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对你欧阳荧荧来讲，不就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这是校长孔海潮在教师大会上很骄傲的说到英语大赛红城一中的突出成绩时，颇怀深意的看我一眼时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是的，我可以确定他心里就是这意思。我挖出了隐在他那双永远泛着血丝的眼睛里的含义，心里不由欢畅的笑起来，回复孔海潮校长时的眼神就一拨比一拨温婉了。
可惜孔海潮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完全没有明白我眼睛里荡漾出来的特殊韵味。他的话题已经转到高考复习工作上，在指名道姓的落实责任，强调要求，整张国字脸上全是肃穆，眼睛则炯炯有神，光芒四射，显示着一个男人无穷无尽的能量。我不得不承认，孔海潮是个十分称职的校长，不论是工作态度，还是工作能力，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同时，他也是个十分乏味、十分无趣、十分混账的男人，他的假正派假正统、假正经、假模假样辜负了他那修长的身体和精致的五官，直白点说他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说实话，像他这样的男人给他个五短身材和完整不缺的五官就已经很OK了。
是的，一切的过犹不及就虚假了就伪劣了，我以为孔海潮把工作与生活混为一谈，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就是过犹不及的虚假伪劣。
上面这些话，你别以为我是人背后嚼舌头，我绝对敢当着孔海潮的面说，我甚至特别想看到他一张纯正的国字脸被气歪气成不规则形状的样子。
可惜的是，我在红城一中八年，那些话却始终没有能说的机会，又或者说有机会我也根本懒得说，我感觉对孔海潮这种男人连奉献唾沫都是种浪费。不过有一次有点例外，那回他批评我一个星期没检查学生作业，态度相当恶劣，居然十分降格地使用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戳人痛处的阴招。他十分激动的指着我的鼻尖，说，欧阳荧荧，你要再这么懒惰，看哪个男人敢要你！你就等着做你的老姑婆吧！他说得唾沫四溅，又正义凛然，好像男人要女人的机率是完全与女人的勤劳成正比的，而他孔海潮则完全可以代表全体男人对女人下任何断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忌讳别人拿我的感情问题说事，尤其忌讳大男人这么做。我自然恼羞成怒，情急中关于他是个假模假样假正经假冒伪劣的男人这些话就汹涌澎湃冲到了我的喉咙口，眼看就要无所顾忌的一泻千里了。没劲的是，他的手机此时竟鬼哭狼嚎的响了起来。他一边条件反射似的接听电话，一边就像射出枪口的子弹一样急速的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我追出办公室，对着他修长的背影嗤牙咧嘴，只恨得全身每一处有毛孔的地方都痒。
这个时候，捧着一叠作业本的吕春阳鬼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她先把细长的眼睛扯成椭圆，然后盯着我的脸看了足足两秒钟，之后使用了惯有的关切语气问我，荧荧，你怎么啦？牙疼吗？要不要看医生？
你才要看医生呢，你才牙疼肚疼肠子疼呢！我心里这么回应着吕春阳，嘴上却什么话也没有，转身走进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将吕春阳作冷处理。她不恼，哪怕我把她推到再尴尬的境地也不动气。自从我与她一同上了师范，她就对我格外宽容，仿佛我于她是有恩的。
我觉得她要这么认为，也不是很过分。不，我觉得还是说她亏欠我比较恰当。你想想，如果不是她，我哪会干上这么无趣的差事，遇上孔海潮这么无聊的男人，在这么个鬼地方一待就是一个抗日战争时间。
没错，后来我自己重新填过一张高考志愿表，但是，为了照顾吕春阳的情绪（不，确切说，是为了避免她向我母亲打小报告），我还是把她填报的第一志愿，也就是红城师范大学填了上去。当然肯定不会是第一自愿，也绝对不会是能够轻而易举就被录取的自愿。可是，人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你越是不想做什么，现实就越是逼着你做什么——我竟然比吕春阳还早一天收到红城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你说是不是见鬼了？当时，我认定是哪里出差错了，我对自己说必须想办法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然后获得重新录取的机会。但是，我寡居多年的老母亲却欢喜得像女儿中了状元。能够上大学又不离开红城，将来还能够像她一样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是我寡居多年的老母亲对她唯一的女儿最大的心愿。虽然这心愿母亲一直没有对我说出来，但却一直十分直白的挂在她的脸上，直白到有时候让我抓狂。
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还圆了我多年的心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我看见在中学校园里与少男少女交流了三十多年心得，然后极其失落又十分光荣退休的老母亲，伫立在卧室窗前，虔诚的朝天拜了又拜，她满头灰白的头发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一种穷途末路来。
我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悲伤，我第一次知道了妥协和不得不妥协是什么滋味。
不过，就算不妥协，将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倒是对不想干什么知道得非常清楚。我有时候偶尔也会有那么点羡慕吕春阳，她有着十分明确的人生目标和人生理想。因此，她走向那个目标趋向那个理想的行动也就十分的扎实有力。我想不明白，从高中到大学我们做了七年同学（初中我们是同校不同班，吕春阳在我母亲的班上），毕业后又一起分到红城一中，甚至在同一个教研组厮混，我居然没有受吕春阳任何正面影响，她当然也没有从我这里感染到任何的消极与颓废。我们就像两个完全绝缘的物体。而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绝缘却并没有妨碍我们成为好友，尽管这好怎么界定都让人感觉不到恰如其分。是的，说是知己吧？我们又根本不屑于彼此的人生观价值观以至于后来的情感观；说是闺房密友吧，我们又始终做不到亲密无间无话不说，至少我对她绝对不会掏心掏肺，即使与她说话，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是一般同学吧，我们又隔那么一段时间要聚上一聚，聊上一聊。不对，准确说应该是吕春阳总会隔三差五的要骚扰骚扰我，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她这辈子似乎缠定我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3
对于我的辞职，最悲伤的是我的母亲，最愤怒的是吕春阳同学，最快乐的自然是孔海潮校长了。说实话，我真不愿意让孔海潮这么快乐的，但我更不愿意让自己对着他不快乐。
我还记得我把辞职报告交到孔海潮手里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由惊讶闪电般转换到喜悦的。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要掩饰内心的兴奋，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询问我辞职的原因，装模作样地挽留我，装模作样地提请我再考虑考虑。但我还是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内心狂窜的快乐。我知道那是一种突然卸掉了一个大包袱带来的轻松愉悦。
不过，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他的反应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他真心诚意的表达他的惋惜与他的不舍，我倒会觉得很奇怪，并且很不习惯。八年了，孔海潮由最初的普通教师到后来的教导主任再到现在的一校之长，这个男人在工作中的功利性我算是看透了。对于女性教职员工，他从来不以其长相论美丑，也从来不会关注一个女人是否有内容，他只要结果以及为这个结果而付出的行动。在他的眼里，红城一中第一美女非吕春阳莫属。而孔海潮的世界，早就浓缩成红城一中了。也就是说，放眼孔海潮的世界，女人的美是以吕春阳为标准的。照说，这应该给好事者抑或是给那些被孔海潮或吕春阳开罪过的人以口舌了。但事实上，无论孔海潮怎样欣赏吕春阳，无论孔海潮怎样提拔吕春阳，无论孔海潮与吕春阳工作中有怎样近距离的接触，居然没有任何人把他们俩拎到男女是非的舞台上加以展示。对此，我有时候真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要相信他们俩是一清二楚一清二白的？凭什么？不过，我又反问自己，凭什么要怀疑他们不是这样？但是，我私底下还是调侃过吕春阳，那个时候一准是吕春阳又在企图说服我晚自习下班给学生作辅导。
阳阳，你没有嫁给孔海潮，我真是替你们俩遗憾，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绝对相信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倾向于邪恶的，与我的内心一样。
荧荧，你有点正经行不？吕春阳脸色微微泛红，伸出右手作势要拧我身上的哪个器官。我退后一步，表情继续往邪恶方向倾斜。
阳阳，你不如离了婚，和孔海潮结婚好了，红城一中就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店了，我保证好好替你们夫妻俩服务。我举起右手作宣誓状。
荧荧，再说，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吕春阳伸出来的右手落在了我的办公桌上，办公桌代表吕春阳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不说话了，倒不是怕吕春阳真的生气，而是懒得继续调侃她。吕春阳和孔海潮一样属于严重缺乏幽默感的类型。如果说缺乏幽默感的男人是呆板无趣的，那么缺乏幽默感的女人便是干涩无味的。真不知道当初凌晓宗怎么会看上吕春阳的？他凌晓宗应该有一百个理由爱我，也不应该有半个理由爱吕春阳的。
我这么说，你不要以为我爱上了吕春阳那个在财政局有滋有味有模有样做着局长的老公凌晓宗，就凭凌晓宗爱吕春阳并且还娶了吕春阳，还很过分的和吕春阳生了个特别像吕春阳的儿子，我就不可能爱他妈的什么凌晓宗。
孔海潮拿着我的辞职报告，毫无感情色彩的说完了那些挽留和要我三思的话之后，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我的报告。这是他第三次看我的报告了，一次比一次认真细致。我相信他不是要弄清楚我辞职的原因，而是要确认我的报告的可信度。我其实完全可以不理睬他的态度和他要对我说的那些废话，也完全可以不理睬他签不签字，我甚至根本用不着打这个报告，给吕春阳说一声，走人就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的耐性出奇的好，我的态度也出奇的认真。八年来，在红城一中，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对待过一件事。我花了一个晚上打那份报告的腹稿，又花了一个晚上将腹稿变成文字，再用一个晚上工工整整抄写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一丝不苟，此时的一丝不苟在孔海潮以及吕春阳眼中已经连个屁都不是了。我知道不是为了吕春阳，当然更不是为了他妈的孔海潮。那么，是因为潜意识终究还是觉得愧对给予了我八年生存条件的第一份职业？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我自己尚未弄清楚的原因？这个问题当初没有问过自己，后来的很多年也没有问过自己，甚至一个闪念都没有过。
我是个缺乏自省力的女人，我懒得反省过去，就如同懒得展望未来一样。在我看来，过去已经死亡，未来也不一定就是鲜活的；既然这样，那么，思考已经死亡和尚不知是否能够存活的事情，都是蠢不可及的。因为眼前还活着的就已经够无趣够令人烦恼的了。
我看着孔海潮签上同意两个字后，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什么话也没说。我听见孔海潮冲着我的后背说了两句话，保重，希望你一切都好！
可惜孔海潮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完全没有明白我眼睛里荡漾出来的特殊韵味。他的话题已经转到高考复习工作上，在指名道姓的落实责任，强调要求，整张国字脸上全是肃穆，眼睛则炯炯有神，光芒四射，显示着一个男人无穷无尽的能量。我不得不承认，孔海潮是个十分称职的校长，不论是工作态度，还是工作能力，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同时，他也是个十分乏味、十分无趣、十分混账的男人，他的假正派假正统、假正经、假模假样辜负了他那修长的身体和精致的五官，直白点说他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说实话，像他这样的男人给他个五短身材和完整不缺的五官就已经很OK了。
是的，一切的过犹不及就虚假了就伪劣了，我以为孔海潮把工作与生活混为一谈，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就是过犹不及的虚假伪劣。
上面这些话，你别以为我是人背后嚼舌头，我绝对敢当着孔海潮的面说，我甚至特别想看到他一张纯正的国字脸被气歪气成不规则形状的样子。
可惜的是，我在红城一中八年，那些话却始终没有能说的机会，又或者说有机会我也根本懒得说，我感觉对孔海潮这种男人连奉献唾沫都是种浪费。不过有一次有点例外，那回他批评我一个星期没检查学生作业，态度相当恶劣，居然十分降格地使用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戳人痛处的阴招。他十分激动的指着我的鼻尖，说，欧阳荧荧，你要再这么懒惰，看哪个男人敢要你！你就等着做你的老姑婆吧！他说得唾沫四溅，又正义凛然，好像男人要女人的机率是完全与女人的勤劳成正比的，而他孔海潮则完全可以代表全体男人对女人下任何断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忌讳别人拿我的感情问题说事，尤其忌讳大男人这么做。我自然恼羞成怒，情急中关于他是个假模假样假正经假冒伪劣的男人这些话就汹涌澎湃冲到了我的喉咙口，眼看就要无所顾忌的一泻千里了。没劲的是，他的手机此时竟鬼哭狼嚎的响了起来。他一边条件反射似的接听电话，一边就像射出枪口的子弹一样急速的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我追出办公室，对着他修长的背影嗤牙咧嘴，只恨得全身每一处有毛孔的地方都痒。
这个时候，捧着一叠作业本的吕春阳鬼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她先把细长的眼睛扯成椭圆，然后盯着我的脸看了足足两秒钟，之后使用了惯有的关切语气问我，荧荧，你怎么啦？牙疼吗？要不要看医生？
你才要看医生呢，你才牙疼肚疼肠子疼呢！我心里这么回应着吕春阳，嘴上却什么话也没有，转身走进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将吕春阳作冷处理。她不恼，哪怕我把她推到再尴尬的境地也不动气。自从我与她一同上了师范，她就对我格外宽容，仿佛我于她是有恩的。
我觉得她要这么认为，也不是很过分。不，我觉得还是说她亏欠我比较恰当。你想想，如果不是她，我哪会干上这么无趣的差事，遇上孔海潮这么无聊的男人，在这么个鬼地方一待就是一个抗日战争时间。
没错，后来我自己重新填过一张高考志愿表，但是，为了照顾吕春阳的情绪（不，确切说，是为了避免她向我母亲打小报告），我还是把她填报的第一志愿，也就是红城师范大学填了上去。当然肯定不会是第一自愿，也绝对不会是能够轻而易举就被录取的自愿。可是，人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你越是不想做什么，现实就越是逼着你做什么——我竟然比吕春阳还早一天收到红城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你说是不是见鬼了？当时，我认定是哪里出差错了，我对自己说必须想办法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然后获得重新录取的机会。但是，我寡居多年的老母亲却欢喜得像女儿中了状元。能够上大学又不离开红城，将来还能够像她一样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是我寡居多年的老母亲对她唯一的女儿最大的心愿。虽然这心愿母亲一直没有对我说出来，但却一直十分直白的挂在她的脸上，直白到有时候让我抓狂。
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还圆了我多年的心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我看见在中学校园里与少男少女交流了三十多年心得，然后极其失落又十分光荣退休的老母亲，伫立在卧室窗前，虔诚的朝天拜了又拜，她满头灰白的头发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一种穷途末路来。
我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悲伤，我第一次知道了妥协和不得不妥协是什么滋味。
不过，就算不妥协，将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倒是对不想干什么知道得非常清楚。我有时候偶尔也会有那么点羡慕吕春阳，她有着十分明确的人生目标和人生理想。因此，她走向那个目标趋向那个理想的行动也就十分的扎实有力。我想不明白，从高中到大学我们做了七年同学（初中我们是同校不同班，吕春阳在我母亲的班上），毕业后又一起分到红城一中，甚至在同一个教研组厮混，我居然没有受吕春阳任何正面影响，她当然也没有从我这里感染到任何的消极与颓废。我们就像两个完全绝缘的物体。而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绝缘却并没有妨碍我们成为好友，尽管这好怎么界定都让人感觉不到恰如其分。是的，说是知己吧？我们又根本不屑于彼此的人生观价值观以至于后来的情感观；说是闺房密友吧，我们又始终做不到亲密无间无话不说，至少我对她绝对不会掏心掏肺，即使与她说话，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是一般同学吧，我们又隔那么一段时间要聚上一聚，聊上一聊。不对，准确说应该是吕春阳总会隔三差五的要骚扰骚扰我，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她这辈子似乎缠定我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3
对于我的辞职，最悲伤的是我的母亲，最愤怒的是吕春阳同学，最快乐的自然是孔海潮校长了。说实话，我真不愿意让孔海潮这么快乐的，但我更不愿意让自己对着他不快乐。
我还记得我把辞职报告交到孔海潮手里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由惊讶闪电般转换到喜悦的。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要掩饰内心的兴奋，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询问我辞职的原因，装模作样地挽留我，装模作样地提请我再考虑考虑。但我还是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内心狂窜的快乐。我知道那是一种突然卸掉了一个大包袱带来的轻松愉悦。
不过，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他的反应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他真心诚意的表达他的惋惜与他的不舍，我倒会觉得很奇怪，并且很不习惯。八年了，孔海潮由最初的普通教师到后来的教导主任再到现在的一校之长，这个男人在工作中的功利性我算是看透了。对于女性教职员工，他从来不以其长相论美丑，也从来不会关注一个女人是否有内容，他只要结果以及为这个结果而付出的行动。在他的眼里，红城一中第一美女非吕春阳莫属。而孔海潮的世界，早就浓缩成红城一中了。也就是说，放眼孔海潮的世界，女人的美是以吕春阳为标准的。照说，这应该给好事者抑或是给那些被孔海潮或吕春阳开罪过的人以口舌了。但事实上，无论孔海潮怎样欣赏吕春阳，无论孔海潮怎样提拔吕春阳，无论孔海潮与吕春阳工作中有怎样近距离的接触，居然没有任何人把他们俩拎到男女是非的舞台上加以展示。对此，我有时候真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要相信他们俩是一清二楚一清二白的？凭什么？不过，我又反问自己，凭什么要怀疑他们不是这样？但是，我私底下还是调侃过吕春阳，那个时候一准是吕春阳又在企图说服我晚自习下班给学生作辅导。
阳阳，你没有嫁给孔海潮，我真是替你们俩遗憾，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绝对相信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倾向于邪恶的，与我的内心一样。
荧荧，你有点正经行不？吕春阳脸色微微泛红，伸出右手作势要拧我身上的哪个器官。我退后一步，表情继续往邪恶方向倾斜。
阳阳，你不如离了婚，和孔海潮结婚好了，红城一中就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店了，我保证好好替你们夫妻俩服务。我举起右手作宣誓状。
荧荧，再说，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吕春阳伸出来的右手落在了我的办公桌上，办公桌代表吕春阳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不说话了，倒不是怕吕春阳真的生气，而是懒得继续调侃她。吕春阳和孔海潮一样属于严重缺乏幽默感的类型。如果说缺乏幽默感的男人是呆板无趣的，那么缺乏幽默感的女人便是干涩无味的。真不知道当初凌晓宗怎么会看上吕春阳的？他凌晓宗应该有一百个理由爱我，也不应该有半个理由爱吕春阳的。
我这么说，你不要以为我爱上了吕春阳那个在财政局有滋有味有模有样做着局长的老公凌晓宗，就凭凌晓宗爱吕春阳并且还娶了吕春阳，还很过分的和吕春阳生了个特别像吕春阳的儿子，我就不可能爱他妈的什么凌晓宗。
孔海潮拿着我的辞职报告，毫无感情色彩的说完了那些挽留和要我三思的话之后，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我的报告。这是他第三次看我的报告了，一次比一次认真细致。我相信他不是要弄清楚我辞职的原因，而是要确认我的报告的可信度。我其实完全可以不理睬他的态度和他要对我说的那些废话，也完全可以不理睬他签不签字，我甚至根本用不着打这个报告，给吕春阳说一声，走人就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的耐性出奇的好，我的态度也出奇的认真。八年来，在红城一中，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对待过一件事。我花了一个晚上打那份报告的腹稿，又花了一个晚上将腹稿变成文字，再用一个晚上工工整整抄写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一丝不苟，此时的一丝不苟在孔海潮以及吕春阳眼中已经连个屁都不是了。我知道不是为了吕春阳，当然更不是为了他妈的孔海潮。那么，是因为潜意识终究还是觉得愧对给予了我八年生存条件的第一份职业？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我自己尚未弄清楚的原因？这个问题当初没有问过自己，后来的很多年也没有问过自己，甚至一个闪念都没有过。
我是个缺乏自省力的女人，我懒得反省过去，就如同懒得展望未来一样。在我看来，过去已经死亡，未来也不一定就是鲜活的；既然这样，那么，思考已经死亡和尚不知是否能够存活的事情，都是蠢不可及的。因为眼前还活着的就已经够无趣够令人烦恼的了。
我看着孔海潮签上同意两个字后，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什么话也没说。我听见孔海潮冲着我的后背说了两句话，保重，希望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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