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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鬼  谋杀  悬疑

　　马会计在边上回答，傻子被接到爷爷仲海平那去了。离这有点距离，开车也得五六分钟。
　　周杨一听这更好，既能见到傻子，又能见到仲家现今的主心骨，可谓一举两得，自是值得一去。便让马会计领他前往。临行又吩咐关喆去趟县局，调取强奸案的卷宗。
　　在去仲海平家的路上，马会计在车上对老爷子做了简单介绍。仲老爷子是仲平村的上一任支书，已经八十五岁高龄。磷矿就是在他任上变成了村里的集体企业，此举让村里受益不少。村子在他带领下快速发展，村里人对他非常敬重。
　　仲海平有四个儿子，老大仲德明在他退下来后，继承了支书的位子。跟老爷子不同，仲德明把矿上赚的钱大部分打进了仲家私人账户，让他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老二仲德裕，在磷矿上做副总经理。仲德明死后，磷矿由他在负责。不出意外，下任村支书就是他。
　　其余两个儿子也很能干，依托磷矿做些买卖，身家十分可观。
　　尽管儿孙不少，老伴也在十几年前去世，仲海平依然选择独居。并且一直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儿子们要给翻修房屋不让，买的绫罗绸缎不穿。一副老农民的装扮，出门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儿子个个是富翁。
　　因见周杨乐于倾听，马会计又说了个题外事。仲家发达起来的原因，还有一种说法，是因仲海平当年没有参加对诸葛家的行动，事后还帮忙给诸葛家人收尸。这算是积了阴德，那些孤魂野鬼在暗中帮助他。
　　说话间，车就到了仲海平家门前。所谓的老屋，也就二十来个年头。面积不能说小，砖瓦的结构跟小洋楼比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显得与周遭的环境更相容。
　　依然是马会计先去敲开了门。屋里应声后，过了一会，仲海平才出来开了门。
　　因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老人面色沉郁，见了来客也无甚表情。
　　马会计恭恭敬敬叫了声仲叔，把周杨作了介绍。仲海平点了头，请他俩进屋说话。马会计坚持在外面等着，仲海平也不强求，缓缓转过身把周杨引进了屋里。
　　进屋坐下后，仲海平把小方几茶盘上反扣的瓷杯翻转过来，拎起边上的茶壶给倒了杯茶。一边倒茶一边悲叹，他这一生没做过坏事，家里还是遭这样变故，是老天爷不长眼。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周杨进行了一番安抚。事已至此，要节哀顺变。等仲老爷子止住了伤悲，便说了此行目的：“我今天过来，是想弄清楚你孙子是怎样强奸了平天心。因为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这是后面两起命案的导火索。”
　　仲海平没有立即搭话，掏出一根长长的烟锅，点燃旱烟啪啪抽了起来。
　　旱烟的味道极冲，熏得周杨招架不住。
　　“平家闺女那事，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你是市里下来的警察，今天我得说清楚。我孙子强奸平家闺女，不是我家老大指使的。他那天去镇上开会了，这个书记镇长都能证明。”
　　周杨点点头，去镇上开会这事，至少可以表明仲德明不是强奸案直接的操控者。“这事，我想也跟他没关系。”
　　“是啊，总算遇到个明白人。”仲海平轻轻地咳嗽了两下。“我家老大和媳妇，害怕我孙子出去受欺负，大多数时间都把他关在家里。那天老大媳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在家睡觉。”
　　“你孙子去平家时是大白天，村里应该有人看见啊？”
　　“没有。那天沿途没人见过我孙子。”老人啪嗒啪嗒又抽了两口烟，然后把长长的烟杆横着拿在手上。“白天大家都在干事。留在家里的，差不多都是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事也不爱出门走动。现在大家都是车子出行，没人看见我孙子不奇怪。”
　　周杨点了点头，老人所讲有道理。
　　“可既然都知道背后有人捣鬼，支书怎么还去提亲？”
　　“是啊，老大聪明一世，在这事上犯糊涂了。他是太想抱孙子了。”仲海平蹙着眉，显得十分痛心。“明明把别人女儿糟蹋了，还脑子发热去提亲。结果错上加错，又把平文龙儿子又给弄死了。说一千道一万，他是先有过错啊。他死得也不冤，一命偿一命的话，平家还要吃亏呢。”
　　仲海平说到这里，不觉掉下泪来。
　　周杨只得再作一番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任何语言面对这样的悲剧，都显得苍白。还好老人家情绪控制能力挺强，在他苍白无力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下来。
　　“我们这个村子，表面看起来一潭静水，其实并不太平。”仲海平长叹了口气，把烟杆放一旁，慢悠悠说开了。“除了我们仲家和平家，其余小姓人家也都拉帮结派，各有山头。在这村子做支书，不是件容易事。满足了一部分人，就会得罪另一部分。一些人这次得了好处，下次得不着就要骂你。到最后四面树敌，大家都不说他好。连仲家内部，对老大恨之入骨的，也不比外姓人少。”
　　周杨注视着仲海平，他眼里有深深的伤悲。
　　“所以在你看来，孙子被人拉去强奸平家闺女，是阴谋？”
　　“没错。目的就是要挑起仲家和平家的矛盾。只有我们打起来，心怀鬼胎的人，才有机会在村子里出头。”仲海平下了断言。
　　“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周杨不无期盼地问。这一趟是找对了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村里两千多口人，谁在暗地里憋着一肚子坏水，我这老家伙也看不明白。”仲海平强忍着伤悲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伸手抹抹眼角的泪花，接着道：“你们来，是为查清谁杀了我老大。谁杀了他不重要了。两家都死了人，扯平了，到此结束就好。继续往下发展，不顾死活打起来，正好上了坏人的当。我们两家垮了，对这村子不是好事。把我孙子弄到平家去的那人，才是真正的大恶人。”
　　周杨听得明白，在仲老爷子的认知里，儿子的死就是平家那边人干的。
　　杀子之仇足以让一个人疯狂，他却不希望把凶手找出来。初一听不能理解，细一想便明白这其中包含着深沉的智慧。
　　在双方都已经付出生命代价的情况下，到此为止，是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的选择。
　　至于强调把傻子弄到平家的人才是大恶人，倒是跟他想到了一点上来。
　　就目前了解的情况看，傻子强奸平天心，是很难办到的事。但这事不仅办到了，还不着痕迹，可称得上是个奇迹。不是坏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这样的事情干不出来。
　　“你孙子呢？我想见见。”周杨想了想，还是得先看看傻子的情况。
　　“在他三叔家。”仲海平灭了烟斗，把剩下的烟蒂敲落在边上的铁桶里。“我送你过去吧。看看也好，看看，就能明白那些人坏到什么程度了。”
　　说着站起身来，要给带路。周杨忙说不用送，告诉他怎么走就好。
　　“马会计知道，让他带你过去吧。”仲海平躬身捶捶腿。“这腿脚，愈加的不灵便了。”
　　尽管如此，还是把周杨送出了门。门外等着的马会计迎上来，仲海平简单作了交代，不等俩人离开，就在咳嗽中关了门。
　　马会计不无怜惜地摇摇头，说老爷子身体状态下滑得厉害。
　　周杨没有接话，老人身体状态虽不好，脑子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
　　因傻子三叔家离得不远，俩人决定步行过去。
　　往前没走多远，就看见一群小孩围着个大个子取闹。
　　马会计指了指，那就是强奸了平天心的傻子。就算他不说，周杨也能猜得出来。大个长着一张傻子的脸，胖墩墩的，鼻子眼睛挤在一起，搭配得极不协调。
　　近了一看，让人十分意外，他的眼神非常纯净。眼睛里黑的部分特别多，水汪汪的，甚至能说得上有些迷人。只有在婴儿脸上，才会见着那样的双眼。一群孩子把他欺负得够惨，他东躲西藏的样子很可怜。
　　俩人过去驱散了那群孩子。傻子见来了大人，一屁股坐地上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委屈地叫爸爸，像个襁褓中的婴孩。
　　周杨伸手想将他拉起来，傻子愈加哭得厉害，做派跟一两岁的小儿没有区别，说什么也哄不好，越说哭得越厉害。
　　无奈之下，摸摸身上有串钥匙能发出声响，便掏出来逗他。这招竟然起了作用，傻子伸手拿过去把玩起来，慢慢止住了啼哭。
　　“那天是谁带你去平家的。”周杨抓紧问道。
　　傻子拿着车钥匙玩得起劲，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对问话不理不睬。
　　“要回答问题，才给你玩。”周杨从他手中拿过钥匙。
　　被夺走了玩具的傻子又急又恼，却不伸手抢夺。把双眼一闭，豆大的泪珠滚出来，很委屈的又哭了。
　　周杨只得把钥匙给了他，马会计在一旁帮着哄，才让他止住了啼哭。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陌生人，眼神显出些疑惑来。正好几只鹅慢条斯理打他们跟前走过，傻子把视线转到那些鹅上，手指着叫了几声“猪、猪、猪”。
　　“傻子，那不是猪，是鹅。”马会计无奈地摇摇头。
　　傻子一脸认真，不停地叫猪。
　　还破涕为笑，傻不愣登的样子，表明他的智商的确停留在很低龄的阶段。
　　六
　　见过傻子的状态后，周杨决定不再耽搁，马上去拜访平文龙。
　　平文龙是必须一会的。
　　女儿被强奸、儿子意外死亡，都让他有杀仲德明的足够动机。
　　同时，他也有获取儿子指纹的最大便利。
　　不管是强奸案，还是命案，都不能把他绕过。
　　到达平家时，只见他家院子大门紧锁。马会计大声叫了几下，里面没人回应，倒把另一个院子的平文虎叫出来了。
　　平文虎是平文龙的亲弟弟，听说是市局来的，马上重视起来。告知平天心夜里犯病，哥嫂带着她上县里医院了。然后招呼到家里坐坐，有什么问题他可以代为回答。
　　周杨想既是亲兄弟，挨得又这么近，听他讲讲也好，就朝他家走了去。
　　马会计还是跟之前一样，把人送到位后便告退。
　　平文虎家也是独栋小楼。跟平文龙家相比，除了朝向不同，外观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进屋后粗略扫一眼，屋内全部精装修，家电家具都是名牌，便知他家也不差钱。
　　俩人坐定，平文虎先递上一支烟来。见对方不抽，就跟着没点，顺手放到了桌上。周杨让他想抽就抽，然后表明自己此行是想了解下强奸案。
　　没等平文虎开口，就听屋里一阵响动。他媳妇何红睡眼迷蒙，从卧室款款走了出来。穿件丝质的粉红吊带睡裙，露出深深的乳沟，还有两只若隐若现的乳头。面容姣好，长发齐胸，前凸后翘，圆润饱满，每走一步都是风情，每走一步都是肉欲。
　　“哟！来了贵客呀。”何红一手拢着头发，一边打着呵欠，颇有几分自来熟。
　　“这是市局下来的重案队长。”平文虎介绍道。
　　“昨天听说市局来了个帅警官，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何红脸上马上浮出妩媚的笑容，举手投足间愈加的展露出万种风情来。
　　周杨礼节性地冲她一笑，说打扰你们了。
　　“哪是打扰呢，你来帮我们抓坏人，我们要感激你才对呢。”何红慢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拿开了周杨面前的空水果盘。俯下身的瞬间，把一对白白的大乳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
　　周杨始料未及，忙把目光移开。何红则含笑转身，说去切点西瓜。
　　“唉——！”待媳妇离开，平文虎先来一声长叹。“我大哥冤啊。相信领导也有所了解，仲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侄女被强奸的事还没说清楚，侄儿又被他家人害死……”
　　“嗯，这个我听说了。”周杨微微点了点头。他很同情平家遭遇，但主要任务是来调查案子。见平文虎摆出一副拉开话匣就要倾倒苦水的架势，用一个问题打断了：“你侄女昨晚犯的什么病？”
　　“还不都是让仲家害的！”提起仲家，平文虎气不打一出来。“先是被傻子强奸了，接着亲哥又因她死了。一个女孩家，哪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出了问题，整天胡言乱语。”
　　“精神失常了？”
　　平文虎苦着脸点点头。“最近我哥嫂带着她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医院也没有办法，只是开些镇静药。天天大把大把的吃，就算是个正常人，也吃迷糊了。”
　　何红把西瓜端了进来，又去泡了茶，用托盘端到两个男人面前放下。接着摆出些瓜果花生之类的招待。周杨一面表示感谢，一面强调他是查案子，不用这么客套。
　　在放西瓜和茶杯时，何红两次俯身，都把一对豪乳呈现在他眼前，弄得周杨颇为尴尬。对方并非不知道自己春光大泄，却完全像没事人一般。放完茶杯，就坐到了平文虎边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时，更是春情毕露，连打底裤也没穿。
　　这意外的插曲，让周杨不大自在。刚刚以为对方只是不拘小节，这下就似乎有点故意而为了。因不想让小插曲扰乱自己办案节奏，便把目光都投到平文虎脸上，直接问道：“能讲讲整个事情的经过么？”
　　平文虎面露难色，把放下的烟拿起来点上了。一旁的何红则是招呼吃瓜，自己也拿了一块吃着。吃相倒是十分优雅，没有参与谈话的意思。
　　“还是你来说吧。”抽了一口之后，平文虎感到难于启齿，转头对何红说。
　　何红倒也大方，吞下口中西瓜，看了看周杨，清清嗓子，便拉家常似的说开了。
　　“那天，为了庆祝诸葛良考上公务员，七八个朋友相约来天心家里玩。她把家里人都打发走了，她家里有卡拉OK，有的唱歌，有的打麻将，一帮人玩得很开心。玩了一阵，天心来找我过去帮忙做午饭。”
　　“那时大概几点？”
　　“不到十一点吧。别的菜，都是从镇上叫的外卖。让我过去帮忙做的是条鱼。做好之后我就回来了。他们一顿饭吃了俩小时。那帮朋友都不是村里的，吃完饭就挤一车走了。天心因为喝了点酒，就躺在家里沙发上休息。仲德明的傻儿子，这个时候闯了进去。等她醒来时，还趴在她身上大口喘气。”
　　何红说着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红的了，哀叹多么漂亮的女孩儿，就那样给糟蹋了。说着还拿出手机，打开平天心的照片递过来。
　　周杨拿过手机，照片中的姑娘大方端庄，有一种健康之美。
　　叹息之余，两个字蹦出了他的脑门，那就是迷奸。
　　在平天心身上发生的事，完全符合被迷奸的特征。
　　但大白天要在人家里实施迷奸，还得让一个傻子来做道具，需要多么精心的谋划才行。
　　“你是怎么知道侄女被强奸的？”周杨把手机还给何红。
　　“天心醒来，看到傻子趴在身上，发出一声惨叫。我当时在午睡，被惊醒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一听没了动静。等一会觉得不对劲，就起床去了她家。”
　　“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到她家里时，有两个路过的人在那。”
　　“除了平天心和傻子，还有两个别的人？”周杨全神贯注地道。
　　“天心惨叫时，他们正好路过。”
　　“都认识么？”
　　“都是村里的。”平文虎回答道，“一个是平文强，是我们的堂兄弟。在茶厂上班，负责茶叶销售。另外一个叫曹勇，是个逞勇斗狠的刺头。前些年在外面打工砍了人，还坐了三年监牢。出狱后回到老家，先在磷矿上班，犯事被矿上开除了，现在跟着平文强跑业务。”
　　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出现在强奸案现场，应该不会只是路过那么简单。
　　“你进去时，他们在做什么？”周杨继续问道。
　　“平文强打着电话，曹勇在一旁看着。见我进来，曹勇指着傻子，说他强奸了天心。”何红眼眶已经不红了，说话的神态也恢复了常态。“天心衣冠不整，蜷缩在沙发上发抖。傻子光着身子在边上痴痴地笑着，我一下就来了气，让他俩把傻子轰了出去。”
　　“然后呢？”
　　“曹勇跟我说要保护好现场，我说这么多人看到，还要什么现场，连带他俩一块给骂了出去。”说到这里，何红还有些气呼呼的。
　　“那天你们夫妻俩都在家么？”
　　“就她在。我去县里办事了。”平文虎回答。
　　“他们喝了很多酒？”
　　“没喝多少。”何红不假思索地道，“据她男朋友回忆，那天她只喝了小杯白酒。”
　　“她男朋友也在？”
　　原来诸葛良也在。这么重要的情况，去他家时居然没提。
　　毋庸多言，这更进一步加重了他的嫌疑。
　　“是啊。不过跟其他人一样，他吃完饭也回去了。”
　　“他们喝的酒，之前调查案子的警察检测过吗？”
　　“测过了，酒没有问题。别的人喝得更多，一点事没有。”平文虎回答。“饭菜也都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