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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思文革  着眼未来

　　长篇小说《弯弯的乌裕尔河》，是反映文革前后，一个国农场在进行现代化建设过程，遭遇十年动乱的干扰和破坏，广大职工群众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懈的抗争，所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作家从今天的时代高度，从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文革给党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干部群众反击极左思潮的光辉形象，给人以希望和力量，是一部弘扬主流价值观的优秀作品。

　　路上，早上，何淑芬低头在前面只顾个儿地走，王晓爱紧张地跟在后面。到家了，何淑芬开门进屋，招呼王晓爱，把门插上。进了里屋，一屁股坐在炕沿边，脸色憔悴，疲惫不堪的神态，手指王晓爱，去，二儿，给姐倒盆热水，暖壶里有。
　　王晓爱忙不迭地端水进来问，姐，洗脸，是洗脚？
　　何淑芬，给姐脱。
　　王晓爱应着就脱掉她的袜子和鞋子。
　　何淑芬站在地上，接着脱。
　　王晓爱扒开她的衣领，瞅了一眼，又掀开她布衫大襟，从底往上瞅，忙，姐，这里面没衣服啦，外边也脱？
　　何淑芬，脱。
　　王晓爱直摇头，还是给她脱去上衣。
　　吓得王晓爱闭上眼晴。
　　何淑芬，脱，裤子。
　　王晓爱侧着脸，闭着眼睛，又给她脱掉外裤，只剩那条他早就看过的小红裤衩。
　　何淑芬吼他，睁开你那狗眼看着你姐！
　　王晓爱吓得不轻，只是直直地瞅她脑门子，一脸惶恐。
　　何淑芬狞厉地，把裤衩脱掉！
　　王晓爱吓得大哭起来，姐，你别生气了，都是傻弟不好，你打我吧！
　　何淑芬，脱了，姐再打你，这样行吧？
　　王晓爱一心求打，又闭上眼睛给她退下裤衩，问，放哪儿，姐？
　　何淑芬，拎着，睁开你那狗眼，行不？
　　王晓爱仰面朝天地睁开眼睛。
　　何淑芬把他按到椅子上，扶着他的肩膀，你坐着，姐呼你大耳光，不累，懂了吧？他把姐这一宿给整的，身子都稀面软了。我打你，你可不行躲呀！
　　王晓爱仍只敢瞅她脸，姐，我不躲，你打吧。
　　何淑芬右手张开五指，抡圆了，左手揪着他耳朵，猛呼过去，怒骂道，王八蛋！你个冯慕林！连打连骂，连呼三把掌。
　　王晓爱头脑又是一片空白的表情。
　　随后，把打疼了的右手吹口气，又换左手开呼，连呼连骂，你个王八蛋！冯慕林！又呼三巴掌，这才解恨地冷笑了一下，姐为了救你，我蒙受了我一生最大的耻辱！双手揪住他耳朵，冲他脸，我让那条老狗，给干了一宿，你知道吗？狂吼他！
　　王晓爱这才恍然大悟，扑咚，就给她跪下了，抱着她的大腿，悲愤地大哭道，姐，你这样做，值得吗？为我？！
　　何淑芬摸着他的头，茫然地，如果，也许，值的呢？泪珠滴落在他的头上。
　　
　　三天以后，场团委办公室，贺场长坐在办公桌前，拿起眼前的一张表格，认真地看了一遍，抬起头，对地上站着的三个人，何淑芬，吳美环，王晓爱缓缓地，王晓爱同志，是一名敢于冲锋在前的无产阶级的先锋战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总会有牺牲，如果他不牺牲，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去当牺牲的角色。他对我们场大发展的巨大贡献，有目共睹，我们都会铭记着他的功绩和奋斗。他仅仅是不能入党而已，并不影响他继续努力工作。把这张入党申请书，撕掉吧。头也不抬，递了过去。
　　何淑芬跟吳美环双双接过王晓爱的入党申请书，极不情愿地撕开，随后，两人抱头痛哭。
　　王晓爱满腔怒火地立在那儿。泪珠，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一九七九年初，我二舅王晓爱平反，当年我刚八岁。
　　一九八九年末，我的长篇小说《红五月的天空》出版了，那年我十八了，读高三。
　　这在‘红五月’，如同沸油锅扔了个青辣椒，炸锅了！人，连‘我’脊梁骨都不戳了，直接点我脑门子，你爸马宏军，三扛子压不出一个扁屁，能揍出‘你’这样儿子？！别扯那些‘里各儿棱了’，你就是王爱环！
　　我靠！‘副场长’我妈吴美环不否，‘组织部长’我爸马宏军光笑！一脸苍桑的小麻岗穷光蛋，活啦拣了个二十四岁的黄花大闺女！这等奇事儿，天掉磨盘大的雨滴，都砸不上你的幸运，直落在他头上！你说说，这乌裕尔河不玄，能叫弯弯的么！
　　还有更玄的！当年我妈十七岁，高梁地里要尝她‘鲜儿’的那个黑不粗溜猥琐男，还是我亲叔伯大爷！我‘大爷’领我爸聚众去‘红五月’的甸子上抢羊草，叫我‘妈’吴美环一个‘顺手牵羊’ 摔个狗抢屎，薅脖领子，就给拎家去了，干啥？
　　三天后，马宏军成我‘爸’！ 我晕！
　　接着看，十年乱世尽出奇闻的‘乌裕尔河湾’！
　　
　　清澈平缓的河水中，两只一肥一瘦的小脚巴丫，勾连在一起。勾连，分开，相互拍打着玩耍------岸边，是搂在一起的模糊的两个身影。
　　他们身后，几个人影晃动，飘过来轻歌细语。
　　乌裕尔河大河湾，第一回穿花布裙子的吴美环，紧紧搂着穿背心裤衩的王晓爱，俩人坐
　　在渔窝棚前的河岸边，说着悄悄话儿。
　　陈香草把招待所的圆桌面也搬来了，支在渔窝棚前的平地上，六只木凳，摆在四圈，何淑芬，沈荣荣，加上老吴把头和美环、晓爱，一桌正好六个人。
　　盛夏的乌裕尔河八月天，是天蓝水绿野花醉人香的时节。
　　一辆崭新吉普车，停在草地上。陈香草拎一桶水，一遍一遍地擦着车。
　　渔窝棚前的两个灶台旁，何淑芬炖鱼，沈荣荣烙饼，两人也悄声细语地唠着。
　　老吴把头拎着条筐，在小园子里弹西瓜、闻香瓜、摘柿子。
　　唯一的闲人，就是河边玩水的这姐弟俩儿。
　　红苹果‘梆’的一口，又亲在小白脸上。王晓爱嘴丫子咧多长：妈——！就一毛钱呀？
　　吴美环‘梆’地又亲一口，眼珠子瞪多圆，一毛钱咋地？一毛钱也不少咧！三分冰棍，还能吃三根呢，五分牛奶冰棍，还买两根呢，大糖球子，才二分－颗，你一天能吃五个么？
　　王晓爱拉着长音儿，妈——我多大了？都二十啦，还吃糖球子玩？傻不傻？
　　吴美环回头扫了一眼，又小一点声，这把姐也学尖了，去食堂吃饭，我都跟香草一块吃，不花钱票，能省点是点，一个月攒下的饭伙钱也有十块八块的，给你买衣服呀球鞋呀啥的用。我也看透了，不吃白不吃，落不下啥好。文革害得咱俩不浅，不这么一天乱糟糟地的净些破事，你不也跟姐挣四十七块五了？咱们今年不结婚，过年也能结婚了，这把可好，你还是一天一块钱，哎！
　　王晓爱望着大苹果姐姐红脸，又转眼望天儿，姐，这下，我更不急着结婚了，过二年三年再说吧，反正我刚才二十！
　　吴美环又紧握了他手一下，坚定地，二儿，姐能等！
　　王晓爱，那我就跟我妈说，我开支钱，我一分不动，全攒起来。
　　吴美环乐了，又‘梆’地来一口，那就对了！我家二儿是个好孩子！
　　这时，穿着花布拉叽的何淑芬笑呵呵地走近了问，思想工作通了吗？
　　吴美环起身笑答，通了！就花我给他的一天一毛钱！
　　何淑芬佯装绷脸地，不通没事，我和荣荣正要拿他脸蛋子练手劲儿呢！手早都发痒了！
　　王晓爱跳起来大叫，姐，我给你擦车，你拧湿抹布练手劲好不好，别总拿我脸蛋子说事！
　　逗得两个姐姐给逗得哈哈大笑。
　　吴美环一挤咕眼儿，和何淑芬俩一边一个，拧住王晓爱脸蛋子，笑喊，走！干活去！
　　王晓爱直着脖子叫喊，一根小草快来救命呀！
　　陈香草舞动毛巾跑着笑喊，爱弟！香草来啦！来到近前，接力携程两姐，上前挽起他的胳膊，姐！交给我吧，让他给吴老伯帮忙去！
　　何淑芬笑应，他一点儿力不出，俺俩气不过！去！当，花布鞋又踢在他屁股上。
　　王晓爱拉扯着陈香草，欢蹦乱跳跑进后园子。
　　此时，老渔把头已摘了一大条筐瓜果。两人抢前拎筐，晓爱另手搀扶着自己慈祥的老岳父回走，极真挚地问这问那，老人家乐得频频点头，就是个连声道好。有这样好的女婿，哪个老丈人半夜笑不醒！
　　河岸边，欢声笑语回荡，优美的清唱传向远方。
　　渔窝棚前，六个人围坐在大圆桌四圈，吃着一大桌子菜，红烧鱼，炖野鸭，炖野免，黄瓜，水罗卜，小葱醮酱菜，满满一大桌子野味农家菜。
　　美女们都喝啤酒，说笑嘻闹，争相展示浪漫与风采，极力释放青春和活力。
　　吴老把头自斟自饮，也不掺言。
　　坐在沈荣荣和何淑芬俩人中间的王晓爱，独自喝格瓦斯汽水，还不断举瓶敬祝姐姐们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沈荣荣有点又喝高了，癫疯劲又上来了，搂住王晓爱亲了两口，举起酒瓶子高喊，文化大革命万岁！
　　几人相互笑笑，也随便地跟风，万岁！
　　沈荣荣还来真的了，扫视着大伙说，单说我自己吧，没有文化大革命，我能当红革会主任么？有红砖瓦房住么？有一辆小汽车专用么？有陈香草专门给我开车么？还有，你们几个能坐着吉普，到这乌裕尔河野餐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毛主席、林副主席给的！我，不干革命谁干革命？我，不喊万岁谁喊万岁？
　　陈香草第－个站起来响应，我拥护文革！没有文革，我可能今年都变奶孩子妈的屯里老娘们儿了，一辈子也只能围锅台转，喂猪打狗侍候老爷们儿！进场直机关，当招待所长，给主任开小车，那只能是旁人的事业，不可能是我陈香草今天的生活！文革万岁！我是真心的拥护文革！
　　何淑芬捅了一下吴美环，俩人也高举酒瓶子笑喊，文革万岁！
　　独独王晓爱放下汽水瓶子，叫上真了，谁能活一万岁？历史上，哪个革命运动长了？也就搞几年，完事。抗战才打八年呢，解放战争，才打三年呢，文革，我看，三年够干了！再长了，瞅了一眼吴美环，嘟囔着说，我媳妇也别说了！
　　几个姐上来不是掐就是拧，笑着叫号，你一天到晚想媳妇，心中还有革命么？我们狠斗你私心一闪念！叫你成天顺嘴胡咧呵！
　　王晓爱给姐们收拾惨了，不停地告饶，饶命吧！姐呀！我早都没半点私心了，一心跟姐干革命，别斗傻弟了！
　　一桌人开怀大笑，唬二儿就是几个姐的开心果一枚！
　　沈荣荣越发高兴起来，猛啁了一瓶子啤酒，瓶子一撇，从身后拎过手风琴背上，对王晓爱：二儿，跟姐唱‘夏夜圆舞曲’！咱们开跳！激情澎湃地拉起前奏。
　　王晓爱一把扯过何淑芬，紧紧搂住她的细腰，凝视她美丽的面容，深情地开唱了。
　　微醉的芬姐，任凭爱弟如此粗猛的爱抚，而美到心醉。
　　机灵的陈香草，立马拉起笑的有些不自然的吴美环，挡在他俩前面，环姐，妹仔陪你跳！
　　‘------欢度夏夜美丽时光，
　　明天迎接鲜红的太阳！’
　　激越的琴声，伴着犹如天籁之音的男女合唱，伴着轻盈的舞步，摆动的花布裙，第一次，在弯弯的乌裕尔河畔，夏日的阳光里，朵朵白云边，幻化升腾、跃起飞扬。
　　
　　第十五章 沈荣荣乡村行
　　
　　返回途中，血红的夕阳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朵。
　　崭新的吉普车，在芳草青青、野花点点的草甸子上疾驰。
　　车的后备箱里，是塞得满满的瓜果蔬菜青苞米，足有两麻袋。
　　吉普车里。陈香草象个老司机，开的有模有样，很专注。
　　沈荣荣坐在副驾上，手臂伸到车窗外，仍然很兴奋。
　　何淑芬跟王晓爱坐后排两边，中间隔着吴美环，各想心腹事儿。
　　沈荣荣回脸瞅了瞅何淑芬，明天我开始下连队，宣讲毛泽东思想，宣讲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让晓爱、美环跟我去宣讲，家里你主事。
　　何淑芬点头，好的。荣荣，招待所，我看香草跟你出门，就让敖桂兰暂时帮管几天，反正她也是连看孩子都有了，回连队也上不了班儿。
　　沈荣荣，好，可以。我看石来喜也先别回连队，让他跟着你，替你跑个腿儿学个舌啥的，帮你打个下手儿，你也别累着。我的主管副场长，你顶着咱红五月半边天呢，你的权威比我大，嘻嘻！
　　何淑芬凑前，我昨天才听组织部郭部长说，你的组织关系，从县一小转过来了，说，前年你就入党了。
　　沈荣荣笑笑，都是县文教局一手操办的，不叫当文革主任，在不在党，无关紧要。
　　王晓爱又搭话儿，咋不重要？不入党，能当官么？
　　沈荣荣开导他，小傻弟，那是旧时代旧框框，当干部，一步一步爬楼梯！现在时代变了，造反起家，坐火箭一步登天！
　　王晓爱又咕噜一句，掉下来也够呛。
　　沈荣荣又扫大伙一眼，淡淡地，我们大家伙儿，也不是把你接住了吗？
　　吴美环气恼地使劲掐了他一把屁股，呛他，唱你歌，少说话！
　　王晓爱搂着吴美环脖子就开唱，
　　天大地大不如姐姐胸脯大——全车人都笑喷了。
　　吴美环手指四圈儿，一脸没正形儿！跟他，你日子没个过！
　　
　　场中心校，教研室里，校长占学青正给三十几个造反派骨干开会，布置任务。
　　占学青，------斗、批、改运动第二阶段斗争开始了。从现在开始，对所有当权派进行大批判、大检举、大揭发，从触及他们肉体阶段，上升到触及他们灵魂上来，从明天开始，批判走资派的大字报，给他铺天盖地砸下去，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齐声叫好。
　　占学青，不但在意识形态上，我们造反派坚决打倒走资派，还在经济上拆他们的台，决不让生产搞上去了这张金纸儿，再给他们脸上贴金添彩！我们掌权的时代到来了！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喝好声，全都拼命鼓掌。
　　
　　招待所娱乐室里，什么？！贺场长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震怒不已。
　　站在他对面的办公室张主任，总务科王玉林，俩人都点头认同。
　　王玉林掐着大记事本，继续汇报，咱场上缴国库的小麦，除去所有应付款，留给咱们－连旱地改水田的二期工程专项资金，叫县革委会直接划走九千元钱，给送来一辆吉普车，说是给红革会领导的工作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