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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  大情怀  抗日

　　李兆良是在韩复渠撤出山东的过程中，部队行军至沂蒙山区才有机会故意遗散失踪而返乡的。他带着他的捷克轻机枪和弹药日夜兼程，当钻进家乡的青纱帐，筋疲力尽，饥肠辘辘。他躺在青纱帐晒的暖暖的土沙窝里，牙齿黑黑的，烦躁不安而仇恨满腔地咀嚼着方才烤过的苞米，嘴角流着黑的黄的粘液体。轰走了乌鸦，他继续啃着，他打了一个饱嗝，似乎睡着了……
　　
　　“傻小子坐门墩儿，
　　哭着喊着要媳妇，
　　要媳妇干啥？
　　补裤点蜡，
　　黑灯说话。”
　　我曾外祖奶奶李杨氏在我舅爷爷李兆良很小的时候，一把抱起他，放在大门墩儿上：
　　‘嘿……嘿……’他娘这么唱，唱了一遍又一遍。
　　我娘三妮站在门口。
　　他娘是个小脚高个子，脚后跟儿走路，一走一晃荡，白净脸上总是在笑。
　　当时，我娘三妮七八岁：一身灰蓝白花的粗布衣，扎着两个朝天黄而发亮的小辫子，鼻子挺而高，透着西方人混血特有的秀气，两只大眼忽忽闪闪……像个布洋娃娃在飘。
　　“去。”
　　我外祖父出来，一把揽过孩子，异样的眼光瞥了一下李杨氏。
　　“乡里乡亲的，不兴闹闹……”她话没说完，我外祖父就把孩子抱起，揶揄地又瞥了一眼李杨氏，像是疾速地躲闪一个怪物。
　　
　　我娘十几岁时，出落更漂亮，更俊。
　　我舅爷爷李兆良瞅一眼，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一天他在梦里迎娶我娘三妮:家里四处挂着红灯笼，院子里是一条条的红帐子，随风飘呀飘……三妮顶着红盖头，晃呀晃……呜嘀哇……呜嘀哇……他爹李伯翰吹破了天的吹。唢呐随着他爹摇头晃脑得震天地乱叫。他娘乐得前仰后合。他上去就掀红盖头，红盖头变成一团雾烟，白白的，雾气腾腾，他想抓，抓不住……
　　
　　“巧珍……怎么样？”
　　他娘用手戳着她的脑门问。
　　他怔了怔睡意惺惺的眼。
　　“俺跟恁说话哩。”
　　李兆良他娘盘腿坐在炕上，正吱吱哟哟地纺线。
　　“不如三妮。”
　　“放恁娘的罗圈屁！”
　　说到这她嘿嘿大笑。
　　“给俺看那，还是巧珍好！恁看看她那腚一撅撅的，撅个山高，一准是那生小子的盘子。”他娘美滋滋的。他娘就认屁股，屁股大能生带把的娃。老母猪的屁股大恁咋不给俺找一个。日恁娘的，俺给恁找一个可天大的屁股的老母猪，恁不跟它睡，不是俺养的。他娘生了大气。嘴能栓子一头驴，还变形成一个猪鼻子，一走一哼哼：
　　“哼……哪像三妮，长得像一枝花，哼，经看不顶用，花瓶似的一个摆设，哼！”他娘一提起三妮撇呲着嘴。
　　三天后，巧珍进了门。李兆良逃婚到了济南，跟了韩复渠当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