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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  爱情  复仇  伦理

　　视频中我爸爸先是愣了一会儿，突然用力将身上的女人推了下来，说了一句：“你这个……”
　　片子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眼前一片昏暗和眩晕，然而我笑出了声，合上电脑之后，我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哈哈大笑，笑的眼泪横流。
　　就在当天下午，远在美国的瑞克兴奋地给我打来电话：“回帐了，那笔款子回帐了，顾氏企业有救了！”
　　美国的消息没有那么发达，还注意不到新城的新闻，我很想跟他说，顾氏再也起不来了，但却心痛地完全无法说出口。
　　用膝盖骨想想也知道，那笔钱是怎么回事，她毁了父亲，毁了我，毁了公司之后，潇洒地仁慈了一把，让我们继续痛苦地活着，并带着仇恨与后悔一直活到死。
　　那天，我拨了如愿的电话，至少二十多个，她一个也没接。
　　
　　二十九
　　
　　又一春，冰冷的空气在我脸上流淌着。
　　宿城的气温比起新城来低了至少五度，五度听着不多，放在大气候里，足以让你觉得天翻地覆，这跟命运和人生一样，看上去很多事微不足道，但一个选择，你将面临截然不同的天地。
　　就算到了宿城，我还是经常被别人认出来，我的照片、头像也在网上红了整整将近一年。
　　我所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墨西哥风味餐厅，我主要负责收银走账，以及采买管理、培训新人。老板是一个加拿大海归，他知道我的事情却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坏事，他认为我当时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成熟而冷静的，他需要的正是我这样的员工。
　　于是我就这样找到了工作，每个月两千七，提成好的时候六百多，差的时候也有三百，除了房租水电日常开销之外，我每个月居然能省下来将近两千块钱。因此现在我的卡里已经有了三万多存款，在之前，这对我来说几乎跟个渣子似的，不够两个月的油钱。现在，我却拿他当救命钱，等着年底打回老家给我年迈的父亲治病，买吃，买穿。
　　我吃住都在饭店，每个星期，顶多出门一次，去往离这里不远的宿城中心图书馆，看三个小时的书，买一杯奶茶或可乐，静静地坐在地板一侧，就着窗外的亮光细细品读——说是细细品读，其实我看的很快，一个周日一本。
　　我的脖子里常年挂着一个项链，是一个明晃晃的小手枪，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但始终我没把她丢掉过。
　　我的手机保留着最低话费，从不主动外拨，除了给父亲。
　　我的老朋友们知道我餐厅的座机，准时准点地每周六下午三点给我拨过来，老D、风埠、苏文苏羽还有安玄。
　　这两年，老D娶了苏文，邵琦嫁给了安玄，老朋友里，只剩下我和苏羽还单身，二苏羽也比我强，大学刚刚毕业，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据说是做美术设计，出身和行业都跟曾经的我一样。
　　老D神秘兮兮地说，当初苏羽不知道有多崇拜我喜欢我，现在也归了别人了。
　　这个周六，我一如既往地在餐厅等电话，但电话直到三点半才打过来。
　　接通之后，没有问话，只有呼吸声，但我一耳朵就听了出来，那是如愿。
　　于是我轻轻喊了声：“如愿？”
　　电话那头立马就哭了出来：“千少，你等着我，我现在就买机票到宿城，你千万别躲我，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具体地址，不然我就一家一家找，墨西哥餐厅宿城反正总共也没几家。”
　　我也哭了出来：“别叫我千少，叫千山就行。”
　　她冷静而笃定地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千少爷，一万年也不会变。”
　　我说：“河西区东石路156号。”
　　那边连再见都没说就匆匆挂了电话。
　　两年来，经久未现的幸福感让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精神，我带着微笑回到前台，低头一刹那，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
　　但是那个熟悉而沙哑的声音明确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要一个牛肉玉米卷，一杯维也纳咖啡，一杯白兰地。”
　　我的脑子瞬时一阵轰鸣。
　　我抬起头，便看到了她。
　　她穿着白色的对襟毛衣，素色的百褶裙，远远地站在离柜台至少两米远的地方，修长白皙的双腿下面，踩着一双卡其色的复古高跟鞋，沉静而瘦弱，只是胸口少了一个亮银色的挂坠，却在我的脖子上挂着。
　　我盯着她看了顶多五秒钟，便低下头说道：“稍等，马上为您做，你可以坐在六号桌等一下。”
　　我没看她的表情，只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的表面和我的心里都波澜不惊。
　　
　　三十
　　
　　送餐的服务生回来跟我抱怨说，顾客对今天的咖啡不是很满意，要我过去看看，我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在遥远而安静的六号桌找到了她。
　　窝在沙发边沿的裙摆叠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她拥有傲人的长腿，虽然翘坐在沙发上却依然能足尖点地，卡其色的高跟鞋边沿反射着淡黄色的微光，与其上那一截白嫩的小腿相印成趣。
　　我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咖啡怎么了？”
　　她说：“咖啡没事，我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会儿话。”
　　我说：“我在上班。”
　　她说：“那我等你下班，你几点下班？”
　　我说：“九点。”
　　她便真的等到了九点。
　　九点钟，我准时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年过去了，她更瘦了，除此之外并无改变，而我，现在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她几次欲言又止，但一直无法开口，一个小勺在咖啡杯里搅了十分钟，却并没喝一口。
　　我皱皱眉头，她看见了，突然开口问：“你恨我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她睫毛颤动着，似乎恢复了以前那种局促和不安：“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我淡淡地说：“顾氏倒闭之后，我们派人去查过，查了至少有半年左右。”
　　“有什么结果吗？”
　　我摇摇头：“我们没有查到什么简而言，但是查到了另一个女孩儿。”
　　她微微一颤，却抬眼看着我。
　　我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女孩儿叫单如语，是新城长文县的，当年顾氏在长文县发展地产，开发了一个楼盘叫回音大厦，为了尽早开工，曾经强力拆迁过那一代的居民，单家的老房子也在其中，听说因为这件事，单家的那位单亲母亲心脏病突发，住院离世了。”
　　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说道：“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的声音有些干涩：“顾氏赔了几百万摆平这件事，单家的女儿，单如语却离开了老家，好几年没有音讯，直至前两年。”
　　“直至前两年，我回到新城，姓名变成了简而言。”她眼睛微红，接了下去。
　　我说：“所以，我没有恨你的立场，我们顾氏有错在先。”
　　“你们的错，送了我妈的命。”她低声说着，突然拿起餐桌上的刀，出手如风！
　　那餐刀精准地擦着我的耳垂，命中背后的沙发，深深地扎了下去，我面色不变，对面的简而言，不对，是单如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为了复仇，我在藏边跟着一个老喇嘛学会了密宗武术，可是那时候我太恨你们了，我觉得就这样杀了你们，对你们太仁慈了，所以我要让你们活着，毫无颜面毫无尊严地活下去，痛苦一辈子！”
　　我淡淡地说：“你做到了。”
　　单如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是，我做到了。”
　　她突然之间泣不成声：“可是，我却并没有开心起来，复仇之后，我就出了国，在英国生活了两年。”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这两年，每年每天几乎每一秒，我都在想着你！”
　　我的心口，没来由地一阵绞痛，但面上却纹丝不动。
　　她的眼泪几乎爬满了整张脸：“我几乎一出国就后悔了，一想到你将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心痛的几乎连呼吸都不能，我天天都在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
　　我没有说话，她却继续说了下去：“无论如何，你都没有错，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学生，不管谁对不起我，你都没有对不起我过，我不该害你，不该把仇恨都发泄到你的身上。”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一点也不冤。”我轻声说：“只是，你付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你的名声，贞洁和幸福，也都这样毁在自己手里了。”
　　她抬起泪眼，低声说：“我也不冤，我只配这样活着。”
　　我点点头：“你已经这样活了很久了，差不多够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千山，你会原谅我吗？”
　　我点点头：“会。”我早就学会，不管歉意应该归谁，任何时候原谅别人都不会有错。
　　她松开我的手，又低声问道：“那你，那你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我很犯难，几乎无法回答，我一听到，背就有点痛，但我还是很苦涩的说道：“我，被你吸引过，至于爱，应该是谈不上吧……”
　　那天，她走的时候，有点阑珊，有点踉跄。
　　而我，心目中那个被人等待，向往归宿的影子却轰然倒塌，一瞬间让我泪流满面。
　　中国确实比国外好，中国人，在没有什么的时候，总是拥有故乡，拥有想念和奢望，那就是归宿的终点。
　　
　　三十一
　　
　　第二天中午，我直接在机场门口看见了行色匆匆，翻着手机看地图的如愿。
　　她走近之后才看到我，看到我的第一时间，嘴巴一撇，突然就哭出声，跑上来抱着我，紧紧抱着，嘶哑着喊道：“千少，我好想你。”
　　我热泪盈眶，说道：“我也想你。”
　　我们买了奶茶和饼干，她跟着我去往这两年我最熟悉的宿城中心图书馆，并一路抱怨：“都毕业一年了还得来这种地方，我讨厌透了什么图书馆。”
　　“那你毕业的时间还有点太短，”我笑着说：“再长长，你就会重新喜欢上这里了。”
　　那天下午，我看书，她打扰我，黄昏的阳光有点刺眼，却格外的温暖。
　　晚上吃了两碗牛肉面之后，我窘迫地发现，我是住在餐馆里的，一紧张竟忘了提前给她定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她却大大咧咧的说，早就在手机上订好了酒店：“千少，你这些年不玩手机，都不知道现在安卓都牛逼到啥地步了！订酒店这种小事情，一根小食指就能办到了。”
　　我无奈地跟着她，到了酒店，送她进了房间。
　　她带着啤酒和花生，我们一如既往，就坐在地毯上聊天和吃东西，喝酒。讲述着这些年她在外面不平凡的工作经历。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她叹口气：“算了，人艰不拆，咱们干了？”
　　我怔怔地问：“人间什么？”
　　她笑的前仰后合。
　　后来我们都有点醉了，她歪在我的身上，抓着我的手轻轻说：“这些年在外头也谈过恋爱，找了好几个男朋友，我才发现都说富二代不靠谱，没想到那些穷的更不靠谱，每一个比得上你的，连在床上都比不上。”
　　我淡淡笑笑说：“我已经不是富二代了。”
　　她突然一把揽住我的头，爬起来迅速地亲了我一口：“我骗你的，我是试着谈过恋爱，可是一次都没成，更不可能跟他们上床，你想不到吧，我生命里，真正的男人，就只有你一个！”
　　突然之间，我的情绪完全被她撩动了起来，我迅速地抱起她扔在了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剥了个精光！
　　她在我面前瑟瑟发抖，捂着自己最重要的部位，脸有点红，有点难堪：“千少，我有点不习惯了，你……你慢点啊。”
　　我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肢体，闭着眼睛轻声对她说：“对不起，跟那个女人那件事，是我不对。”
　　她流下眼泪，双手抓着我的头：“以后还敢不敢了。”
　　我说：“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她用赤裸的身体紧紧抱住我，说：“你的话，我就是相信。”
　　我们那天晚上，根本就没睡，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用不完的心情。
　　
　　后记
　　
　　入夏，如愿吵吵着要回新城一趟，我同意了。
　　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受过的最高礼遇，我当初倍儿有钱的时候，也没见过那场面，有横幅，有鲜花，有香槟，居然还有一台，如假包换的全新玛莎拉蒂总裁。
　　安玄为我拉开车门，很绅士地叫道：“恭请千少上轿。”
　　我别扭地坐进去问道：“哪儿来的车？”
　　“我们几个凑钱买的，”安玄说：“您以前开的，那我们是买不起了，扣吧扣吧凑个着，您就将就着开吧。”
　　我心疼坏了，忙说：“开，开你妹玩笑，我现在一年都买不了这个车轮子。”
　　安玄突然非常冷静而严肃地说：“你在外头我不管，你在新城，就只能开这台车，这是咱们巅峰小组的宿命！”
　　巅峰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