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0-B-02893】

　　反思文革  着眼未来

　　长篇小说《弯弯的乌裕尔河》，是反映文革前后，一个国农场在进行现代化建设过程，遭遇十年动乱的干扰和破坏，广大职工群众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懈的抗争，所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作家从今天的时代高度，从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文革给党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干部群众反击极左思潮的光辉形象，给人以希望和力量，是一部弘扬主流价值观的优秀作品。

　　第十九章 骑着瞎马上台湾
　　
　　沈荣荣占学青召集的这个专题会议作出了什么决议，王晓爱全然不知，他还跟以往一样，晃晃当当去办公室找美环。鄂务农撇嘴东边，他还以为有重要新闻让他看，挺感激地点了点头就过去了。
　　这是红革会第一号通告
　　红五月农场红革会第一号通告如下：
　　1、开除王晓爱场籍，即日起停发工资；
　　2、禁止王晓爱以任何理由进大礼堂、看大字报、进办公室、进招待所。
　　特此公告 红五月农场红革会宣
　　围观通告的人，没人吱声，都悄然散去。
　　王晓爱愤怒地，用手指狠狠戳了通告两下，转头就进大礼堂。
　　两杆枪又拦住了他。
　　鄂务农，通告！
　　王晓爱，我找我姐！
　　鄂务农，通告。
　　程罗全两眼望天讥讽他，吃馒头是不行了，啃破豆包还可以。
　　气得王晓爱扬起巴掌要扇他，你——
　　办公室散会了，一帮人涌出办公室。吴美环走在最前头。她一见王晓爱又要动手，紧忙大喊一句，咱回家，小二儿！
　　陈香草过来扯起他就走。
　　沈荣荣望着王晓爱一劲瞎挣不服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扬松涛、孙忠林左右簇拥着占学青，议论财务科的业务事儿。
　　
　　家里，东屋南炕上，小饭桌摆满了碗筷菜饭，没动一下。
　　晓爱爸坐在炕沿边，沁着头，只是不停地吸烟。晓爱妈坐在凳子上，用大衣衿不时地擦泪水。
　　陈香草依然一只手搂着王晓爱的腰，一只手捂着嘴，眼泪流个不住。
　　吴美环把王晓爱的一只手，双手紧紧捂在大腿上，继续讲，------我一看扬松涛和孙忠林要把叔这个总务科长撤掉，我真急了，抢先表态，开除小二儿，暂时算保住了叔的职位。
　　晓爱爸抬起头，保住也是暂时的，夺权是早晚不等的事儿，他们对我们这些老干部，实行的是撵尽杀绝政策。
　　晓爱妈又擦了把眼泪，呜咽着，俺家的日子叫文革整的，没法过了。老大给斗病了，在他姑家养病，上不了班，没了工资。这二儿的又给开除，没了工资。他爸，也保不准，哪天也给下放了。他爸是国家干部，下放也能开工资。二儿不行呀，没工资，他连自己都养不了，将来咋养老婆孩子？
　　吴美环宽慰她，婶，没事的！我养小二儿！他就是总不挣钱，我工资也够两人花了，节省点呗！再说，头几年我都攒够结婚用的钱了！再晚点结婚也中！我等小二儿！
　　王晓爱使劲抽出手愤然地，文革十年八年不结束，贺叔十年八年不上台，我就十年八年喝西北风？我是啥呀，是你大儿小女呀，叫你养活着心安理得？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叫老婆养活的道理？
　　吴美环重又捂紧他的手，二儿，别怕，没事儿的，有姐在，天塌不下来，天真塌了，由姐给你顶着！
　　晓爱爸掐灭了烟头招呼，吃饭，吃饭，呆几天没事儿，正好看看书啥的。
　　几个人这才围上桌子。
　　
　　合盛屯，吴美环家，
　　吉普车停在大门外。坐在院子当中，陈香草用洗衣板，在一个大泥瓦盆里，用力搓洗衣服。
　　厨房，敖桂兰正团着苞米面，往锅边贴大饼子，吴美环蹲在灶坑前，一把一把添柴禾，两人边轻声唠着。
　　里屋，贺场长一只手轻推吊在房梁上的悠车子（北方悠孩子的摇篮），悠着宝子玩，一边轻声地同王晓爱交谈。
　　贺场长，小二儿，我这一离开岗位，心里反倒放松了不少，能静下心来，细细地回忆起我青年时代的一件件往事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想把我和你郑姨，在西南联大搞地下斗争的经历，写成自传体的回忆录，是不是有点拿鸭子上架？我信心不足，这毕竟是文学作品，不是工作报告！
　　王晓爱肯定地，叔，你的想法很好，有那么一段重要经历，完全应该写出来，教育我们这一代年青人，更好地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你看革命回忆录‘红旗飘飘’了吧？那里面的文章，都是老一辈革命家写的，很生动，也很精彩。你试着先写出一段故事，我帮你看看，具体给你指出来，哪里要叙述，哪里该描写，如何开头，如何结尾，用什么词儿更生动，更形象，更鲜明------
　　爷俩儿唠的多投缘，全说到一块去了！贴完了大饼子的敖桂兰，依着门框，笑呵呵地夸里屋唠嗑的‘爷俩儿’。
　　王晓爱回脸对敖桂兰，说真的，我和我爸可唠不到一块去！
　　敖桂兰不解地问，为啥呀？
　　王晓爱，我们爷俩儿思维方式不同。我是用形象思维说话，我爸是用逻辑思维办事。我净说些形容词儿，他讲的全是些数字，俺俩总是不能合二而一，经常一分为二！
　　逗得贺场长和敖桂兰都笑起来。
　　吴美环也过来凑趣儿，我和小二儿也合不到一块去！我只想退一步，躲着事儿，他光想往前冲，不惧事儿！
　　结了婚，就能合到一块去了！石来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走进来也凑热闹说道。
　　大家伙都笑了，亲亲热热，宛如一家人。
　　敖桂兰冲贺场长，叔啊，饭菜好了，咱到当院儿吃吧，我给宝子再喂点奶。
　　
　　场部大礼堂，扬松涛正指挥三十几个造反派，往墙上贴大字报：咱们的战斗任务是，每人一天三张大字报，合计每天一百张大字报围攻王晓爱，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批臭搞垮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再踏上一万只脚！
　　鄂务农举手，主任，今天我写的三张大字报，觉的还能有几个词批，明儿个再写三张，我都不知道用啥词批好了！
　　孙忠林，没事！明个我写三张，大家伙照抄几段，再喊几句打倒、拥护、万岁、忠于什么的口号，就算一篇！咱们的革命策略是以众压人，大打人民战争！咱们围攻他，是给外人看，让有他这路想法的人，谁也不敢再起刺跟红革会作对！
　　
　　场长办公室里，扬松涛站在沈荣荣办公桌对面，瞅着美艳的红革会主任发火，一劲嘻皮笑脸地笑着。
　　可沈荣荣却气得‘啪、啪’直拍稿子，扬哥，你瞅你给我写的通讯稿，全抄省报‘新华社电讯稿’， 哪有生动事迹呀？我做报告呀？讲大好革命形势呀？我领头喊口号呀？你好好看看人家王晓爱给我描写的，多形象，多感人，学习一点人家的文笔------
　　扬松涛腑下身，轻声地，荣妹，你还让你的小拐棍美化你，在下边偷偷地写，到时候拿过来，掐头去尾，改吧改吧，交到县里，也看不出是他写的，标我的名，不就得了？
　　沈荣荣有点为难，可是咱都把他开除公职，开除场籍，停发工资呀！
　　扬松涛，妹子，现在咱们党政财文大权在握，办公室我说了算，总务科小林子说了算，给他发那点工资，从文革经费里支出，不就得啦？这有啥难的！
　　沈荣荣点头认同，可也是个下下策，我找他试试，探探他的口气！
　　
　　招待所，车库，傍晚时分，吉普车停在车库外，陈香草正擦车。
　　回来啦？沈荣荣走过来，老远就打声招呼。
　　陈香草放下抹布，跑过去亲沈荣荣，姐，我们回来啦！
　　沈荣荣真心地问道，小二儿开心点了吗？
　　陈香草，爱弟开朗不少，谢谢你好姐姐，还是这么关心爱弟！
　　沈荣荣，小拐棍是姐的最爱！排斥他，不是姐本意。
　　陈香草，这我们都知道，爱弟也懂，他能分出里外拐来。
　　沈荣荣小声地，姐跟你说个事------扒她耳边如此如此。
　　陈香草频频点头。
　　
　　车库里，吉普车里，王晓爱推开车门就下车。
　　沈荣荣一把拽住他的手，硬往手里塞，二儿，这十块钱你拿去花，是姐的工资！
　　王晓爱使劲甩开她的手，冷冷地，我不为一斗米折腰！头也不回走出车库。
　　沈荣荣无奈地叹口气，这小拐棍儿------
　　
　　沈荣荣家里，晩上，占学青、扬松涛、孙忠林几人坐等听信儿。
　　沈荣荣冷冷地走进来，没同任何人打招呼，使劲地扯开上衣，狠狠地摔在炕上。
　　大伙心凉半截了，扬松涛还是忍不住问，咋样？
　　沈荣荣淡淡地，没戏。
　　占学青咬咬牙，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十天以后， 场供销社，百无聊赖的王晓爱，四处在场区逛游，两手插裤兜儿，踢着马粪蛋子，吹着口哨，一脸满不在乎。
　　供销社门前。他站住了，掏掏兜里，只剩两毛钱，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去。
　　中午时分，别的售货员都回家吃饭，就‘破豆包’鄂带弟一人值班，她依着柜台，嗑着瓜子，还哼着不知道啥曲儿。
　　没心拉肝的王晓爱，东瞅西望地来到她面前。
　　疤拉眼儿眼皮没抬仍嗑瓜子，没有馒头吃了？来找破豆包？
　　王晓爱逗她壳子，青黄不接的年月儿，有破豆包吃就不错了。买货！掏出两毛钱，砸在玻璃柜台上。
　　疤拉眼儿没言语，回手从货架上拿起一块纸板，也砸在他钱上。
　　纸板上写，王小二儿来买货，不卖！破豆包发誓。
　　王晓爱笑了，我有钱！
　　疤拉眼儿，有钱白搭，不卖给你，我说了算！
　　王晓爱寄在人檐下，不知咋办好，便傻傻地问一句，买货也有条件呀？破姐？
　　疤拉眼儿这回撩起了眼皮，买货当然有条件啦。按规定，先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才卖给你货。但你不行。
　　王晓爱急忙，我会——破姐！
　　疤拉眼儿，我知道你把语录本都能背下来，这在破姐这儿没用。
　　王晓爱知道，这把是‘犯’在她手上了，只好低气地问，破姐，我咋做你能卖给我货？
　　疤拉眼儿麻搭着眼皮儿一脸不害臊，让我亲你嘴巴子——
　　王晓爱跳起来手指，臭——
　　疤拉眼儿，刷牙漱口了！
　　王晓爱四下瞅瞅，小声地，你不怕人看着？
　　疤拉眼儿，看见正好，我娶你——
　　王晓爱仰天长叹，虎落平阳被狗气！行啦，亲你个破姐的吧。
　　疤拉眼儿，我是属狗的，比你大一岁！搂过小白脸，一通狂亲。
　　亲的王晓爱直喊‘饶命吧破姐呀！’
　　疤拉眼儿又伸出长舌头一顿猛舔，才算松开他，哇！终于过了把瘾！饶你不死！买吧！
　　给亲蒙了的王晓爱，手指货架上的筐里的红瓶子，拿那瓶红汽水儿，我漱口！
　　疤拉眼儿拎起一瓶放在柜台上，红酒，三毛一瓶！
　　王晓爱，我就两毛！
　　疤拉眼儿，中，算你两毛，再亲一把，一毛不要！不由分说，捧过来又亲。
　　这把王晓爱闭上两眼硬挺，一手摸起酒瓶子，推开她软软的大胸，撒腿就跑。
　　疤拉眼儿还摆手喊呢，还差破姐五分钱的，下次再过来补上，啊，二儿！
　　
　　南草甸子上，王晓爱拎着酒瓶子，拼命地跑，最后累成狗，大口喘着，一下坐在草地上，还回头回脑张望，没追过来？忽又想起，自嘲地大笑，她是罗圈腿！便开启酒瓶子，猛啁了一大口，好甜！比汽水好喝！又啁了几口，便站起来，晃晃悠悠向甸子深处走去。
　　朦胧中，眼前有一匹白马，在悠闲地吃着草。
　　他拎着酒瓶子，里倒歪斜地来到白马旁，照着白马屁股就拍了一巴掌，白马居然友好地甩了甩尾巴，仍就吃草。
　　他摸着马屁股自语，溜须拍马，人马都高兴！我咋就学不会呢？他有点醉了，伏在马身上，眼见马屁股上有号印，是238。他努力地回忆，这白马好象见过，这号码怎么这眼熟呀？
　　乌裕尔河畔，野花遍开的草甸子上，他搂着吴美环的腰，姐弟俩儿骑着白马，迎着朝阳，跑进彩虹------
　　河边，吴美环指着白马屁股上的编号，给他讲，这个‘2’，是代表咱姐弟俩，这‘3’ 代表今年，这‘2X8’呢，代表咱俩都十六，懂了吧------
　　他顿时高兴起来，翻身上马，拍拍马脖子，好白马！咱们重游故地，去寻找当年的梦想！
　　白马十分通人气，它真的又往河套走去了。
　　走着走着，他难过地流下了泪水，竟然百感交集地信口开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