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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5/2/21
14章 家庭,军事,历史 小说
《史家绝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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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3
14
全部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第十三章
一
回想这些往事时,史成杰感到最遗憾的是没有重新参加抗日战争。他觉得自己生存下来的目标就是参加到这场关于人类尊严的战争中去,他甚至渴望着自己在战场上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一切都不如自己所愿,离开重庆后的九年时间里,他再也没有实现这样愿望的机会。他似乎只在隐约地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以前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刻。现在面对着紧锁的牢门和空洞的牢房,他慢慢地明白了,那时刻近了。
牢门打开了,进来了两个解放军干部模样的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问他了,他都在天真地想,自己是不是被他们忘了。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房子中间,回想着逝去的岁月,来打发那孤独而又漫长的时光,有时他真想有人来审问他,那样总能和人说说话啊。
“怎么样,交待写完了吗?我们已经给了你足够多时间了。”其中一个人,进来后便问史成杰说。
“我写到自己离开重庆为止了。”史成杰如实回答。
“为什么只写到离开重庆为止?”那人紧接着问。
“离开重庆后的近九年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没干过什么事,只是在混日子,没有介入到国共之间的纷争之中去。”史成杰平淡地说。
“嘿,说得轻巧,只是混日子过?你干的许多事我们都掌握了,就看你老实不老实。继续交待,不能有任何遗漏。另外,洪主任要我们问你一下,你还想见什么人吗?我们本着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允许你见一下你想见的人。但人数只能是一到两个。”那人厉声地说道。
史成杰沉思了一会,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一下和我一起被你们抓的那个阿莲。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以前是一个护士,后来跟了我。她从来没干过对不起贵党的事,恳请你们放了她。另外我还想见一下同仁中学的校长熊祥熹。可以吗?”
“我们可以把你的要求反映上去。由军管会决定是否同意你见这两个人,你耐心等着。你要抓紧交待自己的罪行,限你三天之内交待完毕。听清楚没有?”
“好的,我争取吧。”史成杰平淡地回答着。
过了一天,牢门再次被打开,熊祥熹和阿莲就站在门的外面。史成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地望着他们,内心涌动着波浪。
“史师长!”“成杰!”熊祥熹和阿莲几乎同时呼喊起来。
史成杰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不平静的情感表露出来。“真的是你们吗?你们真的来了?来了就好,能让我再看看你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隔着铁栅栏紧紧抓住史成杰的双手,哭声止不住从她的喉咙内奔涌出来了。
“阿莲,你不要哭,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史成杰拍打着阿莲的手背说。但阿莲不肯松手,她这时只想这么抓住着自己心爱人的手,她不想让任何人把他从自己身边拉走,她要永远地这么握着史成杰的手。
“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话抓紧说。”那个看守的解放军战士严肃大声地说道。
“阿莲,抓紧时间和史师长说说话吧,见一面不容易啊。”熊祥熹在一旁劝说道。阿莲这才慢慢地松开了,但她依然在抽搐着。
“阿莲,他们没为难你吧?这段时期你在哪里?”史成杰关心地问道。
阿莲边擦拭眼泪边说:“我被他们带到一个有院子的房子里面,那里住的都是和我相似的人。他们倒没对我怎么样,有人看管我们,不让我们乱走,活动的范围不超出那个院子。我一直在担心你,向看管我的人打听过你的消息,但没有人肯告诉我。成杰,你受苦了吧?”
“那我就放心了。我怕连累你啊。我这里还好,没受什么虐待。这是他们的政策,不虐待俘虏。只是要我交待自己的罪行。”
“史师长,你可以对他们说,你已经不是军人了,因此你也就不是什么战俘了,更不应该有什么罪行了。”熊祥熹有些激动地说。
史成杰向熊祥熹使了眼色,示意外面有人,不能高声说话。然后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对这些都已经不关心了。这么多年了,我与他们打过许多仗,也就肯定杀过共产党人,能说我没有罪行吗?虽然抗战胜利后,我不再是军人,又回到江阳市水上警备署任职,但我是旧政府的人,这些年也参加过围剿共产党游击队。另外,按照他们的理论,我的家庭也是剥削阶级家庭,对劳苦大众也是犯有罪行的,因此,我进了这里就不可能出去了。今天能见到你们,我不想谈论我的事了,我对自己的归宿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我只想托熊校长一件事,不知道熊校长愿意不愿意答应我。”
“史师长,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阿莲,我希望熊校长能帮我照顾她。”
熊祥熹沉吟了一会,说:“不瞒史师长,美国使馆已经决定撤离中国大陆,他们要求所有的美国侨民一同撤出。同仁中学是美国教会出资兴办的,美国教会方面希望我也一起撤出大陆,或去美国或去香港。我正在考虑是不是随他们一同撤走呢?”
“胜负已定,尘埃落定。中国将不会有什么教会,因此也就不会有同仁中学了。熊校长虽然从未参与过任何政治组织和活动,但你与美国人的渊源太深,内战期间美国全力支持蒋总裁,中共和美国人也因此结下了深怨。你以后说不定还会因此受牵连的。我接到过成文的来信,他要我将所有的家产全部捐给穷人、捐给新政府。他在信中说,解放区正在搞土地改革,在斗地主、分田地,在清算地主阶级过去的种种剥削罪行,在清查所有的反革命分子。因此熊校长在国内可能也不安全,趁现在还能走的话,最好是走吧。”
“我也知道。但是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了。这里可是我的故土啊,离开她,就像离开自己的母亲,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啊。”熊祥熹伤感地说。
史成杰沉默了,他能体会到熊祥熹此时的心情,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天空下是多么的孤独而又悲凉啊。可如果不离开的话,那他又能在将来的社会中生存下去吗?
一
回想这些往事时,史成杰感到最遗憾的是没有重新参加抗日战争。他觉得自己生存下来的目标就是参加到这场关于人类尊严的战争中去,他甚至渴望着自己在战场上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一切都不如自己所愿,离开重庆后的九年时间里,他再也没有实现这样愿望的机会。他似乎只在隐约地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以前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刻。现在面对着紧锁的牢门和空洞的牢房,他慢慢地明白了,那时刻近了。
牢门打开了,进来了两个解放军干部模样的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问他了,他都在天真地想,自己是不是被他们忘了。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房子中间,回想着逝去的岁月,来打发那孤独而又漫长的时光,有时他真想有人来审问他,那样总能和人说说话啊。
“怎么样,交待写完了吗?我们已经给了你足够多时间了。”其中一个人,进来后便问史成杰说。
“我写到自己离开重庆为止了。”史成杰如实回答。
“为什么只写到离开重庆为止?”那人紧接着问。
“离开重庆后的近九年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没干过什么事,只是在混日子,没有介入到国共之间的纷争之中去。”史成杰平淡地说。
“嘿,说得轻巧,只是混日子过?你干的许多事我们都掌握了,就看你老实不老实。继续交待,不能有任何遗漏。另外,洪主任要我们问你一下,你还想见什么人吗?我们本着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允许你见一下你想见的人。但人数只能是一到两个。”那人厉声地说道。
史成杰沉思了一会,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一下和我一起被你们抓的那个阿莲。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以前是一个护士,后来跟了我。她从来没干过对不起贵党的事,恳请你们放了她。另外我还想见一下同仁中学的校长熊祥熹。可以吗?”
“我们可以把你的要求反映上去。由军管会决定是否同意你见这两个人,你耐心等着。你要抓紧交待自己的罪行,限你三天之内交待完毕。听清楚没有?”
“好的,我争取吧。”史成杰平淡地回答着。
过了一天,牢门再次被打开,熊祥熹和阿莲就站在门的外面。史成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地望着他们,内心涌动着波浪。
“史师长!”“成杰!”熊祥熹和阿莲几乎同时呼喊起来。
史成杰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不平静的情感表露出来。“真的是你们吗?你们真的来了?来了就好,能让我再看看你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隔着铁栅栏紧紧抓住史成杰的双手,哭声止不住从她的喉咙内奔涌出来了。
“阿莲,你不要哭,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史成杰拍打着阿莲的手背说。但阿莲不肯松手,她这时只想这么抓住着自己心爱人的手,她不想让任何人把他从自己身边拉走,她要永远地这么握着史成杰的手。
“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话抓紧说。”那个看守的解放军战士严肃大声地说道。
“阿莲,抓紧时间和史师长说说话吧,见一面不容易啊。”熊祥熹在一旁劝说道。阿莲这才慢慢地松开了,但她依然在抽搐着。
“阿莲,他们没为难你吧?这段时期你在哪里?”史成杰关心地问道。
阿莲边擦拭眼泪边说:“我被他们带到一个有院子的房子里面,那里住的都是和我相似的人。他们倒没对我怎么样,有人看管我们,不让我们乱走,活动的范围不超出那个院子。我一直在担心你,向看管我的人打听过你的消息,但没有人肯告诉我。成杰,你受苦了吧?”
“那我就放心了。我怕连累你啊。我这里还好,没受什么虐待。这是他们的政策,不虐待俘虏。只是要我交待自己的罪行。”
“史师长,你可以对他们说,你已经不是军人了,因此你也就不是什么战俘了,更不应该有什么罪行了。”熊祥熹有些激动地说。
史成杰向熊祥熹使了眼色,示意外面有人,不能高声说话。然后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对这些都已经不关心了。这么多年了,我与他们打过许多仗,也就肯定杀过共产党人,能说我没有罪行吗?虽然抗战胜利后,我不再是军人,又回到江阳市水上警备署任职,但我是旧政府的人,这些年也参加过围剿共产党游击队。另外,按照他们的理论,我的家庭也是剥削阶级家庭,对劳苦大众也是犯有罪行的,因此,我进了这里就不可能出去了。今天能见到你们,我不想谈论我的事了,我对自己的归宿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我只想托熊校长一件事,不知道熊校长愿意不愿意答应我。”
“史师长,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阿莲,我希望熊校长能帮我照顾她。”
熊祥熹沉吟了一会,说:“不瞒史师长,美国使馆已经决定撤离中国大陆,他们要求所有的美国侨民一同撤出。同仁中学是美国教会出资兴办的,美国教会方面希望我也一起撤出大陆,或去美国或去香港。我正在考虑是不是随他们一同撤走呢?”
“胜负已定,尘埃落定。中国将不会有什么教会,因此也就不会有同仁中学了。熊校长虽然从未参与过任何政治组织和活动,但你与美国人的渊源太深,内战期间美国全力支持蒋总裁,中共和美国人也因此结下了深怨。你以后说不定还会因此受牵连的。我接到过成文的来信,他要我将所有的家产全部捐给穷人、捐给新政府。他在信中说,解放区正在搞土地改革,在斗地主、分田地,在清算地主阶级过去的种种剥削罪行,在清查所有的反革命分子。因此熊校长在国内可能也不安全,趁现在还能走的话,最好是走吧。”
“我也知道。但是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了。这里可是我的故土啊,离开她,就像离开自己的母亲,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啊。”熊祥熹伤感地说。
史成杰沉默了,他能体会到熊祥熹此时的心情,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天空下是多么的孤独而又悲凉啊。可如果不离开的话,那他又能在将来的社会中生存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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