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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5/2/21
14章 家庭,军事,历史 小说
《史家绝唱》第11章 推荐
江政稼 [江西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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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线装书局进行版权登记,登记ISBN:978-7-7800-3364-0】


  民国历史  大家族兴衰  军事战争  宗法社会  鄱阳湖风情

  薛汉魂知道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他已经无能为力了,部队在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方向发展。他做出的最后一个部署便是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协助并保卫战地医院的撤退转移,同时特别嘱咐营长一定要保护好史师长。
  撤退是由宁河县向西南方向进行的,这是蒋委员长和国防部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来西南方向是山区,日军追击速度不可能太快,二来可以撤到长沙,协助长沙守军保卫长沙,减轻武汉南面的压力。同时可以从长沙直接退守大西南,保存国军的实力。然而撤退是慌乱的、无序的,数十万人的大部队蜂拥而至,将整个宁河县扰动得心惊胆战。日本人接受了万菇岭的教训,这次没有贸然追击,因为宁河县到处都是连绵不断的山林,如果再次中了中国军队的伏击,那就更无法向至高无上的天皇以及高贵的日本国民交待了。但是,他们不可能让中国军队就这么轻松地撤离,他们要让这支给日军带来惨重灾难的中国军队,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日军出动了大量的飞机,跟踪轰炸溃不成军的中国军队。中国军队连续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
  战地医院比军队撤离的要早,但带着伤员和担架,还有各种医药用品的队伍,撤退的速度是缓慢的。在撤退的第五天,行走还不到一百公里路的地方,就被溃败下来的军队追上了。然而这些撤退下来的军队只顾自己逃命,没有人顾得上这些最需要帮助的群体。不但如此,他们还冲散了伤病员队形,给本来还平静的伤兵们带来了极大的恐慌。这一下全乱了,每个人都觉得天将崩溃,地将塌陷,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庆幸的是,队伍已经进入了宁河县的山区,日军不可能追击到此,不然整个伤兵队伍就成了日军的刀下鬼了。
  然而,灾难还是降临了。日军的飞机追着那些溃败下来的队伍到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成了他们扔炸弹和扫射的对象。炸弹在山林中开花,炸得泥土四溅,树木横飞,整座山都在炸弹的爆炸中晃动着,同时还引发了山林大火。人们四处躲藏,抱头隐蔽,同时发出惊慌失措的呼叫。那些还保存着勇气的士兵们,带着怒火冲出来,端着手中的冲锋枪向敌机扫射着。然而这只能是发泄心中的愤怒,丝毫伤不着高高在上的日军飞机,反过来还被敌机炸死或射伤。阿莲也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在医院整天都听到伤兵们在描绘战斗的惨烈和残酷,但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今天才认识到战争是如此的残酷,生命又是如此地脆弱。然而她始终没有离开史成杰,她和几个保护史成杰的士兵一起,一直守候重伤的史成杰身边。奇怪的是,当她看到昏昏沉沉的史成杰时,恐惧便慢慢地消退了,她的内心似乎有了勇气,她也因此慢慢地表现出沉着和冷静。庆幸的是,敌机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隐藏地,炸弹没有在他们的身边爆炸。一轮疯狂的轰炸结束了,敌机在扔完炸弹后,还要在山顶上盘旋几圈,他们还要让中国军队处于恐惧之中。然后高傲地、不屑一顾地飞走了。慢慢地人们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他们发现又有许多的尸体抛在这荒山野外。这时有许多人似乎羡慕起这些倒下的人们来,他们再也不用逃了,他们永远地安静了,再也不要经受恐惧和伤残的痛苦了。有人在挖坑,他们要将这些死去的人埋进泥土里,不让他们风吹曝晒,或被鸟兽啃食。这些人或许是他们的好友,或许是他们的亲属,也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想给这些无谓死亡的人们一些安慰。但更多的人是继续自己漫无目的的逃亡,他们已经麻木了,只是本能地逃亡,对生与死没有了任何的感觉。阿莲走过几个死去的但还睁着眼睛的士兵时,蹲下为他们合上眼睛,同时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念着“阿门”。另外几个和她一起保护史成杰的士兵,劝她早点走,说不定日军飞机还会来的。于是,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往前走,她知道将史成杰带到安全地带是他们的任务和责任。
  队伍又开始骚乱地往前走,依然是混乱的、惊恐的。这样走了将近十多里路的样子,天空中又传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的轰鸣声,人们本能地开始躲藏。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飞机来得是那样迅速,像闪电般地飞临自己的头上。这一次,阿莲和史成杰他们没有那么幸运了,一颗炸弹就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炸弹产生的冲击波掀翻了史成杰的担架,几个士兵同时扑上史成杰,那个抬担架的士兵倒下了,显然他中弹了。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一个陡峭的山坡前,史成杰的担架在那个士兵倒下的同时,向山下滑去。阿莲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恐惧,她只是本能地去抓住史成杰的担架,她抓住了,但担架向下滑动的速度并没有止住,她弱小的力量无法拉住担架。然而她依然死死地抓着不放,她心中霎时间产生一个信念,那就是必须和史成杰在一起。又一颗炸弹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爆炸了,溅起的泥土像一堵墙似的向她覆盖过来,顿时天地变成了一片黑暗,她觉得自己无法喘息,不一会儿她失去了知觉。
  当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沉寂。她同时感觉胸闷,身上似乎压迫了千斤重的物体,她一时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当她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滚下山去的史成杰。于是她用全部的力量从泥土里挣扎出来。当光明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都觉得无法适应了。就在刚才,她被埋在泥土里,没有光明和声音,只有窒息和黑暗,那就是坟墓啊。那是多么可怕。而现在这个充满光明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啊,而且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她牵挂的人。她要去寻找那个让她牵挂的人。她站起来,活动自己的手脚,还好,没有受伤,刚才只是被炸弹的冲击波震昏过去了。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感觉找准了史成杰滚落下去的大概方向,便向山下寻找过去。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下山的,山是那么陡峭,而且布满荆棘,有的地方几乎无路可走。阿莲硬是爬了下来,她的白色护理服,已经被树枝荆棘挂烂得不成样子。当她回头仰望那高高的山峰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够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她的心在“嘣嘣”地、剧烈地跳动着,很久才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待了,必须趁太阳还未落山时找到史成杰。她在乱草丛中寻找着,一边寻找一边呼喊着,然而在这样一个深山峡谷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茂密而近乎于原始森林的大山里万籁俱静,连一丝风都没有。望不见边的树林,只是静静地耸立着。没有任何物体理会她的呼喊。一种可怕的预感瞬间闪过她的脑海,但很快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意识所掩盖,那就是她感觉到了史成杰的存在,他就在这个静默的山谷中,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坚信自己的这种感觉,那种感觉是发自她生命深处的情感,是任何东西都不能阻隔和破坏的。她继续寻找着,扒开每一个可能掩盖人的灌木和草丛。她没有害怕的意识,没想过那里可能隐藏着毒蛇或野兽,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情感让她变得特别坚强和无畏。时间在慢慢地流逝,酷热的太阳也在慢慢地西斜,山谷提前进入了阴凉,这时有阵阵微风在吹过,树林悠然地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时应该让人感觉更加舒适而又惬意,但阿莲没有理会到这些变化,她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太阳在和她作对,没让她找到史成杰就躲藏起来了。她的心在慢慢地沉下去,刚才那种激情支撑起来的精神,也在渐渐地消沉下去,一种特别沉重而又疲惫的感觉几乎要压垮她。她坐了下来,绝望地望着朦胧暮色笼罩着的山林,再也不想动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迈出自己的双腿了。她倒在草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想和意识。没有史成杰,她觉得这个世界和自己没有任何联系,这山林是否进入黑暗,是否迎来光明都无所谓了。她知道黑暗不久就要到来,连同自己,包括整座山峰和山谷都要被黑夜吞没,她等待着被吞没。
  她就这样木然地躺在草地上进入黑夜,黑夜中的时间似乎停止了,她的意识也似乎停止了,一切都停留在史成杰滚下山来的那一瞬间,那才是她生命的时刻。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爱上了史成杰。从几年前在江阳城仁爱康复院护理他开始,自己的灵魂就已经和他联系在一起了。只是那时她和他都没有意识到这紧密的联系,但种子深埋在她的心中,现在开始萌发了。这是一种无缘无故的爱恋,是灵魂和心灵的相通,是上帝的恩赐。几年来,史成杰那忧郁、迷惘而又孤独的目光一直印刻在她的意识里,他的目光充满了对生命的困惑和对人生的思考,她当时没有明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地开始懂得了那目光的内涵,她经常在祈祷和忏悔时回味史成杰的眼神,她在灵魂深处已经和史成杰交融了。她觉得史成杰身上体现了主的意识和基督的理念。当想到史成杰可能已经远离这个世界时,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流落下来。泪水沿着她的两颊流着,刚刚升起来的月亮,映照着那晶莹的泪珠,闪闪发光。这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无声的倾诉和抗议。
  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开始她没有意识到狗叫对她的重要性,因为她沉浸在悲痛和绝望之中,对身外的一切都没有感知没有反应。只有当那狗叫的声音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急骤时,她才突然坐了起来。狗是人的朋友,有狗便有人的存在,她就能让人帮她寻找史成杰。她的体内又恢复了力量,重新燃起的希望让她从地上迅速地站了起来。她站立起来,发现那狗就在自己的不远处,拼命地对着她狂吠,狗的锋锐尖牙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凶狠而又令人发悚。“谁?是人是鬼?”在狗的附近,有两个黑影站立着,对阿莲厉声问道。对方的话语明显带着宁河人的口音,阿莲不能完全听懂这种地方话,只能听得个大概意思。显然这是两个当地人。阿莲没有害怕的感觉,她的内心只想着她心中的史成杰。
  “这里只有人没有鬼,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晚怎么会来到这个深山里?”阿莲平和地反问道。
  “你真的是人吗?你一个姑娘家,天黑来到深山干吗?你不害怕吗?”另一个声音问道。显然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音调平静、稳重、浑厚,富有沧桑感。
  “我是第一兵团战地医院的护士,随伤兵们撤退下来,在这座山上遭到了日军的轰炸。我的一个伤员从山上滚落下来了,我来寻找他。两位老乡能帮我寻找吗?”
  那位年长一些的人走上前来,止住了狗的叫吠,接着进一步走近阿莲,仔细地打量着阿莲。阿莲也看清了这位中年汉子,这是一张布满皱纹而又黑黝黝的脸,是一张经过风雨侵蚀和日光暴晒的脸,但那目光是有神的,漫不经心中透射出敏锐的神色。
  “姑娘啊,你真的是来找人的吗?你从那么高的山峰是怎么下来的,我们长年在这深山野外采药打猎的人,还要小心谨慎呢。看到你身上的衣服,我相信了你的话。也许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的面前。”那中年汉子依然平缓而又不紧不慢地说着。
  阿莲先是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色的外衣破烂不堪,随风飘扬起来,在这深山野外的夜色里,真让人感觉像一个女鬼。当她最后听到那汉子说“也许你要找的人就在眼前时”,猛地抬起头,惊讶地问:“大叔,你说什么?你看到了我要找的人吗?”
  那汉子用手指了指说:“那是我的儿子,人就在那里,是我们从山腰那里发现并抬下来的。”
  阿莲急忙扑过去,年轻人背着的正是自己要找的史成杰。“上帝啊!”阿莲惊喜地喊了一声,顿时泪水便奔涌而出,所有的情感都随着这泪水奔涌而出了。
  这是两个采药和打猎的父子,世代生活在山林之中,不知道外面纷乱的世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他们只是按照世代相传的方式,依靠这大山生存。今天他们正好来到这座山上,遇见了他们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能在天上飞行的庞然大物,也是第一次看见那物体能丢下那么厉害的东西。这样的场面让他们惊得魂飞魄散。他们本能地躲藏在一个山洞之中,不敢露头。史成杰滚落下来时,人和担架分离了,担架掉进了万丈深渊,而史杨杰则被卡在悬崖上的一棵大树上。而正好是他们隐藏的山洞外面。他们便将史成杰救进了山洞,但他们不敢出来,害怕天上还有那可怕的飞行物扔下那巨大无比的炸弹来。因此一直等到天黑,他们才背着史成杰,沿着小路往还很遥远的家中走去。随他们一起走的是他们忠诚的猎狗,猎狗首先嗅到了前面有陌生人的气味,猎狗的本能让它警觉地叫唤起来。父子俩还以为前面有猎物,没想到月色下,竟然站立着一个披着白色长条布的女人,儿子以为自己看见了鬼,于是有些慌张,便壮着胆子大声喝道。
  “姑娘,不要哭了,随我走吧。这方圆二十里都没有人烟。你们只有到我家去。我看你的这位伤得不轻,正好我父亲是一位郎中,他医治外伤还是有些办法的,就让他帮你看看这位伤员吧。”那位中年汉子走上前来对阿莲说。阿莲点点头,心存感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遇到好人了。现在,这父子俩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对他们再三表示感谢。她觉得他们是上帝派来帮助她的。
  那是一段很长的路,而且崎岖不平。给没走过夜路,也没有走过这种山路的阿莲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然而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身边的史成杰是她力量的源泉,轻松、愉悦而又幸福的感觉让一切困难在她面前都变得渺小了。现在整个山野、整个静谧的夜空和那浩瀚的宇宙都变得生机盎然,美好无限。上帝就在那里,在高深的上空关注着自己。万能的主啊,你无所不在,你保护了珍贵的生命。可是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纷乱,那些魔鬼一样的人还在到处蹂躏着生命,你让他们住手吧,让世界恢复和平和自由吧。他们一路上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那父子俩沉默着,轮流背着史成杰埋头往前走着。当阿莲快要跟不上时,他们又慢下来,等待阿莲跟上来。阿莲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走了多少时间,到达他们家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这是一个不能说是村子的地方,住着几户人家。一家人都没有入睡,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父子俩的归来。采药打猎之人早出晚归是正常的,但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全家人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天空中飞着的,发出轰鸣之声的怪物。他们非常担心外出采药打猎的父子俩会不会遭遇不测。总算把他们盼来了,真是菩萨保佑。一家人上前问这问那,那中年汉子对家里人说:“回来了就没事了。这位姑娘累了,烧些水,让她洗洗睡觉吧。”全家人于是纷纷离去,他们也都累了,他们是在等待中耗尽了全部的精力。
  
  四
  第二天,阿莲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醒来时有两个小孩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她对他们笑了笑,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两人低下头,害羞地跑开了。屋外是明媚而又灿烂的阳光,阿莲一看便知道自己睡得很晚了。阿莲起来了,走出屋外,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夏天的阳光已经让空气中充满炽热的气流。还好,房子是在树林之中,巨大的树木庇护着矮小的房屋。她一走出来,一位中年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问道:“姑娘睡醒了?是那两个小家伙吵醒了你吧?我不让他们进去,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这两个捣蛋鬼还是进去吵你了。
  他们在山里长大,没见过世面,因此见到外面的人总觉得很新奇。昨天累坏了吧?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千金小姐模样的姑娘家竟能走那么远的路。你洗洗脸,快来吃点东西吧。菊花,带这位姐姐去洗脸吃饭。”从另一个屋内走出一位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高兴地向阿莲招招手,然后向屋后走去。屋后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地流着,清澈透明。阿莲把手伸进溪水之中,感觉溪水的清凉和抚摸,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舒坦。
  洗漱和用早餐都是那个叫菊花的姑娘陪着,开始菊花还和她有点生疏,但不一会菊花姑娘开始活跃起来了,告诉阿莲自己家的情况。原来这里总共只有五六户人家,而且都姓刘。是她的太公带爷爷兄弟俩从别处迁到这里的,因此这里住的其实都是一家人。她的爷爷是这里最老的人,已经七十多岁了。她的父亲兄弟两个,叔叔家就是邻近她家的那栋房子。她本来有三个哥哥,大哥前几年在山上采药时不慎摔下山去,死了。小哥哥不愿在这深山过一辈子,在一个不被人知晓的夜晚,偷偷地跑到山外去了。现在家里只有爷爷、爹娘、二哥二嫂、自己,还有二哥的那两个孩子。爹爹和二哥每天都是很早就出门,到很晚才回来。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女人们则在家里垦荒,种些粮食和蔬菜,另外还要采蔴纺线和织布。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这样过了几十年了,还要世代这样过下去。早餐就是在菊花姑娘滔滔不绝的叙说中过去的,阿莲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天真而又朴实的姑娘。
  吃完饭,阿莲便问史成杰在哪里,她心中放不下的就是史成杰。菊花姑娘带着阿莲来到了另一间房屋,房内有一位慈祥的老人,她猜想这就是刘爷爷了。她上前向刘爷爷问好,刘爷爷点点头,招呼阿莲姑娘坐下。然后她指着躺在床上的史成杰说:“姑娘,我看得出他是一位将军,他肯定是和日本人打仗受的伤。他伤得很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在这山中以打猎为生,难免摔伤或被猛兽所伤。祖辈们世代相传了一些医治外伤的医术和草药,因此我们是一边打猎一边采药,采来的药小部分留给自己用,一部分送到山外换些家用的东西。你可以让这位将军住在我这里,我会想办法把他医治好的。治好了,你们再去找你们的队伍吧。”说完,刘爷爷又拿出一些药交给菊花去煎熬,然后让自己的媳妇端来已经煮好的草药水,帮助史成杰擦洗伤口,再敷上一些粉末状的药,再包扎起来,算是完成了。刘爷爷说这外敷的药三天换一次,会慢慢好起来的。阿莲对刘爷爷感激不尽,刘爷爷说,我们山里人也听说了,江阳那边打了大仗,日本人打过来了,这位将军为打日本人,差点送命了,我做这些不值得谢的。
  刘家人不要阿莲做任何事,阿莲只是护理史成杰。喂他喝药喝水,刘家人打来了猎物总是要煮上一碗汤给史成杰吃。这六户人家,不管是哪家有好东西,都会送来给史成杰先吃。史成杰在战地医院苏醒过来后,并没有完全恢复,依然是神志不清,更多的时候处于昏睡之中,偶然醒来也还是意识混乱,始终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然而来到刘家以后,史成杰的面色明显好看起来,开始一点点地恢复血色。看来刘爷爷用的药已经发挥作用了。来到刘家的第四天,史成杰在一个清凉的早晨苏醒了过来,苏醒来后,他想坐起来,但感到胸脯一阵疼痛,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阿莲急忙过来,看看史成杰发生了什么事情。史成杰睁开眼睛,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还有自己面前这位似曾相识的女孩。他问道:“我这是在哪?你是谁?”今天的史成杰目光明亮,语言清晰,不像是在说胡话。
  阿莲顿时激动起来,她知道史成杰终于清醒过来了。她含着泪水对史成杰:“我们是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一时和你说不清,让我等下慢慢告诉你。现在我要让你认识我是谁。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莲哪,几年前,你受伤来到了江阳仁爱康复院疗养,就是我护理你的呀。你把我忘了吗?一点也不记得我吗?”
  史成杰望着眼前的阿莲,想起了那位可爱的、活泼而又有些顽皮的阿莲姑娘,那是他不能忘却的一段时光。然而今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阿莲已经变了,不再是那样一个稚气未泯的少女,而是焕发着无限青春活力的大姑娘了。他对她笑了笑,刚才的疼痛使他知道自己受伤了,他也开始隐约地记起了岷山战斗的场景。“又是你啊,真是不好意思,总是要麻烦你来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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