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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思文革  着眼未来

　　长篇小说《弯弯的乌裕尔河》，是反映文革前后，一个国农场在进行现代化建设过程，遭遇十年动乱的干扰和破坏，广大职工群众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懈的抗争，所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作家从今天的时代高度，从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文革给党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干部群众反击极左思潮的光辉形象，给人以希望和力量，是一部弘扬主流价值观的优秀作品。

　　第十章 敖桂兰再出手
　　
　　大礼堂里，灯火辉煌，灰头土脸的贺场长，给扣了顶高帽，挨着办公室张主任站着。
　　张主任吃惊地悄声问，刚回来，没到家？贺场长只是点头一下。
　　被批斗的当权派的前面，是五个背枪的红卫兵，围成一圈，一脸鄙夷地盯着他们。
　　围观的职工群众，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台上，占学青左右，站着两个高年级男生，胳膊上带着红小兵袖标，孩子怀里都抱块土坯，愤愤不平的样儿。
　　占学青煽动性地讲道，这些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他们当官做老爷，根本不管咱们贫下中农的疾苦，他们都住在红砖瓦房里，让我们贫下中农的孩子，在土坯房里念书，这样公平吗？
　　底下群众胡乱叫喊，不公平！
　　占学青又喊，这样的当权派，是不是应该打倒？！
　　更多人呼喊，打倒！打倒！
　　占学青指使两孩子，把坯头子还给贺雪瑞！挂在他脖子上，批斗他！
　　台下无数人起哄叫好。
　　两个唬小子，真就下台给贺场长往脖子上挂坯头子去了。
　　就在这时，敖桂兰气哼哼地来到近前，用擀面扙一指，破口大骂两孩子，你他妈的谁家的唬犊子，给你爹的脖子上，也挂坯头子吗？站住！看我削你不！
　　两孩子一见敖桂兰腆着大肚子，拎擀面杖直奔过来，吓得挂上坯头子，连滚带爬，从大人裆下爬走了。
　　围观群众一片惊呼，敖桂兰又上阵了！这可是生死不怕的主儿！千万别碰那肚子啊！那是滚刀肉！谁也别惹她！
　　敖桂兰被王晓爱和陈香草搀扶着直奔贺场长这儿来。后面跟着石来喜，郑红霞一帮人。
　　扬松涛跟孙忠林，横过步枪，挡住了他们去处，还一脸洋洋得意。
　　敖桂兰用擀面杖点指扬松涛，小声地，小子，你躲开，妈不说你淘气！
　　扬松涛干气她，嗳，孩子长大了，不怕妈！敖桂兰举手就照他脑门子一擀面杖。扬松涛举起步枪就搪住。敖桂兰回手削孙忠林，也给他笑嘻嘻搪住。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围观群众，反而哄堂大笑。
　　扬松涛干气她，还来邪的，妈呀，看谁的棍粗！
　　敖桂兰放下擀面杖，推开王晓爱和陈香草，上前一步，仔细瞅横着的步枪，轻声地，脸对脸问他，小子，妈看你哪儿粗？底下的擀面杖，直捅扬二唬裤裆。
　　扬松涛惨叫一声，扔掉步枪，双手抱着裤裆，疼得直跳高，真叫‘妈’上了。围观群众有人叫好，叫你别惹她，不信！
　　敖桂兰没等孙忠林明白过来，底下又是一擀面杖。疼得孙忠林也扔了步枪，双手捂裆，跳脚跑了。
　　敖桂兰咬着牙，一脸凶相，冲那三个背枪的红卫兵奔去。吓得那三个尖人，扔下枪，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没人跟你比粗细！整个批斗会场的群众，给逗得哄堂大笑。有人还起哄，这节目演的好！
　　敖桂兰冲着贺场长奔过去，咬着牙，打着狠，双手高举擀面杖，击碎了这块坯头子，坯头子四飞五裂，又击在那块坯头子上，打个七裂八半。贺场长脖上的绳套，飘上天去------
　　敖桂兰回手一击，打掉了贺场长头上的高帽。
　　她迈步上前，依次打落被斗领导头上的高帽。随后又狂舞擀面杖道，你们这些万恶的当权派，还不跑，等我削你们哪？！
　　人们惊呼，这老娘们儿疯啦！刘校长你们都快跑吧！被斗领导吓得抱头就跑------
　　忽然，敖桂兰高举的擀面杖停在半空，落在地上。她痛苦万分地用双手捂住肚子，大叫，啊——啊，站立不住。
　　王晓爱跟陈香草上前扶住她。
　　陈香草低头一看，血水顺她裤脚流下来，忙大叫，快来人呀，生孩子啦！
　　整个大礼堂的职工群众，听说生孩子，全都开跑，一哄而散。
　　两个给团委办公室站岗的红卫兵，一见出事了，便拉开门，喊了句，我们走了！就撒腿跑掉了。何淑芬跟吳美环俩人冲出办公室。
　　这边，敖桂兰瘫跪在地上，七八个人全围了上来。石来喜抱住她，心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郑红霞院长喊，快抬卫生院！人们都慌了，用啥抬呀！
　　奔过来的吳美环，顺手扯掉舞台幕布，用这个！叠了两折，铺在地上。几个人轻轻抬起敖桂兰，放在单子上。七八个人抬起来，就往卫生院飞跑。
　　何淑芬跟吳美环，望着被众人抬着远去的敖桂兰，内心的无助，让两人难过得抱头大哭。
　　那边，场长办公室门口，呆呆地愣着两人，占学青和沈荣荣，不知所措。
　　沈荣荣喃喃自语你学生------
　　占学青机械地应，是我学生，我教她时，不这样的------
　　何淑芬跟吳美环低头走过来。何淑芬双手搭在占学青肩上，你派兵保护我俩，也行，那敖桂兰谁能保护？她是共产党员，青年标兵，妇女队长------你，你！使劲地点指他的脑门，你不整出点大事，你是不消停，突然提高八度，占学青！狠命推开他，离我远点！
　　
　　卫生院里，手术室里，陈香草靠在敖桂兰身后，握住她的一只手安慰她，那只手不住地给她擦汗。郑院长跟值班医生，开始接生。
　　石来喜、王晓爱十来个人，站在门外，神情很紧张。
　　手术室里，传来敖桂兰大叫声。郑院长不断地给她鼓劲，好！好，桂兰，再使劲------
　　何淑芬、吳美环匆匆赶过来，问石来喜，生了吗？
　　正说间，敖桂兰大叫一声，郑院长欣喜地喊道，生啦！双手捧住孩子，一看，对敖桂兰：是男孩儿！手举起给门外人看，是男孩儿！
　　外面等待的人们，顿时欢喜起来，纷纷向石来喜祝贺。
　　吳美环拉住他的手，表示歉疚，低低地，来喜哥，我们给关起来了，没保护了桂兰姐。
　　何淑芬拥抱了石来喜一下，你当爹了！姐祝贺你。咱进屋，看孩子去！
　　
　　院长办公室里，郑院长脱掉工作服，匆匆走进办公室，只见丈夫靠在条凳上，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满身满头尘土，忙上前小声，没事吧？今天幸亏是香草跑来报信，我们才去救你的！
　　贺场长急忙关切地问道，孩子怎样？桂兰好吗？
　　郑院长，桂兰还是早产二十天，动了胎气，孩子六斤八两，还算正常，唉！
　　贺场长指凳子，叫她坐下，悄声地，今天我这条老命，差点扔在批斗现场。桂兰再晚到一会儿，我就得一头栽倒，死了。占学青存心加害我，让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把两块大土坯挂在我脖子上。你知道那一块坯有多重？二十来斤哪！我有高血压，能受得了？我能活命，亏了两个小姑娘了。
　　妻子哭了，咱不当这个场长了，让给占学青吧。咱俩建国前入党的老党员，出生入死，干了几十年革命，到头来，最后还叫革命群众给斗死，咱们的心多屈的上。
　　贺场长叹了口气，我现在让给他，他还是要斗我，他不会发善心的，只能同他斗争了。我想，当前这样乱象，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好转些，咱耐心等待咬牙坚持吧。你去叫香草，给我弄盆热水，我洗把脸，我都三天没洗脸了，完了，再给我下点挂面吃，从中午到现在，我水米没打牙。
　　妻子起身去叫香草。
　　
　　病房里，窗帘挡的严严实实。贺场长坐在椅子上，给坐在条凳上，病床上的办公室张主任，总务王玉林科长，副场长何淑芬，妇联主任吳美环，招待所长陈香草，场长秘书王晓爱，合盛屯队长石来喜，悄声安排下一步工作，我是嫩江地区农场局任命的场长，只要我不被上级党委就地免职，我还是场长，我还得干工作。但是，在当前的特殊时期，我退到幕后，全场日常工作，全权由何淑芬副场长领导，她的领导和组织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张主任，王科长，你们两位老干部，扶助支持淑芬工作。至于淑芬、美环几人，参加占学青的红革会，我完全赞同，你们大胆地参与其中，尽量减少他们搞文革，对咱场建设发展的破坏作用，尽量把他们造反的损失降到最低。
　　听得何淑芬、吳美环几人，很是激动。
　　贺场长接着，我同意淑芬的建议，把已拨给刘纪东校长的新砖瓦房，送给占学青夫妇住。即然占学青又任命了新校长，那咱也尊重他的权威，现在把新房让给他俩，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明天，这件大事，由何淑芬当面向他俩宣布，名义是以主管场长身份宣布，张主任，王科长，陈香草都必须在场，意思让他夫妇二人，尽快搬离招待所，自己做饭。香草，我的意思，明白吧？
　　陈香草坚定地点点头。
　　贺场长接着，我以场长的职权，郑重任命，陈香草分管食堂和招待所工作，王晓爱是场长秘书，石来喜升为合盛屯连队连长，有人问起，你可说，入党时任命的即可。敖桂兰主管连队妇女，共青团，青年工作，党支部书记，半脱产连队干部，具体工作由你安排。明天，县里的打井队，要给合盛屯打一口机井，解决人畜饮水大事，我跟班作业，打完井，我再回场部。这样一来，我得在合盛屯住，就住美环家，晓爱，这回去合盛屯，你俩跟我，石来喜领着职工跟打井队干。桂兰生完孩子这几天，不要走，一直住院，反正都算文革帐上。香草，你有空就过来照顾姐姐，缺啥少啥，都上你王叔那儿支钱买。听明白了吧。
　　大伙都点头应声回答。
　　贺场长又笑道，我现在成了落难场长了，有家难归，就住卫生院了，明早早起就去合盛屯，淑芬安排车吧。
　　香草亲切地问了一句，贺叔，你吃饭了吗？
　　贺场长一拍大腿，早忘一边子去了！冲门外喊，红霞呀，面条！
　　郑院长进屋小声，面条坨的不能吃了。
　　陈香草蹦起来：我给贺叔再下一碗！反正都算文革帐上！跑出去了。
　　她逗得大家嘻笑不止，大伙都夸小姑娘机灵。
　　贺场长，没事了，张主任、王科长忙你们的去吧，我跟淑芬再唠一会儿。
　　
　　第二天，合盛屯村东，打井工地上，听说场里给村里打井，人们都高兴得围过来观看，兴奋地谈论着。
　　贺场长对石来喜说，咱们一天打一口井，任务相当重，另外两口打在屯北地里，春旱时，能浇几百亩地------
　　王晓爱快速地记录着。
　　贺场长又对吳美环，中午饭，送到工地。
　　吳美环应着去了。
　　
　　招待所里，占学青的婚房里，何淑芬领着张主任、王科长、陈香草进了屋。
　　占学青和沈荣荣俩人坐在床边，悄声唠着嗑，见何淑芬几个进来，忙上前迎接。
　　何淑芬拉住沈荣荣的双手，高兴地对她大声，姐给你一个大惊喜！我不说，让王叔向你宣布——又冲王科长，王叔，你吿诉荣荣！
　　
　　卫生院里，一个妇女拎个小筐，进了卫生院，扒着院长办公室门问一句，郑院长，我想给俺家三丫儿，开点拉肚药，有吗？
　　郑院长放下笔，来开吧，几岁呀？
　　妇女拎起小筐晃一下，等等，我去供销社把鸡蛋卖了，回来再开药。
　　郑院长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便问她，鸡蛋？有几个？
　　妇女拎筐给她看，三四十个吧。
　　郑院长招手，你进来，这些我要了。供销社收，多钱一个？
　　妇女把小筐放到桌上，五分一个，小点儿四分。
　　郑院长，你回去，再给我挨户收二百个鸡蛋，大小都要，每个鸡蛋，我给你六分钱，孩子开药，你不用花钱了------
　　妇女乐得瞪大了眼睛，真的？不少人家都愁鸡蛋卖不了呢，我去给你收来！
　　郑院长，先把药，给孩子拿回去吃了------
　　妇女拿了药，乐呵呵地走了。
　　郑院长拎起小筐，掂了掂，冷笑一下，反正都算在文革帐上！拎到产房去了。
　　
　　招待所里，王科长合上大记事本，------中午，你俩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惊喜得沈荣荣抱住何淑芬，连声，姐！太好了！姐！
　　何淑芬又冲陈香草，沈校长，听听香草给你的安排！
　　陈香草翻开记事本，只象征性地瞄了一眼，合上便讲道，我马上就派人，送过去招待所的四套新被褥，枕头，床单，另外，再把办公桌椅，搬过去两套，方便校长和主任学习办公。办公室有两个大文件柜，也送过去，放书藉和文件。中午，我让大食堂炒四个校长和主任爱吃的菜，我跟服务员，给你们送到新房去。锅碗瓢盆一切做饭用品，请沈校长开出单子，我去供销社给你釆购------
　　沈荣荣抱住香草大声地，行啊，香草小妺妹办事，真是滴水不漏，你行啊！
　　陈香草，跟着占主任干革命，我光荣！忠于毛主席！我真心！沈校长，香草妹子，是你打盹儿时的小枕头，天凉时的一件大夹袄，有用着呢！
　　
　　从招待所出来，四个人回办公室的路上，边走边小声唠着嗑。
　　王玉林对何淑芬，------你当初不使计策，结束点火，下边连队职工，在场部呆一天，总务就多支出三千多块。拖到现在，咱们哭都哭不上溜儿------我们这些老干部，想问题，有时太死板，不会随机应变，也许我们真的落伍了，还是时代变了？
　　陈香草，叔，是人心变弯弯了，才造成这样的！
　　
　　中午，新房里，沈荣荣和占学青举起斟满红酒的杯，深情地相互凝望。
　　占学青，造反有理！
　　沈荣荣，革命到底！
　　俩人一饮而尽，共同，摔杯吗？俩人狂笑，自己的啦，摔碎心疼！
　　沈荣荣搂着占学青脖子，给他一个人唱起‘阿哥阿妹情意长------’来。
　　占学青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中午，产房里，敖桂兰坐在床上吃饭，吃的顺脸淌汗。她身旁的宝宝睡了。陈香草还在给她剥鸡蛋皮。桌上，是一水瓢扒好皮的鸡蛋，还有一三盆小米粥，一包红糖。
　　她轻声对敖桂兰，姐，我把供销社的布头，全买了，你好给小宝宝缝小衣裤------
　　敖桂兰边大口喝粥，边唔唔应着。
　　
　　第四天，傍晚时分，大礼堂门前，汽车停下，贺场长，石来喜，吳美环，王晓爱跳下车，汽车便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