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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坚、季天祥背靠山崖，似睡又非睡，这样迷迷糊糊了一阵子，张坚推了一下季天祥：“哎，咱们师生在这里，平钢和王林，他们可有地方也睡会儿？”
　　“他们睡的那地方，要比咱们睡的这地方强。”季天祥揉了一揉眼，也迷迷糊糊折起了身。
　　张坚道：“他们这时在哪里？”
　　季天祥道：“就在南边一个的暗道里！”
　　张坚抬头看了看脊背靠着的石头崖，又看看茫茫一片的大雪垣，说：“这就真的叫怪了，这个东坡虽然大，而都让咱给找遍了，可是找来又找去，就是不见伊春、伊芬的面！”
　　季天祥道：“不过好歹咱还能，认出这片荒野的哪里是哪里，也还能辨出东南和西北，而伊春 、伊芬他兄妹，怕是连他们自己在哪里，都很难会能知道了。那样两个的小孩子，连自己处的是什么位置都不知道，那能去到哪里呢？加上风吹雪又弥，连人走过的脚印都难寻，看是那对小兄妹，也只有走到哪里是哪里了！”
　　张坚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又说道：“那就如其咱们两个在发难，倒不如大家到在一起商量下。两个孩子不会走太远，更还到处是鬼子，那个聪明的小伊春，自然也该会知道，怎样跟那些鬼子来周旋。”
　　季天祥欣然点了一下头，说：“一定是这样，他们定然还在鬼子的刺刀下面作流浪。那么既然是这样，大家就都再来想一想，东坡这么一块地，还有哪个地方咱没找到。”
　　季天祥：“那就别睡了，就快找着他们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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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雪越下越是大，披在伊春、伊芬身上的雪慢慢也就厚起来。伊春的两脚也已有些麻木了，这便开始又在想：大人们都说过的，腿脚放着不动会冻坏，而我怎么老是一动也不动，就总这样给放着呢？于是便将腰板猛一挺，一面拿手抱脚搓，一面将腿伸伸又蜷蜷，再不就扳住腿脚狠劲儿搓。与此这同时，他在为他自己做着这一切，也更盼着怀中的伊芬能入睡。而听着伊芬的呼吸声，他又总能意识到，伊芬的那两只眼，瞪的总和他的这眼一样圆。
　　“哥，这天怎么还不亮呀？”伊芬冷不丁地这样问。
　　“芬儿，别说话！”伊春慌忙将伊芬猛一抱。“这天很快就亮了。睡，睡吧，就让哥这样抱着你！”
　　伊芬仰下头，又连着眨巴了几下眼，说：“哥，让我睡，你不也还没睡嘛！”
　　伊春道：“那……那是哥哥我……刚才已经睡过了。”
　　伊芬嘴一呶：“不，你骗我！”
　　伊春慌忙堵上伊芬嘴：“不是不让说话吗？下面的鬼子看听见了！”
　　伊芬头一沉，又缩到伊春的怀抱里。
　　渐渐地，天上透出了一点白。
　　看天要亮了，伊春的手慢慢从伊芬的身上滑下来，且目光专一地射向下面的窑洞前，更也倾注一切的期盼着，日本人能早早离开这洼地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更加亮起来。而也就在这时候，两个日军的哨兵闪动着刺刀的光亮走过来……
　　“好你一个狗鬼子，来吧，就让你来吧！”伊春牙齿嘣一响，迅速搭上了弓和箭。
　　日本人哨兵忽一晃，又向另外一侧走过去。
　　伊春忽而吐出一口气：“哈——算你鬼子不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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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悄声悄气地把秀菊拉进这间厢房里。秀菊不知道她这样诡诡谲谲是为什么，便一把推开了冬梅说：“你就快说啊，鬼鬼秘秘的，到底有了什么事啊？”
　　冬梅嘻嘻挤出一声笑，说：“什么鬼鬼秘秘呀，我这是有个要紧事，想来跟你商量嘛！”
　　秀菊：“你有要紧事，来跟我商量？”
　　冬梅的笑脸忽一收，说：“是，是呀，这就来说正经的吧！”忽把高声变悄声。“哎，秀菊，我是找你想说说，他们去找伊春跟伊芬，便这样一去就再不回来，只这我就也想呀，咱俩也到外面去找找看！”
　　秀菊猛地打了一个愣，说：“你说咱们俩，也到外面去找找看？“
　　冬梅道：“就是呀！要是找着了，姨妈她跟咱，还有这时还在找的那些人，谁的心便都该是放下了，你……你说呢？”
　　秀菊先是一阵的这寻思，后便又是一阵的笑，说：“原是为着这事呀，那……那好啊！其实我也早是这样想。伊春、伊芬走失了，你我哪能老还守在这庙里？就该出去走走了。找到了伊春、伊芬那兄妹，当然谁都该高兴，找不到伊春、伊芬那兄妹，能找到张老师跟天祥哥，也会少了姨妈些牵挂。不过我可又想了，不能偷偷摸摸便走了，好歹也得去跟姨妈说一声！”
　　“说是当然要说了！”冬梅道。“那咱这就跟姨妈去说吧！”
　　秀菊、 冬梅说着便就来到刘芳住的厢房里，可刘芳又到奶奶像前去祷告了，于是二人出了厢房又到殿堂。
　　也巧在冬梅、秀菊进入到了殿堂时，刘芳也刚祷告完毕直起了身。此时的刘芳好像早就已经有预感，开口便将话儿撂开了说：“恁俩这时来找我，准定又是有话跟我说，不然恁这俩女子，哪会这个时候来找我啊！”
　　看话还没有说，她便先就知道这来意，冬梅便就下意识地向秀菊眨了一下眼。秀菊也会意地点了一下头，便向刘芳浮一笑，开起口来便说道：“姨妈呀姨妈，张老师跟我天祥哥，他们去找伊春、伊芬那兄妹，可他们一去就是这样不回来，更也不知找到没找到，这便我跟冬梅么……”
　　刘芳疾快便把话给接上说：“就也想去找找看，我说这话是不是？”
　　秀菊忙着又一笑，说：“我的好姨妈，您不是想张老师，还想我的天祥哥？若是让俺出去给遇上了，便让他们回到庙里来见下您。这样姨妈您……您说俺们这行吗？”
　　刘芳忽也还其一声笑，说：“要真是为着这事来找我，行也倒是行，可他们帮帮队队的大男人，去找春儿跟芬儿还找不到，可恁两个小女子，去了会能找得着？”
　　冬梅道：“只这也还难说了！张老师跟天祥他们找不到，或许是他们没有找着那地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这也还说不定，真的会让俺给遇上了！”
　　刘芳凝神闭目想了想，又频频点了几下头，终算回出了话来说：“恁俩这对野女子，真要想去那就也去看看吧！找到伊春跟伊芬当然好，都这样呆在这庙里，我这心也难安呀！不过到了外面得小心，处处得躲着狗鬼子。还有若是遇到天祥跟张老师，就让他们回来见下我。只这可要记住了！”
　　冬梅道：“这您放心就是了！秀菊跟天祥，还差着个头没磕呐，怎就会将这样的大事给忘了啊！”
　　刘芳嗤地一声笑，说：“好个会说话的大丫头，那就快去快回啊！”
　　秀菊、冬梅：“是，俺这快去快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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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春、伊芬紧紧倚偎在一起，身上披着厚厚的雪，趴在树丛一动也不动，更是一眼也不眨，愣愣地看着一个个的大窑洞。
　　“嘀——嘀嘀嘀——”窑前忽然响起了哨子声。
　　伊春轻轻拉下伊芬手：“看，准是鬼子要走了！”
　　伊芬的眼睛忽一眨：“真，真的呀？”
　　伊春道：“没听鬼子在吹哨吗？”
　　伊芬忽而兴奋起来道：“哈——鬼子要走了！鬼子要走了！”
　　伊春忽拍伊芬一巴掌：“你张恁大声，是要鬼子听见呀！”
　　伊芬的舌头猛一伸：“哈——”
　　而也就在这时候，日本人托枪又弄刀，从各个的窑洞拥出来。接着不大一会儿，雪地上便就站了一列又一列，更见枪上的刺刀在茫茫白雪的映照下，发着灿灿亮亮的那寒光。
　　队列刚刚才排好，几个日本人便将两个绑着双臂的人架到队列的正前方。伊春看这二人穿的那衣裳，便知道也是这里的本地人。鬼子又要作恶了，伊春牙齿喷喷咬得嘣嘣响：“狗日本，狍鬼子，他们这是要害人了！”转而又忙告诉小伊芬：“看见不？这些狗鬼子，他们不是走，是要在这里杀人了！”
　　“哥……哥，我……” 伊芬把抖动的嘴唇贴到伊春的耳朵上。“我好怕，好怕，哥你这怕吗？”
　　没有了爹妈也没有了家，伊春早就忘记了他自己，而这时他最不能让失去的，也就只有这一个的妹妹了，于是便轻轻拍了下伊芬肩，一把又将伊芬揽怀里说：“不，不怕，就不怕！”忽又把嘴附在伊芬的耳朵旁。“有哥在，你别怕，也别看，就这样趴在我怀里！”
　　“哥，知道了！”伊芬身子偎在伊春的怀里，而充斥着惊恐的两只眼，依然还看着样子凶恶的日本人。
　　看着眼前这情景，莫名其妙的伊春又老在想：鬼子这是要怎样？既不像是审问眼前这两个人，又不像放这两个人走。不过真的就是了，要是真的来审问，怎么就不在那窑洞里，而要来在这狂雪飞舞的外面呢？那么鬼子不像是审问，更又不像是放人，那难道这些狗鬼子，真的要在这里杀人了吗？
　　蓦然间，一个日本人巴格亚鲁地几声吼，又有几个日本人将绑着的人押到日本人队列的正前面，然后让两个绑着的人直起身，押送的几个日本人重又回到了队列中。
　　看着眼前这架势，更让伊春吃一惊，于是便就又在想：鬼子到底这要做什么？大人们说鬼子常将中国的人当靶子打，只这难道也就是，鬼子将绑着的这两个人，当作靶子来打的吗？那要真的是这样……哈——这两个人就在自己的这前面，要子弹飞进这树丛，那还不把我跟小芬儿，也都当作靶子来打了吗？伊春忽然也有些怕。他想把目光移过去，可是怎么也难摆脱了，活像凝固下来的一条充斥着磁性的视觉线。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极度恐怖的氛围之中移动着。
　　伊春想看清两个绑着的人的真面孔，同时也想这两个人既然敢跟日本鬼子来相抗，便定也都是大英雄，要若看清他们的真面孔，说不定自己还会认得呐。可是绑着的两个人朝着自己的是后背，面孔无论怎样也看不见。于是牙一咬，又在心中埋怨道：“嘿——怎么……怎么绑着的这两个人，就只看前面的狗鬼子，而不往后面这看看呢？”
　　同也在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人走到绑着的两个人的正前面，然后上下看了一看绑着的人，忽地一声的狞笑，猛地将刀一挥便说道：“哈哈，好，你们不是不说吗？那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愿不愿投降我皇军？”
　　伊芬眨巴了下眼：“哥，什么是那投降呀？”
　　伊春道：“投降就是投降呗，别说话，也别看！”
　　伊芬舌头猛一伸，又偎到伊春的怀抱里。
　　军官模样的人又对绑着的人这说道：“如果投降我皇军，或是告诉张坚、季天祥在哪里，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好处是大大的，如果你们不投降，也不告诉张坚、季天祥在哪里，你们将会被我们当作练兵场上的靶子用。你们见没见到过，做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练兵场上的活靶子，那种足能让人感到恐惧，感到可怕的样子是怎样吗？”
　　左侧绑着的人忽然挺了一下胸，厉声厉色地骂道：“狗强盗，狗鬼子——呸，呸——我们不投降，也不会告诉杀死你们鬼子的英雄在哪里，就快举起刀来杀我吧，杀我吧——”
　　军官模样的人猛地打了一哆嗦，继而又神经质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右侧绑着的人忽也呀地一声吼叫道：“狗强盗，狗鬼子，你这往后退什么？退什么？”忽而仰天声大笑。“哈哈！莫不是你怕了吗？若你不是怕了就快来，快来杀我们，快来杀了我们呀！”
　　左侧绑着的人：“杀！杀！狗鬼子，杀，你杀呀，你杀呀！”
　　右侧绑着的人：“强盗，鬼子，你们……”
　　左侧绑着的人：“鬼子官儿你不敢杀？不敢杀？狗鬼子，哈哈，狗鬼子你不敢杀，你不敢杀，狗鬼子你不敢杀——”
　　伊春拳头猛一攥：“骂的好，好，好，骂的好啊！”
　　军官模样的人忽然哇地一声叫，将刀捅进左侧绑着的人的胸膛里，接着紧走两步到侧边：“射击，射击——”
　　枪声骤然响起来。
　　伊春忙将伊芬又一抱，趴伏在了树丛里。
　　子弹飞在绑着的人的身子上，飞在伊春、伊芬在着的树丛前。
　　绑着的人倒在血泊中，枪声骤然停下来。
　　伊春睁眼看身前，原来洁白的雪地上，已经让血染红了一大片，于是恨得牙一咬，两拳重重砸在地面上：“狗日本，狗鬼子，我定要全让你们死——定要全让你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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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沟壑纵横，风雪交聚。
　　秀菊、冬梅一边走，一边相互说着话。
　　“冬梅，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要不然，怎么这多地方都找过了，伊春、伊芬找不见，就连张老师跟天祥哥，他们也都找不见呀？”
　　“找错地方么，这怕也不是。到了这个怪地方，又是茫茫无边的大雪野，连咱自己都难认清这里的哪里是哪里，伊春、伊芬那样小的俩孩子，还能把这地方给看清楚？还能知道他们该要去哪里？加上到处是鬼子，总得东躲西又藏。他们必定也会是这样，哪会这样容易便让咱给遇上啊！张老师跟天祥哥，他们定也还在这里找着呐。往常不也总这样，雪天老会迷方向。没了方向，没了目标，那还不是走到哪里是哪里，这次走了这一步，下步便难猜准会怎样了。”
　　“说这也是啊！找来又找去，而咱就是找不到，可这能来怪谁呢？只能怪那上天不佑咱这人。不过再来想，在鬼子窝里来找人，处处都得躲着鬼子走，当然就不会像是想的恁容易了！咳——难，难，实在这是难了啊！”
　　“难也真是难了点，不过地方也就这么大，那样小的俩孩子，他们还能躲哪去？只要这样苦心找，便就准会找得到！”
　　“那咱现在么，该是到哪去找呀？”
　　“咳——我也没个方向了！”
　　“我看倒不如……”
　　冬梅还就正说着，秀菊忽向右面一个山头指过去：“不如到那上面看一看，居高望远，说不定便能碰个巧，让咱看到他们了！”
　　冬梅顺着秀菊指的地方看过去，然后头一点：“那就快些上到那上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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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雪舞，刮的小柱、英子睁不开眼。二人踉踉跄跄走过一片大雪地，累得东倒西又歪，这才不得不把步子停下来。
　　英子呼嗤呼嗤喘了几口大粗气，然后道：“我是不能再走了，小柱你还能这走动吗？”
　　小柱的气儿也一泄，歪了一下身子说：“你累了，谁个这还不是呀，可就再是累，也不能停在了这里啊！”
　　英子忽而直起身，又往前面走了去。
　　小柱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后面跟，一边嘟嘟哝哝地诉说道：“春儿跟芬儿真是的，到底去了哪儿了，让咱这样难找啊！”
　　英子向着座山岭走去时，忽而又向另个地方指过去：“小柱你快看，那里不像有个窑洞吗？”
　　小柱顺着英子指的方向也一看，说：“是呀，是窑洞！那咱就到那窑里去歇歇吧！”
　　小柱、英子一边说，一边便迈动步子跑起来，且很快跑到了窑洞前。这里的确是窑洞，但残破不堪，土石满地。英子道：“这样一个鬼窟窿，怎么让咱这歇息呀！”
　　小柱往窑洞里面猛一跳，又往地上猛一躺：“哈——就这也比外面强，英子快，快些进来歇歇呀！”
　　英子看着窑洞的残破样，不觉心里便直发怵：“这……这……”
　　小柱：“这，这什么？快，进来呀！”
　　“那……歇会儿就歇会儿！”英子不想进，但又难耐小柱这样催，后经几番的犹豫，还是进到了窑洞里。
　　二人也实在太是累。英子口上虽犹豫，而这时一旦到了窑洞里，哪还管得了窑洞里面的脏与净？这便小柱往下一躺她也一躺，更没说上几句话，便头枕双手睡了去。
　　时间不知过了有多久，忽而有股儿的怪风卷着飞雪吹进来。小柱睡得还正香，英子已经打个翻身坐起来，接着便忙又伸手晃小柱：“快起来！快起来！”
　　小柱忽而打个大木楞：“怎么，天又刮起了大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