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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0/8/10
专辑:《我不是天使
主旋律 小说
我不是天使
卢笑尘 [江西赣州]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0-B-05337】


  爱情  人生  医患

  那天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我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问同事借点钱来买饭卡,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詹医生,谢谢您救了我孙子……”
  原来是前两天,经我抢救过来的肺炎患儿的奶奶。她边说边将手里举着的一个旧蓝花布袋掀开,露出六个大鸡蛋。
  “还热着呢,赶紧吃吧……知道您单身,自己不做饭,我特意煮熟了送来。”
  “奶奶您太客气了,你们攒点钱不容易,这鸡蛋,您就留着给东仔病好了补补身子吧。”我连忙起身,将她递给我的鸡蛋轻轻挡了回去。
  “嗨,乡下人没别的,就养了几只生蛋的母鸡,詹医生您别嫌弃……”
  见老奶奶执意要将熟鸡蛋送我,我只得伸手接下。见我终于肯收鸡蛋,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顿时舒展开来。她边笑边将手伸进衣兜,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半透明的油纸袋,然后哆哆嗦嗦从里边抽出几张纸币来。我一看,全是角票。
  “詹医生,这次多亏您帮忙,我孙子才捡回条命……真不好意思,借您的钱,我只能隔几天,卖一次鸡蛋,分期慢慢的还,您看行不?”
  “没事的,奶奶。”我的眼睛开始模糊,心里骤然想起,自己远在几百里故乡的奶奶,想起小时候,奶奶什么都舍不得吃,什么都留给我们兄妹几个吃的情景……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记得……”老奶奶嘴一扁,又牵起衣角开始抹起泪来。
  “奶奶,我们去看看东仔吧。”我赶紧拉着她,一起来到东仔住院的病房。
  经过几天系统的治疗,东仔的体温已经完全降到了正常值,咳嗽也变得轻微,脸色开始变得红润。
  “詹医生,东仔现在可以出院么?”一见我,东仔妈便问。
  “哦?不可以的。”我赶紧摆摆手:“病情还不是很稳定,还得多观察治疗几天。”
  “我也想让东仔好点再出院啊,可是……这多住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钱……”东仔妈红着眼圈。
  “小儿急性肺炎不及时治疗好,会引发很多并发症的,比如肺脓肿、脓胸,气胸,肺肉质变,甚至还可能导致心衰或是败血症等等……”我耐心解释。
  东仔妈不再吭声,东仔奶奶赶紧道:“还差多少钱?我去找亲戚凑凑看……”
  “暂时还不需要,我刚刚查过,东仔入院时交的钱,估计还可以维持几天,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天应该可以出院的。”我说。
  “詹医生,太谢谢您了……”东仔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客气,以后可得注意气候的变化,随时给东仔增减衣服,防止伤风感冒,多增加点营养,多晒太阳。”
  回到宿舍,我就着白开水,吃了两个乡下鸡蛋当午餐,那味道,几乎和小时候奶奶煮的一模一样。
  想起奶奶,我心里不觉一阵心酸。
  奶奶这辈子其实没有生育过,我的父亲据说是邻村一户人家的孩子。因为生得多,他排在中间,又从小体弱多病,父母顾不过来,便打算送人。
  经人牵线,奶奶抱养了父亲。据说刚到奶奶家时,快两岁的父亲面黄肌瘦,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体重还不足十五斤。精心喂养了一段时间后,奶奶发现父亲不仅仍然没有长胖半点,反而精神越来越显得萎靡不振。
  奶奶赶紧凑了些钱,带着父亲到处寻医。开始是到乡里的土郎中那里看,不见好转只好到城里的大夫那里再看,哪知看了很多大夫,口袋里仅存的那些钱全部花完了,也没查出父亲到底患的是什么病。
  亲戚朋友都劝奶奶不要再折腾了,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再折腾得去,怕孩子的病还没治好,家里就弄得揭不开锅了。奶奶听不进去,依然如故,带着父亲到处求医。最后爷爷终于也沉不住气,劝奶奶说算了吧,又不是亲生的,别把家都败光了,还治不好孩子的病。奶奶把爷爷大骂一顿,说,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把孩子的病给治好。
  亏了奶奶的坚持,父亲最后被送到邻县一位叫叶天士的“名医”那里,才最终诊断出,原来他患的不过是疳积,也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缺锌。病因一旦确定,加上由“名医”诊治,治疗效果自然立竿见影,只是还没等父亲的病完全痊愈,家里便几乎揭不开锅了……
  好在没多久,虔益县就被解放军占领了,村里成立了农村合作社,贫苦农民的温饱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多年来,父亲犹如奶奶手心里的一块宝: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掉!父亲初中毕业时,恰好遇上文革开始,许多城里人被派到农村广阔的天地来锻炼,父亲却幸运地被一家地质部门招聘进去当了一名钻井工人。
  母亲与父亲一样,是虔益县土生土长的乡下妹子,并且还是父亲的小学同学,只因家里兄弟姐妹多,念到小学三年级,便不得不缀学,回家帮忙带弟妹。
  父母婚后生了四个孩子,在我和大哥之间还有两个姐姐。虽然我们乡下历来的习俗是:爸爸妈妈宠幺崽,爷爷奶奶疼长孙……可事实上,奶奶最疼的人,却是我这个幺孙!那时候,因为家里人口多,除父亲随地质队天南地北的上班挣钱外,母亲还必须每天到生产队挣工分,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如此一来,照顾我们这群小孩和家里那群家畜的任务,就落在了奶奶一个人的身上。每天天刚朦朦亮,奶奶便开始起床,她先是到离家附近的田埂上拔一圈猪草、鱼草,喂完猪和鱼后,才开始洗米下锅,等米煮成夹生饭时,再捞进饭甄里待蒸,大锅里则留些夹生饭继续再煮一会,一锅香喷喷的稀饭便呈现在眼前。这个时候,奶奶会给我们每人舀上一碗,再把那甄夹生饭放回大锅加点水继续蒸。最后才能转身去喂那群早已嗷嗷乱叫的鸡鸭。
  鱼塘里的鱼和猪栏里猪,一般必须等到过年时,才能拿去卖了换钱。所以平时唯一能够“改善”生活的,自然只有鸡蛋和鸭蛋。
  那时候,我经常盼着“逢圩”,因为逢圩的日子,便是奶奶挎一篮子鸡蛋或者鸭蛋,到镇上去卖了换钱的日子。每每散圩回家,奶奶的篮子里除了些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总能剩下两三只蛋,而这几只蛋,自然非我莫属。
  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六岁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在与同村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时,不小心一脚踩空,掉进了家门口的一口深塘。
  闻讯赶来的奶奶想都没想,就连人带衣扑入冰冷的水中,一步步朝正在深水区挣扎的我奔来,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后领,慢慢将我带到浅水区,再一把拉进怀里抱上岸去……据说当时池塘里的水,几乎快淹没她的下巴。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想通,不识水性的奶奶,彼时到底是凭借什么,竟能神话般地把我救上岸去?亦或是她当时身上穿的那件厚棉衣,充当了救生衣的角色?或者是救孙心切,瞬间迸发出了超能量?
  事后的我,虽无大碍,可奶奶却因此受寒,大病了一场。
  话说我也没让奶奶白疼,一路顺风顺水,最终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本科的“才子”。而大哥和两个姐姐对念书都不感兴趣,初中毕业后,他们不肯继续再念下去,早早便跟着村里人南下打工去了。
  每每想起小时候奶奶对我的各种疼爱,我便会在心里暗自决心:将来工作后第一个月发的工资,一定得先孝敬奶奶,替她买件什么像样的礼品。
  可现在,我第一个月发的工资,全部替东仔垫付住院费了,给奶奶买礼物的心愿,不得不推迟到下个月领了工资后,才能再提上议程了。
  而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很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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