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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项：（得意地）哪里？哪里？
　　骆：你就不必谦虚了。你看，身材挺拔像青松，目光犀利似老鹰。脚踏孙悟空，身穿波司登。不是大明星，就是大富翁啊。
　　项：脚踏孙悟空？
　　骆：你不是穿着金猴皮鞋吗？
　　项：这么个脚踏孙悟空啊？把我吓一跳。
　　骆：我说大富翁啊，能借给我点钱呗。
　　项：你是谁呀？干什么的？百家姓里没有赵——张口就是钱啊。
　　骆：你不认识我？
　　项：不认识。你是干什么的？
　　骆：不瞒你说，我是搬砖头、垒墙头的。
　　项：农民工啊。
　　骆：谁是农民工啊？
　　项：你不是搬砖头、垒墙头的吗？
　　骆：这么没见过世面呢。我换种说法吧，我是修长城的。
　　项：包工头啊。
　　骆：我倒是愿意当包工头，谁让我包啊？我再换种说法吧，我是搓麻的。
　　项：麻绳厂工人。
　　骆：现在还有麻绳厂吗？
　　项：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正派人就直说，别绕来绕去的。
　　骆：我当然正派了。我直说吧，我就是喜欢自摸的那种人。
　　项：还绕呢。再不直说，我就走了。
　　骆：别走，我说。我啊，整日里就是（羞涩地）打打麻将。
　　项：赌鬼啊。
　　骆：谁是赌鬼？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项：那是赌棍。
　　骆：还不如赌鬼呢。
　　项：那怎么称呼你？
　　骆：赌徒。
　　项：那不一样吗？
　　骆：事儿是一码事儿，叫法不同效果可迥异啊。你没听说吗？两个卖土豆的，一个摊位前写着土豆，无人问津，另一个摊位前写着洋芋，购买者排起了长队。
　　项：那我就叫你赌徒吧。
　　骆：别这样叫，我丢不起那人。请叫我代号。
　　项：赌徒还有代号？
　　骆：那当然了。我的代号是红中。
　　项：红中？你这是什么名啊？
　　骆：我的名是不响亮。我有个女牌友，那代号才响亮呢。
　　项：叫什么？
　　骆：叫幺鸡。
　　项：妖姬啊，那不是女妖吗？
　　骆：她啊，穿着打扮妖里妖气，玩起牌来，特精，都成人精了，幺鸡这名啊，和她特配。
　　项：我说赌徒啊。
　　骆：请叫我红中。
　　项：红中啊，你们打麻将来钱的吗？
　　骆：明知故问。不来钱的，有什么劲？你和我来啊。
　　项：不来钱的，那叫卫生麻将，是娱乐。要是……
　　骆：（打断项）这你放心。我们用的麻将要么三天两头换，要么三天两头洗，可卫生了。
　　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打麻将沾上钱，那叫赌博。偶尔玩玩，问题不严重，要是……
　　骆：（打断项）偶尔玩玩？这么高雅的东西怎么能偶尔玩呢？你怎么这么不重视传统文化遗产呢？
　　项：打麻将高雅什么啊？还传统文化遗产，可笑不可笑？
　　骆：不懂了吧。看来，我得给你科普一下。这麻将啊，是明朝人万丙条发明的。他特别崇拜梁山的好汉一百单八将，就制作了一百零八张牌子，来纪念这些好汉。他把这些牌分成三种，以自己的名字分别命名为万、饼、条。由于这些好汉来自于东南西北不同的地方，他又增制了四风牌，即东南西北风。这些好汉按贫富划分，可分为三类，大发的，中等的，一穷二白的，于是，他又增制了三箭牌，即红中、绿发、白脸，俗称中发白。像你这样的大富翁，那得归进绿发一类去。
　　项：大家听好了，是绿发（平声），不是绿发（去声）。
　　骆：是绿发（去声）也不打紧。你没听说吗？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得有点绿。
　　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打死我我也不信，常玩麻将还能有什么正当理由。
　　骆：你说的太对了——打死你你也不信。
　　项：对了。
　　骆：我觉得，只要打不死，你就得信。
　　项：嗯？
　　骆：打麻将，那好处可是大大的。为了形象地表述打麻将的好处，我写了首打油诗。
　　项：怎么写的？
　　骆：没事不要闲，赶快进麻坛。对面好美眉，陪我一起玩。点炮舒筋骨，自摸可化痰。不怕烟鬼多，不畏热或寒。钞票来又去，手里常过钱。总玩修心性，增寿好几年。
　　项：拉倒吧。什么歪理邪说？颠倒黑白。看来啊，赌徒们一点实诚的精神都没有。
　　骆：谁说赌徒没精神？尤其是我们这些搓麻的，那才叫有精神呢。
　　项：有精神？我看是有神经。
　　骆：怎么说话呢？不客气地说，我们搓麻的人是最有精神的人！
　　项：这话从何说起？
　　骆：从何说起？跟你说吧。不管把我们的精神用到哪里，在哪里就会成功。比方说吧，我们随叫随到，从不迟到早退，也从不嫌上岗时间长；我们从不挑剔环境的脏乱差，也不嫌弃人多喧闹，总是能聚精会神地管好手头的事儿；我们从不抱怨，经常自我反省，经常总结经验教训；我们不管手头的条件怎么样，都会往好的方向调整，不为失败找借口，只为成功想办法；最最关键的是，我们永不言败，总是能从头开始，坚持不懈，且抱着必胜的希望和信心。我们每天都是这样，天天坚持十几个钟头。你说，我们的精神怎么样？你比得了吗？
　　项：这我真比不了。不过，我有疑问啊，天天如此，你们身体受得了吗？
　　骆：怎么受不了啊？打麻将，它治病啊。你看那些有各种疾病的人，一打上麻将，疾病全无啊。我的牌友胡九饼说的好啊——一打上麻将，我这眼也不干了，腰也不酸了，手也不麻了，腿也不觉发瘫了。你看，就冲这个，我们也得坚持打麻将。尤其是我的牌友艾对倒更是我们的榜样，他有前列腺炎，为了不影响打麻将，天天用着尿不湿。
　　项：拉倒吧。打麻将治病？胡扯！那是精神头在麻将上，疾病的反应被选择性地忽略了。
　　骆：前两天吧，我们去吊唁艾对倒，他的亲属也是这么说的。你和他亲属商量了？
　　项：谁商量了？它就是这么回事儿。诶？艾对倒死了？
　　骆：是啊。医生说，他要是经常锻炼，前列腺炎死不了人。为了打麻将，他老是憋尿，得了尿毒症。
　　项：这你明白了吧——经常赌博，影响身体健康。还有，它肯定也耽误工作，影响家庭。
　　骆：说的哪里话？对我一点也不耽误。
　　项：怎么可能呢？
　　骆：怎么不可能？我啊，既没工作，也没家庭，打麻将耽误不了我什么。
　　项：你怎么不找份工作干？
　　骆：原先吧，我有工作——在一个大超市当采购员，辛辛苦苦忙活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如打麻将带劲，一把好牌，千八百块钱就到手了，于是我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班，因为这个没少挨批评。后来，经理让我进一批篮球，我在采买单上写的是“幺饼”，结果货进错了，我被清了。当时我那个气啊，差点给经理来个杠开花。
　　项：怎么没杠开花呢？
　　骆：没功夫和他一般见识，我还得打麻将呢。
　　项：好嘛。——那对象的事又是什么情况？
　　骆：一开始吧，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一相亲，人家姑娘清一色地嫌我爱赌钱，都不愿意。后来就没有人给我介绍了。
　　项：姑娘怎么知道你爱赌钱？
　　骆：相亲时，牌友给我打电话，说三缺一，快来啊。我说，暂时没空，我正在凑对呢。姑娘问，什么是凑对。我急忙解释——呵呵，姑娘，我啊，家里缺长——缺掌家的人，我这不正一个人单调呢吗？只要有了长，即便我家穷得门前清，那也容易大满贯啊，日子早晚会过得杠上开花！你到我家来，你就坐庄，我啥都听你的。看你这灵气劲儿，肯定啥都中，适合当混儿。姑娘一听，拂袖而去。我就纳闷儿了，我的话匣子刚开局，她咋就推倒胡了呢？
　　项：看来赌钱对你影响很大啊。对别人呢？
　　骆：对别人影响也不小。就拿幺鸡来说吧，家里扔着老人和孩子，自己在外天天打麻将。有一次，孩子生病了，她不在家，差点给耽误了。她丈夫盛怒之下，把她一顿痛揍啊，打得她鼻青脸肿。后来，她又被揍了几次，丈夫起诉，提出离婚。她牙一咬，心一横。
　　项：怎么着？
　　骆：砍掉了右手的一根食指。他丈夫见状，就撤诉了。
　　项：这下彻底改了。
　　骆：改什么啊？伤好了没多久，还是和我们继续玩。原来拿麻将牌是用拇指、食指，现在改用拇指、中指了（做动作）。你还别说，动作还挺优美的。
　　项：嗨！这真是屡教不改啊！
　　骆：是啊，他丈夫到底和她离婚了。我心里这个乐啊。
　　项：你乐什么啊？
　　骆：我没女朋友呢，这幺鸡和我挺般配的。
　　项：后来怎么样？
　　骆：她不愿意。她说，你修城，我垒墙，清一色的都瞎忙，万一哪天咱俩都输成了白板，连幺饼都吃不上，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项：我明白了，这对象的事啊，就是没谈成。诶？说了半天，你们赌多大的？
　　骆：开始是小，觉得不过瘾，后来玩的越来越大，这叫由小引大。
　　项：那你是输是赢啊？
　　骆：甭提了，孔子搬家——都是输（书）啊。
　　项：是不是你脚心长痦子——点低啊？
　　骆：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我甚至怀疑我家的车牌号不吉利，我的车尾号是235，人家说，在撒金花这种赌法里，这是最小的点儿了。我一盘算，就把车卖了。
　　项：这回开始赢了吧。
　　骆：还是输。怎么回事呢？
　　项：十赌九诈，你该不会是中了千术了吧。
　　骆：谁说不是呢？
　　项：你怎么知道的？
　　骆：民警同志告诉我的。
　　项：民警同志告诉你的？
　　骆：是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赌的次数多了，自然会被抓住。那一次，警察来抓我们。我们吓得乱跑，有翻墙的，有上房的，有钻床的。结果呢，谁也没跑了。不但这样，胡九饼在翻墙的时候因为动作不标准，还崴折了脚脖骨。
　　项：后来呢
　　骆：我被带到派出所里，对民警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抓住了我。我……”
　　项：嗯？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民警抓了你，你还谢谢人家？
　　骆：是啊。你不知道啊？我因为输了钱，欠下巨额赌债，只好借了高利贷。他们说了，我要是不还钱啊，就把我大卸八块。警察要是再不抓住我，恐怕我就要入室盗窃，或者拦路抢劫了。
　　项：你还是有点明白啊。
　　骆：不聪明的人哪会赌钱？
　　项：行了，别吹了。民警怎么说？
　　骆：民警一笑，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啊，以后可别赌了。你每次打麻将，都有人给你设局，你知道吗？他们给色子里的不同位置灌上了磁铁，手上的戒指里也有磁铁，一投色子，想要几点就来几点。这是我们销毁赌具的时候发现的。
　　项：怎么样？还赌吗？
　　骆：不赌了。我要是再赌啊，就让我诈和。我要是再赌啊，就让幺鸡黏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