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  女人  穷苦  命运

　　
　　黄大界正在上课，阿贵拱着手来找他。阿贵跪地哭着告诉他：“二少爷路上染了瘟疫，没了，尸体运回来了！小燕也死了，在江华老家没回来了。”黄大界一时泪水夺眶而出，顺手用手上的书打阿贵的头，阿贵忙趴在地上。
　　
　　在黄大名的坟前，黄大界痛哭：“你最疼爱银花了，还有谁那么来疼爱他？弟呀，你走了你到阴曹地府也没个伴，大哥什么时候也能和你作个伴？”杨氏牵着银花，站在远处的树下，不住地擦眼泪。
　　
　　客厅上，黄大界和杨氏坐在堂上，阿贵跪在下面。黄大名还是重复这几天一直说的那句话：““叫你照顾好他们，你倒好，你回来，少爷走了。都是我，明知道县境内瘟疫流行，还叫他去，是我害了他呀！你走吧，你害苦了我了。”阿贵求他留下：“老爷，我是孤儿，我没地去，我无路可走。”黄大界不愿意再看到他，杨氏说“拿些钱，你走吧，见着你，老爷伤心。”阿贵接过钱，也不叩头，转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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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年，黄大界娶了二房，西厢房里热热闹闹闹洞房，东屋里杨氏教银花做针线。银花说：“娘，你多大了？”“三十二。”“我十四了，我知道你哪年嫁给爸爸的，那一年你捡到了我。”“你好生学针线，到十五六岁也要也嫁的。”“娘，我不嫁，我要陪着你。”“傻孩子，我们家门槛儿都快被人踏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你这么俊，多优秀的男子都来寻亲，过一两年心能不动？” “不心动。”银花脸红着不行，不得不换个话题：“娘，二娘漂亮吗？”“不漂亮，歪嘴巴，麻子脸。”“那爸爸为什么娶她？”
　　银花还是看见二娘了，一点也不丑，二娘非常年轻，应该和她差不多的年龄。银花轻轻叫：“二娘。”二娘轻轻点点头。二娘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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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上，黄大界和骆氏坐上座，桌子对面一个正襟危坐的农民老父和年轻军官。只听黄大界朗朗的笑声，他说：“令郎是才华人士，可我总共这么一个女儿，是不会跟人走四方的。”
　　客厅上，又是一拔来求亲的人。黄大界对人摆摆手笑着说：“令郎请回吧，我女儿还小，还想她伴我喝几口粥呢。”
　　求亲的人走马灯似的。黄大界总是不满意。女儿婚事就像是岳丈挑女婿，而不是银花选夫。银花和娘在帘子后面听得清客厅上的对话，她们倒茫茫然。
　　今天又来了一对父子，年轻人与黄大界谈话甚欢。客厅上的人坐久了，她从后门出去，爬上门前葱葱郁郁的榕树上，看见客厅上的年轻人她着实吓了一跳，口里吐出：“打柴佬。”三个字。
　　黄大界与杨氏商量定亲的事，银花当然不在场。黄大界说：“家贫不是错，富不过三代。他虽是打柴的，人品好，长相好，勤劳就能致富。重要的是离我近，我时时可以看见银花比什么都强。”杨氏说：“他终是个穷小子，银花过去是要受罪的。”“我是为她好哎，她在深宅大院在高官贵府能生存快乐吗？她是个不识字就会爬树的没头脑的家伙！”走几步回过头说：“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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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花要出嫁。黄府上下一派喜气：门上贴了喜联，梁上挂了灯笼，窗上剪了窗花，全家都备了一身新衣。如此而已无愧是农村大户人家的作派了。
　　嫁妆有单柜大大小小六个，放在厅房里。还有一个大谷仓屋里放不下，放在家门口的榕树下，中间贴一个“丰”字，就是丰衣足食的意思。这等嫁妆已是邻居不能比的了。
　　杨氏、骆氏和丫环都在为银花梳妆打扮。鸳鸯绣花枕头，红嫁衣，被褥等摆在床上。银花娘很舍不得她的，给她梳头不时落泪下来。
　　二娘有点不舒服，回房去了。黄大界正在房里叹气。骆氏说：“你叹什么气，女大当嫁不好吗？”他拉住夫人的手说：“我在想呀，我祖上怎么这么人口浅薄？”夫人捂住他嘴说：“不能说，我们有了。”他激动地站起来说：“有了，金花金花。”“亏你还是先生，金花银花的。说不定是公子呢。”黄大界大喜，忙洗手上香去。
　　迎亲的轿子来了，四个轿夫，都穿得破烂，脚上草鞋也是烂了。两名唢呐手，吹得天叫，把邻居们都叫来了围观。黄大界携二位夫人忙上去让礼。媒婆在杨氏耳边说：“小姐不见了。”其“悄悄声”黄大界也听见了。靠近站的迎亲的也听见了。“赶紧去找，大家一齐找呀！”黄大界着急地说。围在一起的人都散开去找，他们说着“新娘子不见了”之类的话，口气却是不急反乐的，谁家新娘子出阁会偷偷走掉，只有书上曲上听说过，现在却是亲眼见的，故觉得好笑好玩。唢呐手甲向同伴使个眼色，对方会意。二人换了一曲轻快调皮的小曲。
　　这一切银花尽收眼底，因为她就在大家的头顶上，她在榕树密叶中间躲藏着。大家走散了，她看着底下冰冷的谷仓和大红的轿子。四周空空、静静的。
　　一会儿新郎高子明急忙忙来了，他手上拿着刚脱下大红的新郎服，现在身上还是一身洗干净的补丁衣服。他在树下走了一圈，抬头就看见了银花，他好像嘴角还有笑意，银花吓一大跳，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看他没叫喊，银花又镇定下来。之后他对岳父说：“银花妹妹可能想陪娘一晚，我们明日再来接她，这些嫁妆让送亲的人快些抬过去，中午饭还来得急。”黄大界此时没了主张，叫送嫁的人按原安排的跟着空轿子走。抬衣柜的走前头，谷仓原是组装的，现拆开抬板子，回去还组装。唢呐手随最后。一行人沿阡陌小道而去。
　　留下黄大界和二位夫人，为今天的事感到啼笑皆非直摇头。
　　轿子放下，高子村一村子老小盼着看“小姐新娘子”， 轿夫坐下喝茶了，村民们愣是不明白，一个小孩子说：“新娘子呢？”只见高子明拱拱手说：“各位亲戚朋友，新娘子想陪娘一晚，明天早早接她来。”一老人说：“好！大量好！”高子明接着说：“各位舅爷，我高子明现在家穷，将来我一定让银花住上大房子，把谷仓搬进去，让谷仓装满谷子。”大家听了高兴，又向他敬喜酒。亲友们又一个个乐淘淘的。没有新娘子一样喝酒划拳。
　　从结婚这天来看，高子明是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