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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第九十一章 侥幸脱罪
　　齐东强回到宿舍，想起如今的际遇，心下着实烦恼，又无处倾诉，只好去校园里围着操场慢跑。正跑着，郝美秀走到他身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从来不这样跑的。”
　　齐东强停下来，笑道：“没……没什么事。我……我就是这样锻炼锻炼。”
　　郝美秀嘴一撇：“哦？没讲实话。好吧，我陪着你一起锻炼。”说着，立在齐东强一旁，拉好了架势。
　　齐东强点点头：“谢谢你！”
　　二人边跑边聊，天南海北地说了很多。
　　其间，齐东强感慨道：“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大舞台，人就像它的演员，明地里都在戴着虚伪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矫揉造作的事，只有暗地里才会卸妆。奇怪的是，人人都这样做，人人也都知道别人与自己一样在这样做，却人人都不点破，彼此都接受这样做。如果有人不这样做，别人反而会说其幼稚或愚蠢。世界啊，谁是你的导演？是上帝还是上天？”
　　郝美秀笑道：“你怎么产生这么深刻的感悟？”
　　齐东强叹道：“你知道，我绰号齐天大怪，就像我这么怪的人都不能免俗，何况别人呢？——对不起，我心里确实有事，却不方便对你说。刚才，我还说没事。今天我还干了很荒唐但似乎又不能不干的事。”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事。不方便说，那就算了。”郝美秀笑道：“其实啊，我觉得，人还是糊涂一些为好，把一切都看透了，还说出来，恐怕就没有意思了。要不，怎么说难得糊涂呢？”
　　齐东强沉吟道：“也许吧。”
　　当晚半夜左右，下起了大雨。
　　次日上午，齐东强上完课，去找刘碧玉。他顺着南大街疾步走着。前面的一个老妇忽然滑倒了，抱着腿痛苦地呻吟，身上满是污泥。齐东强四下看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有施以援手的意思，只得上前去搀扶老妇。
　　“别动。”老妇呻吟了两声，而后说道：“我腿骨折了，起不来了。好心人，给拦辆车，把我送医院吧。我真的不讹你。”
　　齐东强点点头，很快拦了辆出租车，和那的哥一同把老妇抬上车。
　　“我拉的是病人，车费得翻倍。”的哥不客气地说道。
　　齐东强点点头：“好吧。救人要紧。”
　　十几分钟后，齐东强和的哥就近把老妇送到承商区医院的急诊科。齐东强付了车费，那的哥说了声“好心人还是有的”，就走了。
　　急诊大夫给老妇简单地看了看，又问了一些相关情况，说道：“应该是骨折了，先拍个X光片看看吧。”随手给老妇开了张检验单。又嘱咐护士与老妇家属取得联系。拍过片子，医生就近安排老妇暂时到处置室等待。这处置室里，一共有两张床，靠南的床上已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躺着输液。他旁边的瓶架子上挂着三个药瓶子，其中两个已经空了，还有一个正在慢慢地向下走着液体。那男子左手拿着手机，正在与人通话，口中说道：“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种小事以后别找我。”挂断电话，一扭头，见他们进来，轻蔑地望了他们一眼。
　　老妇被安排在靠北的床上。她不住地念叨：“好心人啊。哎呦！”
　　那男子问道：“怎么了？”
　　老妇腿部疼痛无心回答。
　　齐东强仔细端详了一下那男子，脸型方正，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很可亲，说道：“大叔，道光路滑，她把腿摔折了。”
　　那男子疑道：“你不认识她？”
　　齐东强点点头。
　　那男子也点点头：“见义勇为啊。”
　　齐东强尴尬地一笑：“大叔，你自己输液啊，没人照看你吗？”
　　那男子又是一笑：“我这输的是营养药。家里人不让输，我自己偷着出来输的。”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冲老妇说道：“联系上你闺女了，她一会儿就到。”
　　老妇答了声“哎呦！”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中年妇女风尘仆仆地跑进处置室，气喘吁吁地冲老妇问道：“妈，你怎么样了？”
　　老妇答道：“云云，我没大事儿，就是太疼了。”随后用手指指齐东强：“是这个好心人给我送过来的，出租车费、拍片费还是他出的。”
　　云云冲齐东强说道：“谢谢你啊。请问你怎么称呼？”
　　齐东强说道：“我叫齐东强。”
　　“齐东强，我记住了。”云云说着，拿出十几张百元钞票，递给齐东强：“这是你垫的钱。”
　　齐东强说道：“没有那么多，只两张就够了。”说着，从中抽出两张揣进兜里。
　　云云不安道：“剩下的是谢你的。请别怪我俗气，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谢你。”
　　齐东强摆摆手：“不用了。我妈要是摔倒了，你看见没人帮助她，你会忍心不管吗？你不要这样，太麻烦了，没必要。你的谢意我心领了就是。”
　　云云把钱收起来，说道：“你真是好心人。”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叫道：“妈，你没事儿吧。”
　　老妇说道：“陆远，你怎么也来了。你妈不是在区医院住院呢吗？她那儿谁管啊？”
　　陆远说道：“我妈那儿有我姐和我姐夫呢。”
　　云云冲陆远说道：“快去看看，拍的 X光片出来了吗？”
　　陆远答应一声就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陆远推着担架车回来了。他冲云云说道：“妈的腿骨折了，大夫让住院。我把住院手续办好了。咱们去201病室。”
　　云云点点头：“好的。”
　　老妇也点点头：“我姑爷就是能干。儿子啊，半年多没见了。”
　　齐东强帮着把老妇抬上担架车，跟着他们走了。
　　过了几分钟，齐东强返回处置室。
　　那输液的男子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东强说道：“你一个人输液，有什么事可能不方便。反正我暂时没啥事儿，再有半个小时你也就输完了，我陪你会儿。”
　　那男子笑道：“谢谢你啊。”
　　齐东强笑笑：“不用谢，我又没干什么。”
　　那男子问道：“按一般的生活常识，做了好事的人都是不报姓名，知道被救助的人的家属马上来了，会偷偷地溜走，给钱更不要。你怎么没那样做啊？”
　　齐东强嘿嘿一笑：“大叔，为什么做了好事的人都那样？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人格多么高尚。其实，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内心是唯恐别人不知的。说到底，还是利己思想在作怪，一点也不高尚。实际上，被救助者如果有良心，为了报恩会费尽周折去找救助者，找不到，总是悬着一份心愿；找到了，也是费尽周折，这不是给人凭空填麻烦吗？躲避、隐藏，都是何必呢？说到给我钱，我该得的我当然得要了，因为我父母挣钱也不容易，我不能用我父母的钱来证明我人格高尚。”
　　那男子伸出大拇指：“齐东强，强啊！哪个学校的高材生啊？”
　　齐东强笑道：“大叔，我哪是高材生？陕西理科大学的学生而已。”
　　那男子问道：“本科吗？啥专业？”
　　齐东强答道：“是本科，数学专业。”
　　那男子点点头：“不错。”
　　过了半个钟头，那男子输完液，齐东强帮他拔了输液管，一同走出处置室。
　　齐东强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又返回处置室，四下望望，见南边床的脚下躺着一部手机。他拿起手机，向外就跑，追上中年男子，把手机递给他：“大叔，你手机落下了。”
　　那男子接过手机，说道：“谢谢你啊。——你怎么知道回去找我的手机？”
　　齐东强笑道：“我看你身上连个包都没有，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你拿着什么东西着，我就回去看了看。”
　　那男子点点头：“你宿舍电话能告诉我吗？今晚咱们吃顿饭。”
　　齐东强笑道：“大叔，你又来了。捡到别人的东西归还失主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可感谢的？”
　　那男子一愣：“这可是拾物不昧啊。”
　　齐东强摇摇头：“大叔，恕我直言，这种说法本身就有问题。难道说捡到别人东西可以不还吗？捡到东西归还失主是义务，如果不还，那是不当得利，那就该谴责了。按照世俗的思维，捡到重金的人要么还金成英雄，要么昧金成混蛋，做不了平常人了。实际上，人还是原来的普通人，因为这事就变了，明显不对嘛。社会上习惯把尽了应该尽的义务的人当英雄，这本身就是问题。比如，公务员廉洁奉公、忠于职守会被评为工作模范。实际上，公务员不该廉洁奉公、忠于职守吗？公务员如果做不到廉洁奉公、忠于职守，本身就是不称职了，该开除了。做到了，是应该的，表扬什么？再比如，某人孝敬父母，被评为道德模范。这也不对啊。人不该孝敬自己的父母吗？孝敬了，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有什么可表扬的？要是像我们县那两个民警那样舍生忘死地与歹徒搏斗、另一个民警冒着生命危险去水库救人什么的，倒是应该被评为英雄。”
　　那男子想了想，点点头：“你还挺能说的。——你说的那三个民警被评上英雄了吗？”
　　“评上了。”齐东强说道：“公安系统，政法系统、政府系统等等吧，还是好人多！有的被个别人给害了——一马勺坏一锅。”
　　那男子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边走边聊，很快离开了医院。
　　下午齐东强上完课，回到宿舍休息。舍友们邀他出去看电影。齐东强没有心情，婉言拒绝了。
　　在床铺上倒了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响了。齐东强懒洋洋地接过电，电话里传来冷洁的声音“我找齐东强。”
　　“我就是啊。冷洁，是不是有叔叔的话了？”
　　“是的。我爸今天心情特别好，想要见你。你今晚有空吗？”
　　“有。”
　　“我爸想要今晚七点在经理室见你。”
　　“好的。谢谢你。”
　　“你没吃饭吧？你现在就过来吧，咱俩吃顿饭。”
　　“咱俩？”
　　“对啊。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哦，好吧。”
　　放下电话，齐东强从床上起来，洗洗头脸，整整衣冠，出发了。
　　齐东强来到碧海青天大酒店门口，冷洁就笑吟吟地迎上去，给齐东强一个紧紧的拥抱。齐东强无奈，只得轻轻地抱了抱她，轻声说道：“人们都看着呢。”
　　冷洁放开他，挽着他的手走进酒店。冷洁叫了一个包间，与齐东强在包间里连肩并坐，细嚼慢饮。
　　快到七点钟了，冷洁拉着齐东强的手来到经理室前，轻轻地敲敲门。
　　“进来。”屋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声音齐东强觉得有些熟悉，但不知是谁的。
　　齐东强与冷洁走进经理室，往经理的位置上一看，惊道：“是你？”
　　冷父微笑着点点头。
　　冷洁问道：“你们认识？”
　　冷父笑道：“今天下午我们在承商区医院见过，他还给我拔过输液管呢。”
　　齐东强走近经理桌，说道：“再见到冷叔叔，我很荣幸。”
　　冷父笑道：“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我觉得你的品质不错，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朋友？”冷洁急道：“爸，你是什么意思啊？”
　　冷父把身体向后一靠：“冷洁啊，难道你没注意到你妈不在吗？”
　　冷洁问道：“这与她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冷父沉下脸来，说道：“因为我不愿意，所以没让你妈来。”
　　齐东强更近一步，问道：“冷叔叔，没人告诉你，你就能提前知道是我啊？即便知道是我，为什么不了解我您就不愿意呢？是不是我在医院的表现让你失望了？”
　　冷父摇摇头：“不是你在医院表现不好。相反，你表现的非常棒，我非常欣赏你。”
　　冷洁与齐东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冷父说道：“我就直说吧。你们在酒店的一举一动我通过监控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酒店里喧闹，听不清你们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你们根本不是恋人。既然如此，根本不涉及我同意不同意的问题。其实，如果你们是恋人，我肯定会同意的。——东强在医院的表现最能说明他的品质。他的品质我非常欣赏。”
　　“谁说我们不是恋人？我们知道酒店有监控，故意控制、收敛的。”冷洁说着，抱住齐东强就狂吻起来。齐东强无奈，也只好就范。
　　冷父冷眼看了一会儿，忽然喝道：“行了。别表演了。我是什么人？你们骗得了我？齐东强，你还是在爱上我女儿以后再来找我吧。”
　　他们停下来，齐东强望着冷父，叫了声冷叔叔。
　　冷父一摆手：“你们去吧，让我清净清净。”
　　冷洁急道：“爸，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冷父仍是一摆手，不再说什么。
　　冷洁与齐东强相视一眼，知道多说无益，只好一同离开。
　　项冰被抓之事窦珍珠很快就通过刘碧玉之口知道了，她急忙把冷清约出来。二人一边在校园里散步，一边闲谈。聊了一会儿，窦珍珠直奔主题，道出求帮之意。
　　冷清摇摇头：“你太高看我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办得到？我爸倒是能办到，但商人讲究利益交换。你有什么可以和他交换的？没有吧！除非你做我的女朋友，还有点希望。你愿意吗？”
　　窦珍珠默默地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次日，窦珍珠召集刘碧玉、项冰到一个肃静的小茶馆商议对策。大家心情都很沉重，能够想到的对策无非就是托人走后门，但谁也不认识顶用的人，无后门可走。再想到的就是找律师帮忙，想到吕小花已经聘请了律师，再找律师也是做无用功。结果，三人会议没有拿出决议案，也就不了了之。
　　谁也没有好的办法，谁也不能把项冰救出来，刘碧玉等关切之人也只好静待事态的发展。
　　两个半月以后的一个早晨，项冰被控故意杀人、防卫过当一案在承商区法院开庭审理。吕小花、刘碧玉、齐东强、窦珍珠、吕玉美等人早早地就坐在了旁听席上等候。
　　等了约有半个小时以后，项冰带着手铐、脚镣被押上了被告席。项冰面容焦悴、身形消瘦，丧失了往日的神采。他扭头向旁听席上望望，见自己的亲人来了不少，心下稍慰，说道：“你们放心，我没事儿。”
　　吕小花、刘碧玉都不约而同地哭起来，说不出话。
　　项冰说道：“你们别哭了，我死不了。你们这样，我更难受。”
　　书记员宣读了一下法庭纪律。稍后，审判人员及公诉人都各自就位。
　　女审判长敲了下法槌：“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哭泣。肃静！”
　　齐东强一望那女审判长，心下一惊——这么巧！她不就是那个叫云云的妇女吗？云云也注意到了他，看了他两眼，咳了一声，继续下面的程序：核对被告人身份——宣布合议庭成员及书记员、公诉人名单——询问是否申请回避——宣读起诉书——法庭调查——法庭辩论——被告人最后陈述。通过宣布合议庭成员名单的程序，齐东强才知道云云的大名叫罗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