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孤独症  薛晓路  中国大陆

　　好多辆公共汽车都在这一个站停，不同的站牌钉在柱子上。
　　王心诚带大福走过来：爸跟你说的，咱们是坐几路车？
　　大福嘟囔着不说话。
　　王心诚：好好想想，大福。是3……
　　大福终于：346。
　　王心诚：对，儿子，你真厉害。
　　王心诚和大福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等车，王心诚耐心地：别的车不能上，就只能坐346，要不就到不了海洋馆了，知道吗？
　　大福：知道。
　　一辆车进站，王心诚指着车子：这是几路车。
　　大福看一眼不说话。
　　王心诚：车牌在那，在窗户上头，看见没有。
　　大福看一眼，低下头，嘟囔着：724。
　　王心诚：上不上？
　　大福低头地：不上。
　　王心诚满意地：大福真棒。
　　人们挤着上车，王心诚和大福退出人群外，王心诚捧着大福的脸，强调地：大福，咱们这站叫上东路，记住了吗？
　　大福嘟囔：上东路。
　　王心诚：大福，现在这是几路车？
　　
　　72、海洋馆附近公共汽车 日外
　　346路汽车进站停下，售票员招呼着：夕阳大街到了，先下后上，别挤，别挤……
　　王心诚带着大福从车上挤下来，王心诚和大福抻平挤皱的衣服，捧着大福的脸强调着：这站叫夕阳大街，大福你看见这座红楼了吗，看见红楼就下车，知道吗？
　　王心诚把红楼指给大福看。
　　大福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也看不出他是否记住了。
　　
　　73、海洋馆 日内
　　不多的一些人参观着，外面杂技表演场的广告声十分吵闹。
　　王心诚把地拖完，把拖布和水桶放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离开。
　　
　　74、海洋馆唐总办公室 日内
　　王心诚来到办公室门前，他稳定一下情绪，把自己衣服整理了一下，抬手敲门。
　　老唐（OS）：进来。
　　王心诚推门进去，老唐看到是他，有点意外：哎，老王呀，来，坐。
　　王心诚没有坐下，认真地看着老唐，突然跪下了。
　　老唐吓了一跳。
　　
　　75、海洋馆 日内
　　老唐和王心诚在池边，水里大福开心地游着，偶尔会出现在王心诚他们眼前。
　　老唐从水里的大福身上收回目光，为难地看着王心诚：老王，你的苦心我都理解，可你这个要求，我实在不能答应。
　　王心诚恳切地：你明天看看，大福擦地擦得可好了，真的。
　　老唐：我相信。可这不是擦地的问题。老王，你这真是为难我了。
　　王心诚：大福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他喜欢水，他也离不开水。真的，除了在水里，我从来看不见他那么开心自在的。
　　老唐看着王心诚恳切的样子，有一会没说话，忽然老唐从兜里拿出钱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王心诚：老王，你在我这这么多年，既是员工，也是朋友。……这里头有几万块钱，你看病也行，要不……，就留给大福……。我……
　　王心诚看看老唐手里的银行卡，再看看老唐，轻轻叹口气，摇摇头，独自离开了。
　　老唐拿着银行卡，半晌无话，王心诚走了，他回头看着在蔚蓝水里快乐的大福。
　　
　　76、街道 日外
　　王心诚和大福走着，不远处就是公共汽车站了。
　　王心诚：大福，坐几路车到海洋馆。
　　大福：346。
　　王心诚；真棒，宝贝儿。
　　王心诚：大福，爸爸今天有事，你要自己坐车去海洋馆，行吗？
　　大福：行。
　　王心诚：在哪站下？
　　大福：红楼。
　　王心诚：对，看见红楼下车，那站叫夕阳大街。
　　大福：夕阳大街。
　　王心诚点头，把月票给儿子在胸前挂好：那成，爸走了啊，再见。
　　大福：再见。
　　王心诚转身走开。
　　大福冲着公共汽车站走去。
　　王心诚小心地躲在一些障碍物后面看着大福。
　　
　　77、公共汽车站 日外
　　大福独自一人在车站人群中安静地站着，和所有着急地看着来车方向的人们都不同。
　　王心诚藏在一些人后面，走到离大福较远的车站一端，藏在一丛树丛后面，注意地看着儿子。
　　这时，一辆别车子进站，不是346。王心诚紧张地看着。
　　人流开始拥挤，涌向车门，大福一时从王心诚视线中消失了。
　　王心诚翘首张望，但是看不到大福。
　　一个车门关上了，依然看不到大福的身影。
　　王心诚紧张地从树丛后面出来，着急地欲往前走，这时，车门前的人群里，大福挤了出来，安静地站在人群后面。
　　王心诚看着轻微出了口气，车子启动离开了。
　　一辆346汽车随即进站，人群再次涌向车门。王心诚躲在人流后面到了汽车后门附近，紧张地关注着大福。
　　大福站在人群后面，似乎没有要上车的样子。
　　王心诚再次紧张了，后门的乘客几乎上光了，王心诚不知该不该上，前门处的大福还是站着不动。
　　售票员不耐烦地问王心诚：你上不上！
　　王心诚紧张地看着大福，大福不动。
　　王心诚迈下了脚，打算不上了。
　　这时，前门几乎没有人上车了，大福突然迈步上了汽车。
　　王心诚赶紧也从后门上去，车门关上了，王心诚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78、海洋馆 日内
　　老唐在和一个工作人员交代着什么：这批饲料不成，你还是跟原来那家联系，别图便宜把鱼再喂死了。
　　工作人员点头。
　　两人偶然低头，只见楼下的走廊上，王心诚正在教大福擦地。
　　大福要一直擦下去，王心诚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往前走，大福局促。
　　王心诚过去把大福身体转过来，把着他的手横着倒退擦地。
　　王心诚放开大福的手，大福又一直擦。
　　王心诚再次教他。
　　那工作人员：老王要干吗呀，费这个劲呢？
　　老唐看着没说话，神情复杂。
　　
　　79、海洋馆小杂物间 日内
　　狭小的杂物间，堆着一些清洁用品和清洁工具等等。
　　王心诚显得很难受，他一手紧捂着疼痛的肚子，一手倒出一把药，吃下去。药量比以前又大了。
　　王心诚挪到一角的椅子上，费劲地坐下来，忍受着疼痛。
　　这时，虚掩着的门开了，是老唐站在门口。
　　王心诚看见，掩饰着疼痛，赶紧想站起来。
　　老唐过去按住他，示意他别动，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老唐拿出烟给王心诚：大福呢？
　　王心诚犹豫一下，接过烟，老唐给他点上。
　　王心诚：游泳呢吧。
　　两人沉默了片刻。
　　老唐：大福怎么安置的？
　　王心诚：找了一家福利院。
　　老唐点头。
　　两人再次沉默了。
　　片刻后，老唐为难地：咱这情况你最清楚了，当初说咱市要盖机场发展旅游，我盖了这个海洋馆。
　　老唐摇摇头：前些年赚的钱差不多这几年都赔上了，要不也不能说请个杂技班来，和人家分成，想增加点人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还能维持多久。
　　王心诚抬起头，恳切地看着老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在一天也是好的。
　　老唐低下头不看王心诚：这些年，我辞了谁也没说辞你，月月工资，我晚发别人的，但是从来不短你一天。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责任太大了。要说大福正常，我也就答应你了。可他这样，我真是……
　　老唐摇头。
　　王心诚诚恳地：我知道为难你。大福他妈爱游泳，从1岁就让大福在海里泡着。后来他妈走了，我带他搬到这，本想就是不让他再接近水了。那阵子大福情绪特别不稳定，打人、咬人，直到带他来咱这海洋馆。
　　王心诚说完恳切地抬头看着老唐。
　　老唐低着头沉默，不接王心诚的话。
　　
　　80、街道 夜外
　　黄昏的街道，大福背着包，一个人在前面走着，王心诚小心地跟在他后面，不让大福看见。
　　
　　81、夕阳大街公共汽车站 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