监视着江面上的情况。由于大部分市民都已撤离了，因此整个江阳都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
大概在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从东边江面的下游有两艘军舰出现了。阵地上一片骚动，这些只经过简单训练便拉到战场上的士兵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日本人的军舰。因此当日军真的出现时，兴奋、不安、紧张和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让他们无法安静下来。史成杰要求参谋人员赶紧向各部去电话，要求各级军官务必让士兵们安静下来，不能让日军发现江堤岸有大规模的守军。军官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士兵们安静了下来。
日军的军舰慢慢地近了，也变大了。一进入江阳的防区时，便不停地向江堤岸开炮射击。然而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边向上游开来，一边向江堤岸轰击。当军舰来到江阳城区水域时，便停在了江面的中央位置。然后向城区的江岸防区开炮。炮弹落在城内，落在防御工事中。城内顿时火光四起，防御工事也多处被炸塌了，许多士兵在战壕内被炸死了。由于史成杰战前已经作了布置，在日军没有上岸前，任何部队没有冲出战壕与日军作战，因此，各部虽然均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都能一动不动地隐蔽在战壕内，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等待着时机，没有暴露目标。这些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的士兵们，看见同伴在炮弹轰炸中一个个死去的时候，愤怒和恐惧同时在他们的心中颤抖着。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热浪和烟雾又让他们感到窒息，每个人都感到了死神的降临，他们害怕自己也和同伴一样，没有与日军碰面，便死在日军的炸弹之下。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军的轰炸似乎永无停止。渐渐地，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愤怒，恐惧也随着轰炸的进行而变得麻木了。当战友们倒在自己的身边时，他们已经能冷静地用手去合上那充满遗憾目光的眼睛。他们懂得了战友为什么遗憾，他们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不要紧，你倒下了，还有我们，我们一定会让那该死的日本人付出代价。日军的炮火轰炸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便慢慢地停了下来。躲在战壕里的年轻的士兵们，似乎经历了半个世纪。总算停下来了，士兵们大口呼吸着充满硝烟的空气，同时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枪。他们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史师长说了，日军的炮火之后，便是登岸，绝不能让该死的日本人踏上江堤岸一步。
江面军舰上的日军军官，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江阳城防和整个江阳市的动静。他从望远镜中看见的是没有人烟足迹的一座死城，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又是一座空城，昨天的飞机轰炸，已经将中国军人和城中的平民吓跑了，自己又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占领这座虽然不大，但战略位置却极为重要的城市了。他从各方面得到的情报是，江阳市集结了大量非常有战斗力的中国部队。但他没有重视，进入中国以来，除了在上海有像样的阻击之外，其他时候，中国军队都是不堪一击。即使是南京，民国政府的首都，都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拿下来，中国还有什么城市不能攻下来呢。今天他只率领两艘军舰，就足够占领江阳城。随后他们就可以沿江而上，抢在北方南下的日军之前到达武汉，彻底击垮中国军队的意志，向天皇报功。然而他又觉得有些落寞，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落寞，就像一位棋坛高手，无法找到一位真正的对手，激起他下棋的欲望，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然如此外强中干，真是一个劣等种族，这样的民族，真的只配做伟大的大和民族的被统治者。他观察了一会，收起望远镜，命令派五艘登陆艇，从江阳城的西边铁桥附近登陆，那里有一片较大的空地，适合于建立滩头阵地。在十二点之前占领江阳城。
日军的登陆艇很快从军舰上放下来，每条登陆艇上有四十名左右的士兵，总共有二百多名士兵，向铁桥滩头而来。登陆艇靠岸后，又向江边城防工事开枪射击，扫射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动静后，便大胆地下艇上岸。他们确信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中国士兵了，上岸后便大摇大摆地向江防阵地走来。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的到是，五号阵地的士兵们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他们要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到这二百余名日军身上了。当日军已经远离了登陆艇，离江防阵地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守候五号阵地的连长一声令下：“打！”平静的江防阵地顿时枪声大作，子弹像雨点般向日军扫射而去。还没等日军反应过来，便倒下了二十多人，日军一下子被打晕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向他们扫射而来。他们一下子慌了手脚，本能地一边向江边退却，一边进行还击。日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在经过一阵慌乱后，他们便很有组织地边战边退，在撤退中，又有人被中国士兵的枪弹击毙。已经被激怒的五号阵地的士兵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让这伙日军逃离的。“冲啊！”一个大个子士兵，端起机枪，冲出战壕，大声喊道。随着他的喊声，一批人也冲出战壕。这时的他们，已经没有死亡的概念，他们只想冲上前去，消灭这群猖狂的禽兽。他们在被飞机和炮火轰炸时压抑在心中的抑郁和窝火，让他们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这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们。日本人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中国人，他们完全被眼前的这群中国士兵的气势所震服了，胆怯而又本能地向后退着，拼命地向登陆艇逃去。然而，没等他们接触到登陆艇，便被中国军人赶上了，一场肉搏开始了，虽然这群中国士兵在拼杀时的技巧远不如日本人，但人数众多，而且不惧生死。中国军人虽然也伤亡不少，还是将所有的日本人消灭在滩头阵地上。
军舰上的日本军人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包括那位不可一世的军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们轰炸多遍的江堤岸城防，还隐藏着如此骁勇的中国军人。战无不胜的、勇敢的日本军人，就这样被他们在自己面前消灭了。“给我轰。”气急败坏的日军军官，回过神来后，下命令向滩头阵地的中国军人开炮。军舰上的炮火铺天盖地地向滩头阵地覆盖而来。年轻的第五预备师的士兵们，正在为他们的年轻付出代价。他们在消灭登陆的日军后，不知道及时地回到自己的战壕，还沉浸在刚才冲杀的快感之中，在滩头阵地欢呼雀跃，庆贺自己的胜利。军舰上的炮火轰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献出了他们宝贵而又鲜活的生命。史成杰在指挥所里，从望远镜中看到这样悲壮的场面，感到非常痛惜。这是一群多么勇敢的士兵啊，他们没有自己以前带的那些士兵们的痞气，他们是正直的、勇敢的、单纯的，他们有着美好的未来，他们的生命充满朝气，他们不应该如此死亡。史成杰大声向电话员喊道：“命令各级指挥官，教导士兵们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发生这样的无谓牺牲。”电话员很快将史成杰的意思传达下去了。
日军的炮火轰炸了好一阵子，堤防工事被炸得千疮百孔。日军的炮火停下来了，他们重新集结人员，进行第二次登陆攻击。这一次他们集中了二十多艘登陆艇，有六七百名士兵向江岸驶来。这一次，史成杰没有等登陆艇靠岸便命令士兵们向登陆艇开火，刹那间，有两艘登陆艇被打中了，艇上燃起了大火，艇上的日本兵纷纷跳下水去，在江中挣扎，想向其他登陆艇游去。但水流太急，再加上岸上有火力干扰，那些落水的士兵无法靠近其他登陆艇，不一会就被江水卷走了。其他的登陆艇继续向江岸靠近，准备强行登陆。江中的军舰也开始炮火支援，轰炸江岸阵地。这时日军的飞机也飞临到城防上空，对五号阵地进行狂轰滥炸，五号阵地顿时炮声连天，巨大的爆炸声都快把人们的耳朵震聋了。但阵地上的中国军人们，没有退却，也没有害怕，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和恐惧，所有人的心中只想着如何阻挡住日军的登岸。轰炸中，不断有人受伤和死亡，士兵们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受伤的士兵和死亡的尸体，而是迅速地顶上去向日军开火。这里上演着壮怀激烈的战斗场面。
兵团司令薛汉魂对江阳城区防线非常担心，他打来电话问史成杰战况如何，是否能够坚持住。史成杰向薛汉魂简单地汇报了战斗的情况，并表示决不退后半步，确保江阳城区的防线不失。薛汉魂在电话里肯定了第五预备师的战斗精神，同时再次传达了蒋委员长的命令，不惜一切确保江阳不失。史成杰回复说，请薛司令放心，第五预备师将与阵地共存亡。他同时向薛汉魂反映，第五预备师只有一些轻型武器，很难与敌人的炮火抗衡。薛汉魂答应会从其他部队调集炮火支援第五预备师。
战斗打了近一个小时，虽然江岸阵地遭受了无数炮火的轰炸，但抵抗一直在进行着。日军的登陆艇一直无法靠岸，在强攻之时，又有三艘登陆艇被击沉，还有几艘不同程度的受损。军舰上的日军军官这才意识到，岸上的中国军队确实是一支顽强而又勇敢的军队，不是以前那种一打即溃的中国军队。看来今天是遇着对手了，这是他在中国战场上难得遇到的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是不能鲁莽急躁的。今天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只能遭受更大的损失，挫伤日军的军威。本来他想就凭这两艘军舰便能一战而占领江阳，抢夺武汉战役的头功，这样的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他下达命令，登陆艇撤回来，等待明天的后援部队，再与守卫江阳城的中国军队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较量。同时他向自己的上级发报，告诉军部，江阳城有强大而且数量众多的中国军队，后续部队必须快速跟上，在江阳城与中国军队决战。
当日军的登陆艇撤走之后，整个江岸阵地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史成杰知道军舰上的日军已经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的能力了，于是他迅速地来到五号阵地，他要亲自检查部队受损的情况，并对下一步战斗作出布置。当他来到五号阵地时，被阵地上的场面惊呆了。这是他从军以来最为悲壮的场面，阵地几乎被炸成了平地，许多士兵的下半身是埋在土里面，但仍然在战斗，在射击。阵地上伤亡的士兵到处都是，呻吟声此起彼伏。然而士兵的脸上显得那样刚毅，没有悲哀和恐惧的神情。他感动了，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克制住自己的激动，然后走到一个高处，向全体将士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说任何语言都无法赞美第五预备师的士兵们所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和无畏，第五预备师是伟大的，自己为有这样的士兵而骄傲。同时他告诫士兵们，战斗刚刚开始，更惨烈战斗还在后面，因此我们现在还不能休息，还得抓紧修筑工事，等待明天更加激烈的战斗。我们还应该保持这种顽强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将日本人消灭在这滚滚的长江之中。说完后，史成杰又命人到其他阵地上调兵来支援五号阵地，加紧修筑工事。那些没有逃离的市民们，被自己的军队感动了，他们也纷纷加入到修筑工事的队伍中来，也有的帮助抢救伤员，运送子弹。史成杰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他从这样的场面看到了希望，中国未来的希望。
史成杰一边指挥着士兵们修筑工事，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江面上日军军舰的动静。他从望远镜中看见军舰上的日本兵在悠闲地来回走动，全然没有两军对垒的样子。史成杰知道这些日本人还是没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他们以为岸上的中国军队没有远程武器，无法伤着他们停靠江中的军舰。史成杰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他急忙回到指挥所，电话向薛司令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薛司令连声说好，是要教训一下这些猖狂的日本人，我调给你的炮兵连一个小时后就到达市南郊的山坡上，从现在开始，这支炮兵连就归你指挥了。史成杰大声说，太好了，我要让日本人尝尝中国军队的厉害。
午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史成杰命令刚调来的炮兵连，将所有的火炮对准江中的两艘日军军舰开炮。原来史成杰看见日军在军舰上悠闲自在，就知道日军以为中国军队远程大炮，无法打击他们的军舰，对中国军队没有任何的防患意识。因为整个下午的战斗，中国军队都没有使用重型武器。但日军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进入梦乡的时候，中国军队的大炮开火了，炮弹落在军舰上，炸碎了他们甜美的梦，炸得他们惊魂落魄。日军指挥官慌忙指挥士兵们还击，但他们根本搞不清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具体方位，他们只能盲目地向岸边开炮。然而中国军队的炮火更加猛烈，军舰的炮火完全被中国军队的炮火压制住了，军舰接连被炮弹击中，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日军指挥官明白了这是中国军队精心策划的攻击，自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只能撤离，不然两艘军舰都有被炸沉的可能。于是他急忙命令士兵起锚撤离，然而已经晚了，其中的一艘军舰已经严重受损，无法逃离。日军指挥官只得命令另一艘受轻伤的军舰启动撤离。中国军队的大炮，集中对准那艘严重受损的军舰开炮，日军的军舰彻底哑巴了，军舰上燃起熊熊的火焰，没多久，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军舰慢慢地往下沉去，再过一会，军舰完全沉到了江底，无影无踪了。岸上的士兵和一小部分市民都欢呼起来了，每个人心中都感到特别的痛快，
“狗日的，你们也有今天。”“你们以为中国就那么好欺侮，还敢再来的话，就叫你们全部到长江喂鱼去。”“小日本鬼子，滚回你们的小岛去，敢到这里来撒野，叫你们有来无回。”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江阳城、响彻了整个夜空，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史成杰向薛司令报告了战况。薛汉魂听完后连声说：“打得好！第五预备师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士气，我马上向蒋委员长和国防部汇报，给你们记上头功。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给日本人迎头痛击，叫他们无法从江阳跨过去。”
但史成杰还是无法高兴起来，他向薛汉魂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薛司令，今天能够击沉敌舰，完全是日本人目空一切，过分轻视我们的缘故。明天，他们必然会疯狂地反扑，以我们现在的火力，是很难阻挡住他们的，而且制空权完全掌控在敌军的手中。另外江阳城沿江而建，过于狭小，没有纵深地带，这对防守极为不利。因而我们死守江阳城不是上策，会极大地消耗我们的军力，也无法掌握战术主动。因此我还是建议，主动撤离江阳城，保存实力，诱敌进岷山山脉，再寻机消灭日军。这样可能对我们更为有利。”
“成杰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死守江阳是蒋委员长的命令，委员长说轻易放弃江阳，会动摇军心、民心，因此我是不能下令放弃江阳的。成杰兄，你必须做好明天打恶战的思想准备。至于你说的岷山阻击计划，我也在策划之中，但江阳还必须守几天，这样才能对蒋委员长和全体国民有所交代啊。”
“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第五预备师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江阳城。”
史成杰放下电话后，心情非常沉重。他对武汉保卫战前景非常忧虑。蒋委员长过分重视战术问题而忽略了战略问题，作为最高统帅应该负责全局战略的布置，至于战术问题应该由战区指挥官负责。战场瞬息万变，指挥官必须根据自己的判断及时调整作战方案，掌握战场主动。而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让战场指挥官们不敢、也不能违反委员长制定的作战方案，国内战争时已经显示出了这样的制度缺陷，在和已经现代化的日军作战时，更会让中国军队延误战机，处处被动。史成杰再次来到江边，江边的士兵们还在庆祝胜利。史成杰制止住了士兵们的欢呼，他命令士兵们抓紧修筑被毁坏的江岸防御工事，加固加高掩体，准备迎接明天更加残酷的战斗。
八
天刚放亮，东面的天空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是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地覆盖过来，这是日本人轰炸机机群。轰炸机群一飞到江阳的上空，便开始了疯狂的报复性轰炸。炸弹纷纷落在城中和江岸的防御阵地上，整个江阳城陷入了轰炸的火海之中。昨天刚调来的南郊山坡上的火炮进行了反击，击落了几架敌机，但敌机很快发现了这个炮兵阵地的位置，有几架敌机飞了过来，对炮兵阵地进行了密集的毁灭性的轰炸，没多久，火炮阵地被炸成了一片废墟，这个刚刚立过战功的炮兵连全部被毁了。现在，整个江阳城都没有什么防空火力了，轰炸机更加肆无忌惮地进行轰炸，江阳城再也找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屋了，江岸阵地也被炸得面目全非。第五预备师在轰炸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许多士兵倒在了战壕里，史成杰的指挥所都差一点被炸毁了。轰炸了好一阵子之后，敌机才渐渐地离去，也许他们的炸弹扔完了。
史成杰知道日军一般是在飞机轰炸之后，便开始地面进攻，因此他命令各部抓紧修筑被毁的工事，同时注意江面上日军的军舰。果然不出所料，江面出现了日军军舰，这次来了五艘。日军军舰一来到江阳城防区，又是一阵炮火，他们对整个江阳城沿岸的堤防都进行了地毯式的轰炸，特别是对五号阵地，轰炸的密度更密，五号阵地基本上被夷为平地了。史成杰从望远镜中看到后，非常痛心，这种防守是多么的愚蠢，这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当赌注。在轰炸了一阵后，军舰向前移动，对准一号阵地又是一阵轰炸，一号阵地被炸得尘土飞扬，紧接着日军又开始施放了许多烟幕弹，使整个一号阵地烟雾缭绕，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史成杰预感到日军要从一号阵地发动攻击，日军估计五号阵地肯定有重兵把守，而一号阵地同样有着较为平坦的滩地。于是史成杰急忙命令预备部队增援一号阵地，今天的防守将是更加严峻而又残酷的，中国军队只有依靠人数上的优势才能守住阵地。
果不出所料，一号阵地的江面上传来咚咚的马达声，显然这是日军的登陆艇开始登陆了。由于烟雾弥漫，根本看不见江面上出现了多少艘登陆艇，来了多少日军。守卫一号阵地的张营长对士兵们喊道：“弟兄们，日本鬼子要从我们防守的阵地登陆。昨天他们在五号阵地没有占到便宜，被五号阵地的弟兄们痛揍了一顿，今天他们想从我们这里上来，以为我们一号阵地的士兵是孬种，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是不是爷儿们吧。都给我做好准备，等我的口令，狠狠地给我揍这些小日本鬼子。”阵地响起一片应和声。由于无法看清滩地上的情况，张营长害怕日军上岸了，于是命令士兵向马达声的方向开火。登陆艇上的日本兵“哇哇”地喊叫着，同时也向江岸阵地上还击。从还击的火力可以感觉到今天登陆的人比昨天多多了，登陆艇上还有重机枪向阵地上扫射过来。同时军舰上的大炮还在向一号阵地开炮轰炸，一号阵地上的火力完全被日军压制住了，伤亡也极其惨重。过了一会，烟幕弹释放的烟雾渐渐地散了，透过薄薄的烟雾，依稀可以看见江面上来了很多登陆艇，人数可能超过一千人。已经有日本兵踏上滩地，还在那里构筑了简易的工事，并躲在这些简易工事后面向中国军队开火。张营长赶紧将情况报告了团长，团长急忙向史成杰汇报。史成杰命令一号阵地的士兵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同时再一次向一号阵地增兵。
一号阵地的士兵们集中火力向已经登陆的日军射击，日军也拼命地向一号阵地还击。登陆的日军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一号阵地上的士兵有些顶不住了。日军凭借着强大的火力，慢慢地向前推进，日军离一号阵地越来越近了。慢慢地一号阵地上的士兵可以看清那些日本兵的脸了，那是一张张疯狂的脸，眼睛中透射出凶恶的目光，从这些脸上你很难看出人的善良和温和，这是一群被训练成野兽般的杀人机器的人。张营长从战壕里跳出来，他手握步枪，上刺刀，大声喊道：“弟兄们，跟鬼子拼了。”说完便向日军冲去。战壕里还能站立起来的士兵们也跟着跳出战壕，齐声喊道：“和鬼子拼了。”喊声震撼了整个江岸阵地。他们像猛虎一般冲向日军。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杀开始了。
日军自占领南京后，沿江而上，行进得相当顺利，虽然遭遇了几次抵抗，但中国军队总是一战即溃。而眼前的中国士兵，却显得如此勇猛，他们一个个都毫无畏惧、果敢地从战壕中冲出来，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刚毅、勇敢和视死如归的神色，目光中喷射出的是愤怒和仇恨。日军被惊呆了，也被中国军队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所震撼了。开始拼杀时，日军还显得有些畏手畏脚，但很快他们发现眼前的中国士兵，只是一群充满激情而缺乏训练的年轻人，而日军是经过多年严格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们有着高超的搏杀技巧，中国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日军很快占了上风。中国军人在流血、在倒下，而日军倒下的人要少得多。然而中国士兵没有退却，前面倒下了，后面的又冲上前去，场面如此惨烈而又悲壮。滩地上到处都躺着中国士兵的尸首，那些尸首还在不停地流淌着鲜红鲜红的血液，那血液流进了滚滚不息的长江，把滔滔怒吼的长江染成通红通红的，长江的波浪更加汹涌澎湃，江水拍打着堤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日军被这种气概震服了，同时他们也拼杀累了。他们的心中开始产生很少见的畏惧和动摇，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们不自觉地在向后退却，向江边退却。军舰上的指挥官一直在观战，他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他的内心产生出一股崇敬之意，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队，他以为这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智慧民族真的变得那么不堪一击了，今天他隐约地感觉到了那个魂依然存在，如果这种魂醒悟并且壮大起来，那将是非常可怕的。必须消灭掉这支显然没有经过充分训练的军队，让中国军队的信心彻底丧失。他领导的战无不胜的军队也决不能在小小的江阳城遭受挫折。他果敢地命令军舰上的大炮对准江边滩地，对准那些不要命的中国军人开火。顿时，无数的炮弹呼啸而来，在中国军队中开花，勇敢的中国军人一批批地倒下，同时倒下的还有那些夹杂在中国军队中来不及撤离的日本军人。炮弹像发了疯似的，落在水中、地上，炸得泥土四射，水柱此起彼伏。那些血肉之躯，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随着泥土被抛向天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滩地上布满了穿着灰色军服的中国军人，刚才他们还在昂扬地战斗着，现在随着轰炸的停止，变得无声无息了。滩地上见不到一个站着的士兵了。
静止是短暂的，随着轰炸的停止，登陆艇上的日本兵重新集结，高呼着向一号阵地冲杀过来。他们狂呼着，兴奋得脸涨得通红，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一号阵地上的中国士兵不可能还有活着的人了。经过一场艰苦的战斗，终于可以顺利地占领江阳城了。然而，一切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容易，就在他们快要占领一号阵地时，史成杰调遣的援兵及时赶到了。他们给正在冲锋的日军迎头痛击，毫无防备的冲在前面的日军纷纷倒下，后面的士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日军军官忙喊士兵卧倒，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已经无声无息的阵地上，怎么又冒出这么多中国军人。从中国军人的火力来看他们猜测到了，这是又一支全新的士兵，中国军队来了援兵。于是他们不敢恋战，地形对他们显然不利，没有战壕和工事，一切都暴露在中国军队的火力之下。他们边战边撤，退却时又损失了许多士兵，他们一直退到早上刚上岸时在滩地修筑的简易工事后面进行抵抗。军舰上的日军指挥官目睹了这一切，一股冷汗从他的后背脊往下流淌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产生。他清醒地感觉到，对面的中国军队有一位出色的指挥官，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战斗。这是一位可怕的对手，能将这样一群显然没有经验的队伍，带成具有这样的战斗力，是非常不简单的。这里面除了意志和勇敢，还有智慧。昨天他便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他避开了昨天攻击的阵地，选择这里想给中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费了这么大的努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依然没有拿下一号阵地，这是自己的耻辱，是皇军的耻辱。今天无论如何要攻下这个阵地，占领江阳城。他再次下令，轰炸一号阵地。一号阵地再一次成了尘土飞扬、漫无天日的世界。紧接着又是一阵烟幕弹。日本兵再次趁着烟雾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中国士兵也进行了坚决而又果断的抵抗和反击。双方的战斗进行得异常的惨烈，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炮声、枪声，夹杂着喊声和骂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江阳城被全部笼罩在这种声音之中。然而，日军始终没有无法撕开一号阵地的防线。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被击溃，他们不可一世的霸气被慢慢地消耗掉了。他们的攻击力一次比一次弱，最后的冲锋是象征性的，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疯狂气势。最终他们都筋疲力尽了，退回到早上上岸时修筑的简易工事后面，再也不能发起攻击了。
军舰上的日本指挥官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拿着望远镜在观察。随着进攻一次又一次的被击溃，他的心也慢慢地沉下去了，变得冰冷。如果说，昨天攻击的失利是由于自己的过于轻敌和兵力不足造成的，那么今天，经过精心策划的、投入众多兵力的进攻依然没有得逞，则说明这支中国部队具有强大的战斗力、非常的勇气和坚韧的毅力，要战胜这样一支部队，将是十分困难的。即使是最终战胜了，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那是令日本国民无法承受的代价。幸好，这样的中国军队为数不多。江阳战役不能指望从这里突破，聪明的战地指挥官是要随机应变的，下棋下到僵局时，必须开阔另外的妙招。他下令停止进攻，向上司报告了江阳的战况，同时建议，集中优势兵力，选择更有利的地形对中国军队的薄弱环节进行攻击，只要击破一点，则中国军队必然全线溃败。上司同意他的建议，日本人开始了策划新的作战方案。
史成杰也在观战。他被自己的士兵深深地感动了，这是一支无愧于国民的军队，他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御着强大的日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部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伤亡极其惨重。但他们是胜利者，他们从精神上战胜了日本人，日军在他们面前，彻底地丧失了以往的心理优势和自信心。他很想下达命令，向滩地上的日军发动攻击，将日军赶到长江去。但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士兵已经不可能发动任何攻击和冲锋了，他的士兵完全是凭着意志和精神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们的体力无法支撑他们来进行一场攻击战了。现在，史成杰手中已经没有调动的机动部队了，调动其他阵地上的守军，那将是极为危险的，看得出来，日军指挥官，也是一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指挥官，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抓住破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史成杰隐约地感觉到，日军今天已经放弃了对一号阵地的进攻，他们可能在策划一场新的攻击，不可预知的危险可能正在逼迫中国的军队。
史成杰向兵团司令薛汉魂汇报了江阳城岸的防御战况，并说出自己的不祥预感。他再次建议主动放弃江阳，掌握战术主动。薛汉魂在电话中感谢第五预备师的勇敢和坚强，第五预备师为各部做出了表率，为武汉保卫战立了头功。薛汉魂同时在电话里表示，自己已经在制定撤离江阳的作战方案，但必须得到蒋委员长和国防部的批准，在没有得到蒋委员长和国防部的答复之前，各部还必须按原方案坚守阵地，不得擅自撤离。史成杰放下电话后，忧心忡忡。他想只怕没等到蒋委员长的批准，战机就已经错失了，整个兵团乃至整个战局都将陷入被动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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