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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鬼  谋杀  悬疑

　　案发当晚是平天国的头七，好几个村民声称亲眼见了平天国化的厉鬼。并且言之凿凿，称只要胆子够大，敢一个人晚上去墓地，一定还能见着。
　　黄毅见他们说得真切，决定亲自去墓地看看，没想到差点再次酿成命案。
　　接着，又发生了李方遇鬼的事。
　　刘明国不紧不慢地讲着，脸上不着一丝感情色彩。房间里其他人默不作声，大气也不出一口，气氛异常凝重。
　　周杨静静听着，不时转动眼珠，思考其中的疑点。
　　女儿被强奸、儿子死于非命，仲德明都是罪魁祸首，平文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调查中没有发现有效的线索，不能就此排除他的嫌疑。
　　至于诸葛良，根据过往经验，最先发现死者的人，往往就是凶手。他能考上省政府办公厅的公务员，可见脑子足够好使。设计出一个巧妙的杀人计划，躲在幕后指挥别人行凶，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平文龙和诸葛良案发当晚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感觉倒像经过了精心谋划。
　　就是闹鬼的事，难以找到解释。而且两次闹鬼的对象都是警察，如果是凶手装扮，这么做意欲何为。
　　“平文龙没有直接杀人，可以安排别人嘛。”尹夕先开了口。
　　“嗯，所以我们暗中对平家进行调查，要弄清近段时间平文龙身边的人，有没有谁行踪异常。”刘明国仍是面无表情。“包括诸葛良，我们也在加紧调查跟他关系密切的人。”
　　“村里的鬼屋，有没有去看过？”周杨思绪还在闹鬼上。
　　“这几天接连出事，还没顾得上呢。”接话的是宁晓光，“现在大家伙有点心虚，不敢单独行动了。”
　　“是不能单独行动。”周杨点了点头。不管是人是鬼，既然胆敢袭警，就得多加防范。
　　“现在最大的困难，倒不是哥儿几个心虚胆怯。”宁晓光苦笑，“最大的困难，是村民不配合。他们认为仲德明就是被鬼所杀。冤有头债有主，他做了错事，被厉鬼杀了不冤。把他埋了，人鬼照样和平相处。我们无知无畏的调查，可能会惹恼厉鬼，最终让这村子遭殃。”
　　“这在仲德明家领教过了。厉鬼的群众基础倒是不错。”周杨微微一笑。
　　“仲家、平家是这村里两大家族。他们出事了，村里人都讳莫如深。很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其中一边。”刘明国补充道，“所以我们很难从村民那得到多少帮助。”
　　周杨下意识轻轻摇了摇头，哪里都有沉默的大多数，要他们开口说话是个难题。
　　宁晓光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带着商量的口吻道：“要不今天先到此为止，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继续战斗？”
　　“行。”周杨马上附议，“村里人普遍相信鬼的存在，说明这地方情况确实特殊。但我们既然来了，就不管是人是鬼，都给它整个水落石出。”
　　“有你在，我们心头踏实多了。”宁晓光半是恭维半是认真地道。“我跟明国还要回局里汇报，明天一早再过来。”
　　说完，跟刘明国双双起了身。临走前，交代有事直接找李方。又叮嘱李方把市局同事照顾好，方才驱车离开。
　　李方随后带他们上楼休息。客房在村委大楼的顶层。走廊铺了地毯，两侧墙上挂着油画，顶上的挂灯也显高档，弄得像个五星级酒店。
　　客房尽头还有近两百平的露台，边上装了围栏，中间搭个凉亭。凉亭里摆了张自动麻将机。
　　周杨和尹夕各住一间，李方和关喆住一间。李方分了房卡之后，几人各自进了屋。
　　房间里面的装潢比外面更显档次，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头啥的雪白整洁，床和沙发也都是大品牌，就是五星级酒店的配置。
　　把东西放好后，周杨先冲了个澡。
　　然后半躺在床上，点开微信跟女朋友视频通话。
　　宋洋那边刚洗完澡，头上裹着毛巾，穿一条吊带睡裙，正趟沙发上做面膜。面膜是全黑的，整个脸就留了对眼珠没盖上。
　　“今天怎么过的呢？”周杨嬉笑着问。不能陪人过生日，是自己的过错。不过宋洋能够接他的视频，表明并没有特别介意。
　　“怎么过，自己过呗。”宋洋没好气地道。“你这在什么地方？”
　　周杨举起手机把房间展示了一圈。
　　“待遇不错啊，住五星级酒店。怪不得成天往外跑呢。”
　　“不是酒店，村里的招待所。”
　　“村里的招待所？在村里还能住得这么好。一人住一间？”
　　“这又不是酒店，统共不到十间房，标间都让县局的占了。”
　　“照这意思，给大床房还委屈你了。这回又是什么案子啊？”
　　“村里的支书被杀了。案情有点复杂，暂时还没摸着头绪。”
　　“周六不能回来了？”
　　“不好说啊，情况不太乐观。”
　　“什么不好说啊？”宋洋一听这就不乐意了。“票都已经定好了！”
　　“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去广州的事，不会有问题！我跟领导提前请过假的。即便这边案子没完，我该走还得走。”
　　“别一说正事就嬉皮笑脸的。我妈本来就不愿意手术，好容易把工作做到这一步，要因为你给耽误了，你就等着吧！”
　　“不敢不敢，你放心！”
　　“在你这，还真没哪次能让人放心。”宋洋伸手扯掉了毛巾，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瀑布般洒落下来。“我吹头发了。周六的事，自己看着办吧。我脸皮也是够厚，就差跪下来求你了。”
　　“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你。”周杨恳切地道。他确实感到愧疚。
　　“得了吧。”
　　说完，那边就关了视频。
　　周杨放下手机，颇为难地挠了挠头。
　　今天周日，明天周一，到周六满打满算只有五天，时间实在不多。
　　虽说提前跟王安请过假，但在办案过程中离开，自己这关先过不去。
　　其实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朋友会全程陪着。他去与不去，并不影响手术的实施。可现在宋洋把这事上升到一定高度，他要不去的话，俩人的关系又得往后倒退几大步了。而这，是他不想面对的情况。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周六之前把案子给破了。
　　因为毫无睡意，起身穿了衣服，要去露台吹吹风。
　　到露台只见尹夕也在那里。她换了条素色裙子，双手扶着围栏，面向乡村的夜，安静地站着。夜风一吹，裙摆轻扬，在昏黄的灯光下，婀娜的身段显露无遗。
　　听到周杨脚步声，转过头来打了招呼。
　　“又在看风水呢？”周杨走到边上，和尹夕并排站了。
　　“天太黑，看不清楚。”
　　“真在看风水？”
　　“那你以为呢。”尹夕利落地一甩头，把头发甩到一边。见周杨情绪不佳，转以调侃的口吻道：“看你这脸，刚出土一样。跟女朋友吵架了？”
　　“真有你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周杨没好气地道。
　　“被我说中了？”
　　“今天这案子，什么看法？”
　　尹夕满怀期待要听八卦，不想又转到了工作上。
　　撇撇嘴，把头转了过去，眼神投向黑夜深处。
　　“我看你一进到村子，就自个儿在那琢磨事，发现什么了？”周杨追问道。
　　“这村子很特别。”尹夕认真地道，“仔细观察了村子的布局。东边是河，西边有路，南面大片水田，北边几座高山，正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上佳风水。高山和河流是自然造就，水田和道路则是人为。尤其那几亩水田，在茶园里显得极不相容，在风水上却至关重要。从这点可以看得出来，这村子被高人改造过。而且做这样的改造，是出于自家的需要，可见高人是这村里的人。他要是不在世了，肯定在村里还得有传人。”
　　“别扯这些没用的，说案子。”
　　“我就是在说案子啊。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既然村里有高人，必然对鬼神的事在行。村里发生厉鬼杀人，应该找找内行的看看。”
　　“你不就是懂的人吗？”
　　“我就知道点皮毛。这案子真正诡异的地方，不在死者被已经死去的人掐死，而是黄毅的遇袭和李方的遇鬼。冤有头、债有主，仲德明那样欺负平文龙，是自己找死。但黄毅和李方是警察，跟这里没啥纠葛。尤其黄毅作为县局的刑侦队长，竟然差点在这里交待了，超出常人认知范围。”
　　周杨微微笑了笑，尹夕能想到这一点，让他多少有些意外。其实，这也是在听说黄毅遇袭时，他一度感到困惑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鬼，找懂行的人聊聊，肯定有帮助。”尹夕坚持道。
　　周杨摇了摇头，对此并不认同。包括默县公安局副局长宁晓光在内，都把村子里闹鬼说得有鼻子有眼。可作为专业的刑侦人员，将破案的希望寄托在装神弄鬼的人身上，是对他这个职业的亵渎。
　　尹夕见自己的建言未被接受，嘟着嘴扮了个鬼脸。
　　本欲据理力争一下，见周杨并无想要倾听的意思，也就知难而退。
　　她是带着颗崇拜的心和周杨共事的。参加工作三年来，跟着他办了不少案子。他的专业和敬业，把她深深地折服了。
　　除此之外，她还藏着颗恋慕的心。这个既是领导又是师父的男人，让她悄悄着了迷。刚才一句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看似调侃，实则是她十分在意的事情。
　　周杨对此浑然不觉。苦也好，乐也罢，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有宋洋。
　　当然，尹夕也不会让他有所察觉。和他站在楼顶并肩吹吹夜风，本是十分美妙的事。可为了内心的悸动不被察觉，就不再做停留。说了句时间不早，先回屋休息去了。
　　周杨独自在露台上又站了一阵。
　　乡村的夜晚，宁静，清爽。清风徐来，能荡涤人内心的尘埃。到这样的地方来度个假，住上十天半月的，对人的身心健康定能大有裨益。
　　可此行不是来休假。有离奇的命案等着侦破，而且时间十分紧迫。
　　综合各方面的信息，对于案子，他已有了些初步判断。
　　仲德明跪死在平文龙儿子坟前，即便平文龙没有杀人，跟这起案子也有莫大关系。
　　最先发现仲德明尸体的诸葛良，跟平家关系匪浅，应该也在案子里扮演了一个角色。
　　厉鬼杀人、厉鬼袭警听着邪乎，却很有可能，只是个杀人灭迹的障眼法。
　　这障眼法玩得还不能说有多高明，因为凶手似乎忽略了一点，若真是厉鬼作案，留下指纹是讲不通的。
　　出现死人的指纹，正是故弄玄虚的明证。
　　黄毅差点遇害不假，问题就在差的这一点。凶手要取他的性命很容易，偏偏让他活了下来，足见并不真想要他的命。
　　李方遇鬼也不神秘，装神弄鬼吓吓年轻人，不是啥高难度的事。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最直接的目的，就是给办案人员制造障碍，企图把真相掩藏。
　　案子并不是那么神秘。诡异神秘的，是人心。
　　不过，尹夕所讲，也不是全无参考的价值。
　　仲平村的情况的确特殊。
　　村里存在让人谈之色变的鬼屋，说明鬼这一事物不论其真假，肯定在这村子渊源极深。
　　要把仲德明的死因查明，鬼的因素不能撇开。
　　四
　　一觉醒来，周杨对案子有了两点新想法。
　　第一点，是关于仲德明的死因。
　　仲德明是村支书，跟村里所有人都得打交道。照他霸道强横的作风，平日里结下的梁子不会少。不排除有别的人，利用他跟平家矛盾公开的时机，设计把他杀了。在大家都怀疑是厉鬼或者平家时，自己躲一边看热闹。
　　所以，摸清还有谁想将仲德明置于死地，非常有必要。
　　而这，就得对他的过往做到深入了解。
　　这事不难。乡村办案的便利，在于这是个熟人社会。大家都知根知底，找个靠谱的人询问一番，仲德明过去什么情况，就该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靠谱的人也想到了，就是昨晚一起吃饭的马会计。
　　会计这个职务，要个明白人才做得下来。且他跟仲德明一起共事多年，对各方面的情况当十分清楚。
　　在仲家人忙着料理后事时，找他了解最为合适。
　　第二点，是关于仲德明脖子上的指纹。
　　仲德明脖子上死人的指纹，只能是活人留下。能顺利获取平天国指纹的，家人和亲近朋友的几率最大，所以可以先小范围排查。
　　指纹套是特殊商品，获取的渠道大概率是通过网购。查查网购记录，若村里有人弄了指纹套，案子离侦破就不远了。
　　起床洗漱完毕，在村委食堂匆匆吃了早餐，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先把尹夕和关喆叫到跟前，给俩人布置任务：“尹夕查鬼，关喆去高速路口接林权。”
　　林权是市局法医，昨天关喆跟他联系，约好一早过来。
　　关喆领命而去，尹夕则面露难色留了下来。
　　“领导，这鬼怎么查呀？我可不敢半夜里跑坟堆那守着。”尹夕表明态度，她虽算得一条女汉子，却无意做孤胆英雄。
　　“自己看着办。”周杨头也不抬地回道。“平日看那些怪力乱神的没阻止你，就是想到有这样的案子时，能发挥点作用。”
　　尹夕哑口无言，把眉毛挑得比额头高。
　　“要觉得害怕，我也不强求。上次命案的总结材料没整理完，你可以回单位继续整理。”
　　“既然领导这么信任，那就当仁不让了。”尹夕故作痛快地道。周杨在工作上向来说一不二，自己能做的，只有咬着嘴唇把任务接着。
　　“尽快给我答案。”周杨这才抬起头来，满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