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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77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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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5/2/21
14章 家庭,军事,历史 小说
《史家绝唱》第11章 推荐
江政稼 [江西九江]
 银牌VIP
 出售价格:面议 [联系作者]
11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线装书局进行版权登记,登记ISBN:978-7-7800-3364-0】


  民国历史  大家族兴衰  军事战争  宗法社会  鄱阳湖风情

  最后剩下了熊祥熹和史成杰等不多的几个人,史成杰招呼林志远在对岸等候不要过来,自己会带领大家过去的。但林志远还是过来了,大家看得出来,他已经非常累了。他过来后,要将阿莲背过去,阿莲不同意,要自己走过去。
  “水很凉,你不能涉过去,就让我背你过去吧。”林志远深情地对阿莲说。
  “没关系,我不怕凉。你太累了,我不想让你累倒了。”阿莲依然坚持要自己走过去。
  史成杰提议说:“我们共同搀扶着走过去吧。”
  剩下的人,于是手拉着手向小河对岸走去。阿莲走在中间,一只手挽着史成杰,一只手挽着林志远。河水慢慢地浸湿她的鞋,浸湿了她的裤子,一股寒气从脚底下传递上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史成杰和林志远同时关切地问道:“冷吗?”她摇摇头表示不冷。是的,她的内心有一股暖流在流动着,那暖流让她感到非常温暖,外在的寒气无法侵蚀她的内心世界。但她感觉到了林志远的身体在轻微地抖动着,阿莲侧过脸去问道:“你呢?你感觉冷吗?”
  他微笑地摇摇头说:“不冷,别担心我,我的身体非常结实。”他们继续向前走去,水越来越深,林志远也越来越抖得厉害,他的整个身子都在摇晃着。
  阿莲非常害怕地叫了起来:“你怎么了?你能行吗?”史成杰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同学过来了,他们在林志远的两边架着,同时在不断地鼓励着:“挺住,坚持住。马上就要上岸了。”
  林志远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了:“没事,我能行,让我自己走。”然而他已经无法迈动自己的脚步了。
  终于,在史成杰和另外一位同学的帮助下,林志远上了岸。他依然不停地颤抖着,嘴唇开始发紫。阿莲赶紧找来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同时紧紧地拥抱着林志远,她要让他尽快地暖和起来。史成杰让人找些柴火来,点起火堆为林志远取暖,同时烧些开水给林志远和大家喝。过了一段时间,林志远似乎好些了,灰色的脸上开始出现红润,颤抖也慢慢地停止了。阿莲这才慢慢地放松开来,心里轻松了许多。史成杰决定今天不走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破庙说:“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吧。”
  这是一座关帝庙,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关老爷身上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案前的供品已经发硬了。总算有一个避风雨地方,对这群经常风餐露宿的人来说,这样的条件已经蛮不错了。于是在草草地吃了一些东西之后,纷纷选择地方铺床睡觉。然而阿莲没有睡,她要陪在林志远身边,她隐约地觉得今晚可能会出什么事。林志远虽然有所恢复,但精神一直处于迷糊状态之中。上半夜还没什么,林志远只是显得昏昏欲睡,阿莲在照顾他喝水和睡觉后,也觉得有些疲惫了,便在林志远的旁边睡着了。到了下半夜,阿莲被一阵呻吟声惊醒了,她醒后便知道这是林志远在呻吟,她赶紧爬起来,用手去探林志远的额头,她被自己的手感觉到的热度惊呆了,凭她多年护理的经验,林志远高烧在四十度上下。她面临的环境让她无法采取医学上的措施,她只能物理方法,用一块湿布在林志远的脑门上。史成杰发现了阿莲在忙碌着,便过来帮忙,他也非常担心林志远的状况。一直到天亮,她都在忙碌着,不停地为林志远换湿布。天亮后,大家才注意到林志远的病情,纷纷过来问候,但林志远已经神志不清了。大家开始忧心忡忡。阿莲的眼泪在不停地往下滴,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史成杰决定要继续往前走,一定要找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一个能给林志远治病的地方。于是大家开始起程了,两个身体壮实的学生,用一副简单的担架抬着林志远往前走。
  走了十多里的地方,来到了一个小镇,他们打听到有一个老中医在镇子的西头,于是便将林志远抬到了老中医的家里。老中医仔细地给林志远把了一会脉,叹息了一声说:“年轻人寒气攻心,已染伤寒,再加上他的体质太弱,怕是难救了。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这时人们才想起来,林志远一直在负责大家的吃住,他每次都是在大家吃完了以后才吃,其实他经常吃不饱。再加上他一直忙前忙后的,他累得已经撑不住了。
  大家决定暂时在这个小镇住下来,一定要等林志远恢复过来。阿莲又开始了她精心的护理工作,她坚持守护在林志远身边,为他喂药喂水,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她将自己全部的爱心投入到护理当中,她希望能像史成杰那样奇迹能重新出现。所有的人都为她行动而感动。然而,奇迹没有出现。在来到小镇的第七个清晨,昏睡多日的林志远醒过来,他醒过来后,神志非常清晰,他叫醒了睡在自己床边的阿莲。阿莲当时还显得非常高兴,林志远终于醒过来了,一切又变得充满希望了,最困难和最危险的时刻应该过去了,因此她也将大家都叫醒了。史成杰、熊祥熹他们都围了过来,都和阿莲一样高兴起来。
  可林志远却对大家说:“真是对不起大家,耽误了大家的行程。我谢谢大家了。只是我不能与大家一起走下去了,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们,这些日子是我一生中过得最有意义的日子,我在你们中间感受到爱,感受到了温暖和关怀。这一切是多么美啊,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命我真舍不得离开啊。但我知道,我已经到头了,我要走了,你们不要想我,要跟着史将军,一直走下去,直到我们的后方。”他停下来,他有些累了。
  阿莲那清澈的眼睛中已经充满晶莹的泪水,她说:“你不要说傻话了。你已经好了,你今天显得多精神,多清醒啊。我们一直在等你好起来,过几天我们就一起出发,这支队伍里不能没有你。你说了,你还要写许多诗让我朗诵,等你好了,我一定好好地朗诵你的诗。”
  大家也在劝导林志远,让他坚强起来,相信自己一定能好起来。林志远深情地望了阿莲一眼,微笑地点了点头说:“我已经足够了,你知道你朗诵我那首诗后,我是多么激动吗?那是我一生中永远无法忘却的一天。有了那一次,我的一生就非常圆满了。这些天我虽然昏迷了,但我的灵魂感觉到了你在为我祈祷,感觉到了你做的一切,我感到非常幸福。我不可能好起来了,今天,是一个非常好日子,天空明净,大地安详,选择这样的时刻离开你们是我的心愿。你们不要为我难过,我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没有遗憾,因为我有你们在身边。我希望我离开的时候,你们不要哭泣,不要悲伤,让我安静地、稍稍地离开。我的灵魂永远会伴随着你们走完这段旅程。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大家都静了下来,林志远在人群中寻找着史成杰,然后抬起手,伸向史成杰,史成杰靠近他,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林志远又抓住阿莲的手,将史成杰和阿莲的手重叠在一起。他笑了,笑得那样自然、天真而又舒心。慢慢地、
  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握住史成杰和阿莲的双手也慢慢地松了下来。史成杰让人赶紧找老中医来,老中医来了,用他瘦弱的手把住林志远的脉。良久,
  老中医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刚才是回光反照,一个时辰之内他就会走的。”
  老中医说完后起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真是可惜啊,该死的是我们这些老而无用的人,这么好的后生不该离开啊,这都是命啊。”
  也许是听了林志远的话,大家都在安静地守护着林志远,没有一个人哭泣。整个场面可以用静穆来形容。这时不需要任何语言,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大家心中的感受。正像那老中医所说的,林志远在不到一个小时后就停止了呼吸。阿莲目睹了这一切,她开始轻轻地唱着她从教堂学来的歌,那是安魂曲。慢慢地大家也跟着一起唱,大部分学生都会唱这些歌,歌声舒缓、自然、流畅而又感人。他们在用歌声送走自己的同伴,愿他的灵魂在歌声中向那纯净的天空飞扬,远离纷扰而喧嚣的世界。
  史成杰只能是默默地看着、听着,他不会唱这些歌曲,但他能感受到歌声的旋律是那样动人,歌词是那样美好,充满了爱的精神。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歌声。用这样的歌声来送别这样一位兄弟,是再恰当不过了。林志远不需要哭声,不愿看到大家悲伤,他临终前的话表明他渴望生命而又不惧怕死亡,他已经按自己的方式体验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他是一个知道生命价值的人。林志远的安葬是按基督徒的方式进行的,葬礼由熊祥熹主持,他们把林志远葬在一片安静的山林中,熊祥熹诵读了一段圣经,愿林志远的灵魂进入天堂,安息在主的怀抱。所有的人都采了一束野花,投在林志远简易的棺材上,围着坟墓转了一圈,给他送别。葬礼庄严、肃穆而又简短,但自始至终大家都没有哭泣,他们知道怀念死者最好的方式便是继续自己的旅程。林志远是第一个病死在旅途中的人,但不是最后一个,后面又有许多人在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下,无声无息地死亡,他们都按照这次一样的仪式,来送别这些同伴。史成杰在安葬了林志远以后,觉得大家应该休整一下,把那些伤病号尽可能地医治好,这样可以减轻后面可能遇到的困难。大家都同意史成杰的意见,于是决定再在这个小镇休整一段时间。
  
  十一
  然而,他们却无法安心地休整。几天后有许多难民涌到小镇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大多数是从长沙或长沙附近县乡逃出来的。那些难民带来的消息非常糟糕,长沙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是武汉保卫战之后,最惨烈的战斗。双方动用了大量的兵力,伤亡都非常惨重。人们说长沙毁灭了,整座城市都化为了灰烬。而且听说是中国军队自己干的,他们不想让这座城市落到了日本人手中。史成杰开始不太相信,中国失去了太多的城市,有的甚至没放一枪一炮就放弃了。他知道俄罗斯人为了抵抗拿破仑而烧毁了莫斯科,让莫斯科成了一空城迎接拿破仑,拿破仑就是从那里开始了自己的失败。如果中国军队真能主动烧毁长沙,那将是中国的希望。作为一个军人他非常想去长沙看看,他想见证一下这样的历史时刻。但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他放弃了这个冒险计划。
  很显然,休整是无法进行了。他们必须重新启程,不能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于是他们又开始了自己的迁徙。他们行进到第五天,在天将黑的时候来到了洞庭湖畔,史成杰决定就在湖边一个小渔村里安歇,他对湖泊总有一种割舍不了的情感。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史成杰一个人来到湖边走着,他想静静地感受一下这宽广无际的湖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浩瀚的湖了,他似乎做梦都在寻找着这样坦荡的湖。湖面上清凉的风徐徐吹来,让他感受到一丝凉意。这气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自己的家乡不也是这么烟波浩渺吗?一股思乡之意涌上心头。细细想来,自己已经离开家乡和亲人又快有一年多了。以前他也经常离开家乡,虽然也兵荒马乱,但自己的家乡似乎很难波及,几百年来都有惊无险地平安度过了。因此他在外打仗闯荡,但家是安稳的,令他放心的。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了,造成灾难的是日本人,他们要占据整个中国,因此任何地方都没有安全可言。日本人肯定已经占领了双阳县,会不会去自己的家乡呢?家里人现在还安全吗?特别是舅舅家居住的吴镇,那可是鄱阳湖的水上交通要塞,日本人肯定会去的。那一大家子人怎么去应对那些凶残的日本人呢?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还没认真去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他觉得非常焦虑和担心,然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无法去为他们承担压力。一个军人落到这步田地是多么的可悲啊。
  天完全黑了下来,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湖面,无限感慨。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堤,发出柔和而富有节奏的响声。随着这有节奏的响声,史成杰却觉得脑海空荡荡的。他想去回忆些东西,却似乎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了。他想念着家乡,挂念着家里人,却又似乎找不着具体的东西。也许是自己的受伤使自己的记忆衰退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受伤损害了记忆吗?最近他只是偶尔去想一下自己的妻子、母亲、爷爷等等一切亲人,是自己在经历着太多的事情而没有时间去想念他们吗?是,又好像不是。今天在这和鄱阳湖非常相似的洞庭湖畔,他的思绪又在复活了,他不能不去想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人了。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令他无法掌控的东西,牵着他离开自己原有的思绪,是这种思绪让他慢慢地忘却自己的家乡。他陷入了一种非常矛盾的心境之中。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觉察到了这种不知何时开始的、不知不觉的变化。他就这么久久地坐着,心乱如麻。
  阿莲走了过来,给他披上衣服,惊醒了他。“在想什么呢?”阿莲问道,“我远远地看见你一动不动地坐着,那么入神。”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只是看见这湖水,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和家乡。不知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史成杰略带忧郁地说。
  “鄱阳湖也和这一样吗?”
  “是的,和这一样,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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