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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的吉普车驶过一条大道，拐了个弯就是一片绿色草地，在美国使馆门前停下。车门开启，空军将领走进使馆大门，抬眼见到车库燃烧，浓烟呛得他口打喷嚏、泪水下流，怒火顿起，愤怒地对高斯大说：“日本人狂妄至极，他们对中国人肆意杀戮，英国驻南京大使福多森被炸断了肋骨，生命垂危。对美国人也要下毒手，美国人在上海、厦门开设的工厂尽被捣毁，美国在华侨民生命严重受到威胁，美日之战势不可免。我想回到本土招募一批志愿人员来华帮助中国抗日，也就等于保护我国侨民。”
　　高斯：“昨天我已经给罗斯福总统发去一份电报，详述日本侵吞中国，强攻东南亚，对美国人的经商、传教、文化交流均构成严重威胁，对美国的警告和抗议置之不理，日美开战为期不远，美国人应早作思想准备。”他回到沙发上坐下，想了想又说：“你回去招募空军志愿军，国会议员们肯定赞成，罗斯福总统也不会反对。”
　　陈纳德说：“那我明天就回去，不仅要招募志愿者，我还要在武汉筹办战机驾驶学校培养中国空战人员。”
　　
　　（二十四）
　　
　　水西门外，城墙头上。
　　旅长李天霞指挥所部对爬上城头日兵一百多人进行扫射。敌人亦躲在沙袋下进行还击。双方相持对峙。
　　李天霞打电话给唐生智，要求增援。
　　唐生智对桂永清命令：
　　“你立刻率部前往，务必就将盘踞之敌彻底消灭！”
　　桂永清率队即刻前往，当增援部队赶到时，敌军已经占据水西门瓮城，桂云永清命所以战士沿城脚散开，向瓮城里投掷百余棵手榴弹，敌军随被歼灭。
　　
　　光华门战斗格外残酷。敌人用重炮轰倒城门，敌步兵乘势涌入城内，但被第二道城门挡住，不能前进。潜伏于城头上的守军只能扫射城外援军，对身下的瓮城里的日军一时射杀不到。但是，瓮城里的日军也爬不上城头，更射不到中国守军，大都躲在门洞或拐角处隐蔽。黑夜降临，城外日军不敢再攻，城头上守军集中力量消灭身下瓮城里的一百多人，搬来十余包炸药扔到城下，又扔下几十颗手榴弹，瓮城内立刻爆炸起火，敌军无一幸存。
　　
　　谷寿夫在中华门进攻受阻，想在光华门打破缺口先行入城，想不到也遇到强有力的抵抗，急得混身是汗，来回走动，四处张望，寻找机会。他突然发现靠近城墙边缘的南京云锦丝织厂四层楼房高出城墙，若能占据，架上大炮向城内轰击，可制守军于死地。于是命人强力攻占。
　　
　　站在城墙上指挥作战的肖山令对王跃武、李江说：“敌人强攻云锦丝织厂的至高点绝不能让其得逞。我们要首先占领，架上机枪，就能威胁对方。你们看，敌人又来强占丝织厂了，马上扫射，把攻占之敌射死楼下。”
　　机枪、手榴弹一齐射出，敌兵大都倒地毙命。谷寿夫不肯死心，令人再攻，志在必得。王跃武对李江、肖山令说：“必须烧毁这幢厂房，才能消除隐患。”
　　宪兵战士腰拴麻绳从墙垛下滑，不到二米即被日兵机枪射死；继续携下第二人，不到三米又被射死。王跃武、肖山令、李江急得来回走动，想不出好办法。
　　吴奎说：“这样硬下去是不行的，我建议先搬来一具日军尸体，用绳索捆好携下，让日军射击。”
　　果不其然，日军看到墙垛上又携下“人”来，咚咚地响起机枪，把死尸打得七零八碎，守军亦不收绳，尽让日军射击。
　　十五分钟后，日军始觉受骗上当，停止射击。
　　吴奎、许杰等四人先将棉衣浸透汽油扔下墙角，又扔下四挺机枪，日军也不开枪。
　　吴奎领头和许杰、邓浩、赵勇各撑一把油漆布雨伞猛然跳下，拾起机枪，拖着棉衣，钻进厂房。
　　城头上，所有机枪一齐开火掩护，压制敌人不敢抬头。
　　
　　赵勇、邓浩站在底楼从窗户对外射击。吴奎、许杰爬上二楼，点火燃着棉衣，火苗烧着木质楼板，烧向上层。四人迅速逃出楼外，窜进居民小巷，调头对准日军射击。
　　
　　四层高楼的南京云锦丝织厂，顿时火光冲天，一柱浓烟冒入蓝天。二小时后，楼房倒坍。
　　经过一昼夜的拉锯战，敌人仍被阻止在城外。
　　
　　（二十五）
　　
　　扼守天宝城的二百多名官兵，眼看日军又从山下爬来，天上又有二十多架敌机轰炸，坚守不住，突围又无望。连长王俊带领弟兄们冲下山来与敌军肉搏、刀砍，全连弟兄个个战死，无一生还，其场面真是惊心动魄、气盖山河。
　　从龙潭、栖霞刚刚退回到太平门的宋希濂听说天宝城危急，他对部下说： “这个制高点不能丢失，否则，南京不保。”随率四百多人火速从北面爬上高峰，于天宝城的背后开火攻击，日军猝不及防，一百多人霎时死伤大半，天宝城又被宋希濂占据。
　　
　　（二十六）
　　
　　城防司令部。
　　唐生智放下电话听筒，对王跃武说：“城东南的海福庵仍在坚持，沈发藻、邓锡侯要求增援，光华门的李江要求增兵，中华门的邱维达、水西门的李天霞、天宝城的宋希濂纷纷来电要求增援，看来我们对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估计错误，战前没能做到知已知彼，要能守住南京十分困难。”
　　电话铃声，仍旧响个不停。
　　王跃武低着头，一声不吭。半晌，他激愤而低沉地说：“拼，只有一拼，别无选择！”
　　唐生智站起身，来回走动，突然问秘书：“今天战情禀报了，九江有什么指示吗？”
　　秘书走进电讯室，又转身出来，对唐说：“还没有回电。”
　　
　　（二十七）
　　
　　庐山行辕。
　　蒋介石背靠沙发思考着什么，然又站起身来回走动，复又坐回沙发望着窗外。仆人送来饭菜茶水，他一概不动。显然，他是在思考唐生智的指挥能耐，忧虑南京的安危。如何在国际上争取英、美、苏、法的支持，协调和激发国内各党派的团结一致，打击日寇。他顾不到餐桌上饭菜已冷，背着双手出门，走下山坡，一朵朵白云从岩间飘过，仙山琼阁从云缝中忽隐忽现，白带长江弯弯曲曲地伸向地平线的远方。但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没有勾起他丝毫的兴趣，却踌躇满踟走回寓所，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抬头复望着窗外树枝。
　　“咚咚咚。”有人敲门。
　　蒋介石诧异地问：“谁呀？”
　　“是我们。”
　　“请进。”
　　张群、钱大钧、孙科、陈立夫等人进屋。
　　孙科首先坐下问道：“委员长，外界盛传，我们迁都重庆。你是否有此打算？”
　　“谁说的？”
　　孙科：“外界传言很普遍，不过我们均予以否认。中央根本没有讨论过迁都事情，怎么会出现这些谣言呢？”
　　蒋介石：“这些谣言决不会空穴来风，还不是那些在政治上抱有野心者的盅惑之言，他们把我比作北宋钦宗、徽宗。意思是国民政府已经垮台，好让他们来取而代之。共产党潜伏分子，罗隆基、费孝通、沈钧孺等等，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觉得自己都有通天的本事，军国大事都得由他们来决定，对这些人过分让步，他们就会大闹天宫。”
　　戴笠抱怨道：“对沈钧孺、李公朴那一批所谓民主人士太宽恕了，他们只算粗通翰墨，略通诗文，就自认高贵，可是他们不会种田，又不会开机器，更不能驰骋沙场，整天牢骚满腹，指桑骂槐，攻击政府，社会影响很坏，必要时，还得关押。”
　　蒋介石摇摇头：“那人家又要说我专制独裁不民主了，这步棋不可走。我们当国者肚量要大，古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就让他们造谣煽动，还能翻了天？社会上究竟有多少人相信他们？我看屈指可数。这些人自命不凡，认为自己饱学经纶，雄才大略，得不到施展，屈居人下，又不甘心情愿。其实共产党利用他们当大炮，竞不觉察。可悲可笑！”
　　戴笠：“杨杏佛、史量才被杀，没有起到敲山镇虎的作用，他们仍然我行我素，顽固不化。如果再被我抓到攻击、诽谤政府的言论，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也不会饶恕他们的。”
　　张群：“停止内战，联合抗日，共党尤为积极，八月份，朱德、周恩来和叶剑英跑到南京来和我们签订了协议，其目的不是为了抗日，而是为了缓和国军对他们的围剿。事后，他们躲进深山老林、偏僻村落，避免与日军对阵，积蓄力量。”
　　陈立夫：“诸葛亮跑到北固山提出联吴抗曹，利用孙权的兵马打败曹操，不费一兵一卒得了荆州，我看共党此举目的相同。”
　　钱大钧：“说得有理，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那就遭了。”
　　孙科：“当前他们是扩展地盘，积蓄力量，等到羽毛丰满，就和我们争夺天下，欲演汉高祖打败项羽的老戏。”
　　蒋介石：“我们也不能剿得太紧，逼紧了，他们投靠日本人，那也不好！”
　　众人一齐应道：“这也有可能，逼急必反，暂时给它松口气，也是必要的。”
　　蒋介石补充道：“我让周恩来提任政治付部长，就是出于这种考虑。不过，他们想在我的头上打如意算盘，那是庸人自扰，不自量力，我马上就将共军部队调到平汉铁路、津浦铁路沿线，与日军拼杀，他能日益强大？”
　　孙科：“对付中共必须具有深谋远虑，委员长早就观若洞火，胸有成竹。”
　　蒋介石：“布雷，你马上发电给朱德、彭德怀，八路军必须马上出娘子关向石太线游弋，阻击由平津西调向洛阳、郑州攻击的日军。一定要挡住日军，不让其渡过黄河。急电项英、叶挺带领部队向芜湖、南京周边活动，驻扎浙江龙岩的新四军，必须向杭、嘉、湖地区袭扰，驻扎苏北盐城地区的陈毅、粟裕立即向上海外围集结，从日军背后插上一刀。诸路大军齐心从背后伏击，即可缓解敌人对南京的压力。”
　　陈布雷立即站起：“是。”转身向电讯室走去。
　　陈立夫夸赞道：“不过，孙悟空的本事再大，还是攒在观音菩萨的手心。”
　　“哈哈哈。”大家一阵狂笑。
　　
　　陈布雷从电讯房出来，手拿一张电报纸，递给蒋介石，然后说：“给朱德、陈毅、叶挺的电报都已发出。这是南京唐生智刚才发来的。”
　　蒋介石未接，吩咐说：“你就读给我听听。”
　　陈布雷站着，手捧电文念道：“两天激战，四郊阵地失守，日军逼近城墙，炮火猛烈。我军已全部缩回城里，凭险据守。眼下，粮草、弹药供不应及，情况严峻、险恶。幸全体将士斗志旺盛誓死守城。唐生智。”
　　室内，顿时气氛严肃，众人目光都注视着蒋介石，沉寂片刻，蒋介石挺胸嘱咐陈布雷：“回电：唐生智，来电收悉。敌人来势凶猛早在预料，但指挥者要镇定自若，决心抵抗，金兀术虽疯狂却惨败于天鹅潭，拿破伦虽凶悍覆灭于滑铁卢，战争的艰苦不言而喻，但贵在坚持，胜败往往决定于最后三分钟，坚持就是胜利。”
　　陈布雷把记录的电稿呈送给蒋介石审阅一次，蒋介石点头同意，并抽出水笔签了名。
　　
　　（二十八）
　　
　　南京城防司令部。
　　唐生智手握蒋介石的电令，对诸将领说：“委员长刚才来电指示，就算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抵抗到底，谁要丢失阵地，定斩不饶！”
　　诸将领无一敢于回音，纷纷乘上吉普车，赶回自己的阵地。
　　是夜，弹头在空中横飞，照明弹此起彼落，爆炸声像雷鸣闪电。一片片房屋起火，一幢幢高楼倒坍冒烟。
　　两辆吉普车载着几位将领出了太平门，往天宝城驶去，将领们此行是为了加强天宝城的防御，不让这个至高点再让日军夺去，因为它在战略上太重要了。王跃武、顾祝同对宋希濂此一战功赞赏不已，他们察看了地形暗堡、战壕，认为基本完好能用，再加强一团兵力，即坚不可摧。
　　宋希濂一抬头，突然看到远处马群一带的大瓦房前有汽车进出，对顾祝同说：“可能是松井大将的指挥所设在那里。”
　　王跃武乘着黑幕看了几眼：“那里的老百姓早就逃光了，哪里有汽车？肯定是日本的重要机关，说不定就是松井住在那里。”
　　顾祝同：“那我们派兵去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跃武：“派兵去袭？不事先请示唐司令，谁敢擅自派兵？”
　　肖山令：“只要打死松井大将，不说有功，还能有罪？我们回城去调兵，如能活捉松井斩首成功，日军就不敢再攻，南京就能保住。”
　　宋希廉：“对！马上调兵，一刻也不能延误，打蛇要打头，战场要斩首，机会难得。”
　　王跃武：“唔----- 没有唐司令的批准，一兵一卒也不能动啊，不然，出了问题，谁也负不了责。”
　　顾祝同：“那我们进城去请示，越快越好。”
　　四位将领上了车，来到城里的作战指挥所，王跃武拿起电话：“喂，你是唐长官吗？”
　　“……”
　　顾祝同：“根据我们的侦察，发现日军的指挥所就在马群，我们计划偷袭，活捉松井，请你批准这一军事行动。”
　　
　　唐生智眉毛一锁：“你怎么确定是松井的指挥所？即便就是，也装备精良，戒备森严，他能束手被擒？在这种紧要关头，我方应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搞冒险。”
　　王跃武回答说：“那好吧，就照唐长官的意见办，不去出击了。”他放下听筒发牢骚说：“哼！怕冒险还能消灭敌人，只有冒险才能取胜。”
　　肖山令、宋希廉、顾祝同几人就像皮球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倒碎砖上，憋气、摇头。
　　顾祝同：“未曾出门，就前怕狼、后怕虎，怎么能打仗？”
　　肖山令十分气愤：“老气横秋，自己不干，还不让别人干，打赢了，功劳都是他的，打败了责任全推给我们。真他妈的，岂有此理！”
　　王跃武：“老弟呀，我劝你冷静些，做下级的，受点窝囊气是常有的事，有什么稀奇！他是城防司令，委员长相信他，这有什么办法。”
　　宋希廉：“我们联名打电报给委员长，请求撤换他。如果南京失守，全由他一人负责。”
　　王跃武摇摇头：“谈何容易，委员长会相信我们？”
　　肖山令：“我看他呀，不想打了！整天躲在楼里，四周都是卫队，唯恐炮弹炸到他的头上。他的豪言壮语，要和六十万的南京人共存亡，都是狗屁胡话！”
　　这批久经沙场的将领，此刻只有低着头，焦急万分，但又一筹莫展。
　　天刚拂晓，日军攻坚部队已从中山门登墙入城。
　　水西门至中华门的一段城头被日军占据，插上了日本的国旗。
　　日本战机二十多架低空扫射投弹，步兵在四郊像蚂蚁一样开展新一轮登墙高潮，天宝城、海福庵、中华门相继失守。
　　城内居民惊慌失措，军人精神紧张。
　　城防司令部
　　唐生智对电报员说：“我要禀报的就是这些，请委员长马上指示。”
　　他神情不安地坐倒沙发上，当初的豪言壮语、英雄气概都一律消失了。甚至想到死神就牵他上路。如果委员长来电指示他继续抵抗，他不能做俘掳，也不能做逃兵，更不能做汉奸，只有杀身成仁的一条路可走。
　　正在他盘算自己凄凉的未来时，电讯员走进他的身边：“报告唐司令。庐山来电。”
　　唐生智急忙展开电文：“如情势不能持久，可相机撤退，以备整理，而期反攻。”
　　他又把电文传给王跃武看。问道：“委员长同意我们撤，马上就撤，还能保留一部分兵力，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