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9-B-01063】

　　英子道：“没有看见吗？雪都刮进窑来了！”
　　小柱忽而折起了身，说：“老是下雪又刮风，真正这个鬼天爷呀！”
　　英子道：“还是快走吧！出来没跟大人说，时间长了不回去，大人们要是知道了，又该到处找咱了。”
　　小柱脸儿一哭丧，说：“啊，大人们说咱是孩子，你也说咱是孩子呀？哼！”
　　英子眼也忽一瞪，说：“那你这敢说，咱俩都是大人了？”
　　小柱又将嘴一呶，说：“反正……反正不管他们找不找，不见春儿跟芬儿，咱就只管这样找下去！”
　　英子摇下头：“哼，就是找着春儿跟芬儿，人家就会说咱是大人？想的倒是美，我看就不会！”
　　小柱复将身子一挺说：“反正……反正不见春儿跟芬儿，我还就是这不回去。不过……”说着话儿又一收：“哎，英子你说说，看来春儿跟芬儿，他们并没在这里，那要真的找不到，下面咱到哪去呀？”
　　英子道：“该是到哪或不到哪，咱们哪会知道呀！春儿跟芬儿，反正不在这里定在那里！”
　　“这你不跟没说一样啊，哼！” 小柱通地一声又躺地上。
　　英子嘴一呶：“怎么……怎么跟……”
　　忽而传来脚步声……
　　小柱、英子猛一惊：“听，外面又有人来了！”
　　“两小鬼？哈哈！两小鬼，哈哈！”蓦然间，两个托着刺刀的日本人出现在了窑洞口。
　　“鬼子，狗鬼子，狗鬼子——”小柱、英子忙往腰间掏弹弓，而身已落入日本人手。
　　“哈哈哈……”日本人狂然一声笑。“怎么，两个乳毛未干的小鬼鬼，也想跟帝国皇军来抗衡？”
　　小柱眼睛猛一瞪：“狗鬼子，我就要……就要让恁鬼子死——”
　　
　　62
　　
　　冬梅、秀菊一步一滑，终于攀爬到了小山顶，尔后闪动着急切期盼的目光，向山下来来回回地眺望着。
　　说是山，其实不过是座凸显出来的大土丘。登到土丘顶处放眼眺，四下俱都静悄悄，哪有自己这要找的伊春、伊芬的半点影啊！
　　在茫茫白雪的覆盖下，北面的万安山灰蒙蒙，雾霭霭，东南两面的沟沟岭岭绵延不断。西面举目再一望，更天地一色，如同白茫茫的大烟海。冬梅这时心一收，更就没了兴儿说：“伊河虽然看不见，可心里总还老惦念。咱上次把伊河说的那样好，其实好在哪里呀！鬼子就在它身边乱杀人，而它明明这看见，却就装 着没看见。你说它这好在哪，我看一点也不好！”
　　“咳——说的也是呀！”秀菊怒朝伊河啐了一口。“我也觉着它很坏！其实呀，有很多很多的坏事儿，就都出在伊河里。”
　　冬梅道：“既然是这样，咱俩那次尽说伊河的好，这时何不就来说说它的坏呀！”
　　秀菊道：“说说就说说，不过么，那时尽说人家好，这时又尽说人家坏，那咱这说的，算是哪一档子的事儿啊！”
　　冬梅道：“前后两样分，是不像个样，但要说起来，那也不能算是怪。人无完人，物无纯物，相比凡事都也会是这样子。有好便有坏，有圆便有缺，有长便有短，有高便有低。这样咱那时说了它的好，这时咱再说说它的坏，如此好坏都有了，要让我来评这理，倒是真的才算说全了这伊河啊！”
　　“哈哈！”秀菊恍然一声笑。“说的这还真是了，可我怎么就……就没想到这里呢？不过……这要尽说伊河坏，该是从哪说起呢？”
　　这时的冬梅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于是开口便就道：“这样吧，咱俩上次一人说六句，这次改作一人说四句，总之只说伊河坏，不说伊河好。但可有一条，都得说出一个的事儿来，不能尽都拿着空话来咒人家！”
　　秀菊道：“这样倒是蛮有趣！那这样，改作我说你接这行不行？”
　　冬梅道：“你先说，我后接，这倒也好有趣儿，那你就快开个头儿吧！”
　　秀菊开口便咏道：
　　
　　伊河伊河你真坏，
　　坏的足得用车载。
　　那年干旱苗不长，
　　你竟让水白流淌！
　　
　　冬梅两手猛一拍，接着也咏道：
　　
　　说你伊河坏，
　　你也真够坏。
　　干吗那年发大水，
　　闹得两岸都成灾？
　　
　　秀菊将手也一拍，随口又咏来：
　　
　　你说伊河坏，
　　我看也真坏。
　　老妇掉下水，
　　硬让把命卖！
　　
　　冬梅忽地双脚猛一跳：“这也真算说着了，我也想起了一件事！”说着随口又咏道：
　　
　　那年伊河发大洪，
　　俺因船翻溺水中，
　　若非俺的水性好，
　　怕是谁也活不成！
　　
　　“我也想了起来了，还有更该恨的呐！” 秀菊开口又咏道：
　　
　　伊河伊河真可恨，
　　净会袖手度光阴。
　　倭寇杀人又放火，
　　干吗不管又不问？
　　
　　冬梅忽而一笑拍起了手：“对对对，这也太是可恨了，那就再听我来咏！”
　　
　　倭贼血洗我彭城，
　　伊河竟还把歌吟。
　　国河丧尽国人节，
　　国人哪个能不恨？
　　
　　秀菊慌急地砸下一拳头：“对，对呀，就得这样来骂它了！”接着便又咏：
　　
　　恨恨恨来恨恨恨，
　　伊河没有长人心。
　　只管高枕蒙衿睡，
　　无视国民遭蹂躏！
　　
　　冬梅忽也切齿一声的恨，说：
　　
　　恨它甘把良心昧，
　　不为国民为倭贼。
　　那天倭贼把河过，
　　它竟与贼共此彼。
　　
　　秀菊哈哈又是一场笑，说：“冬梅，你……你怎么坏了咱规矩呀？”
　　冬梅乍一愣：“我怎么……怎么坏了规矩呀？”
　　秀菊道：“怎么不是坏了规矩呀！”
　　冬梅：“我就不是嘛！”
　　秀菊：“那你这是在干吗，就把伊河说成了它？”
　　冬梅恍然省悟道：“这……啊，那我还不是，接着你的词儿这来的啊！”
　　秀菊笑着摇了一下头：“什么接着我的词儿来？咱们这说的，全是四句组上一个那意思，谁说就是谁说的，哪里还有接着我这词儿来说呀！”
　　“那……”冬梅蓦地便就愣了下。“啊——那这样，往后……往后，我不再接着你词儿，就我自编自说就是了。”
　　看就为这一句话，竟让冬梅犯起这尴尬，秀菊赶忙又一笑，说：“我看还是别说了，别说了！”
　　冬梅忽而眨了一下眼：“怎么就说别说了？”
　　秀菊道：“其实……其实这要打实说，人家伊河坏什么？又都坏在哪里呀？就咱们说的这一些，有的是怨着不知人间之苦的那上天了，有的是怨着那些杀人不眨眼，更是丧尽天良的狗鬼子，只这是从哪里说，都何能怨着人家那伊河啊！”
　　冬梅忽又化作了一脸笑，说：“对，对呀，这也真的就是了！秀菊，既然都是冤枉人家伊河了，那咱也就别这样，尽是拿着人家伊河来出气了，还是去找春儿跟芬儿，那才最是要紧要紧的事儿了！”
　　“咳——”冬梅长长叹出了一口气。“这是你我闷得太无聊，才拿着人家伊河来出气，可打咱这心里哪个是，真的在恨人家伊河啊！”
　　
　　63
　　
　　日本人将两具尸体拖往西边的雪地里，黄土洼一下便又显得平静了，除了风卷飞雪的呼叫声，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这时的伊春和伊芬，全在焦急地等待着何时才能响起的日本人快速离去的脚步声，但却等了又在等，他们兄妹急切期盼的那脚步声，还是没能响起来。
　　军官模样的日本人重新出现在了窑洞前。这时有三小拨儿日本人分别向着三个方向开过去，余下的众多日本人仍还呆在窑洞的前面没有动，更还像是等待着将要去做什么事。
　　伊芬饥饿不堪，又冷的打牙，实在有些耐不住，便就贴着耳朵对伊春说：“哥，这大个儿鬼子好叫坏，你怎么还不拿箭射死他呀？”
　　伊春猛将弓一拉，就要将箭射出去，忽又软绵绵地收住了箭。
　　伊芬嘴一呶：“你这……怎么又不射了呀？”
　　伊春不经意地摇了一下头：“箭要一射出，准能射死那鬼子，可这里的鬼子那样多，要让鬼子知道咱们在这里，那咱还能活命吗？再说就我不怕死，可你这样小，哪能就也这样死了啊！”
　　伊芬的腰板忽一挺：“不，那……我也不让哥哥死！”
　　“这不就算好了吗？”伊春忽而捧上伊芬的脸。“咱们都不死，咱们还得去找张老师，去找天祥叔，还得去到奶奶庙，还得去杀好多好多狗鬼子。芬儿，你说我这说的是不是？”
　　“是，是啊！”伊芬的小眼猛一闪，悄声悄气也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个操着本地口音的小老头儿，独自在南端的窑洞里面烧起了灶。看鬼子不光要在这里住，还在这里做饭了，伊春于是一犯急，便晦气地连连砸下几拳头：“嘿，嘿，嘿，怎么会是这样啊！看是这些狗鬼子，是要住在这里不走了！”
　　伊芬道：“鬼子不走了，那咱……那咱怎么办的啊？”
　　伊春道：“怎么办，怎么办呀！鬼子要真不走了，咱们除了让冻死，让饿死，迟早还会让这鬼子看见的！”
　　“哥，那咱……是不是真的这要死了啊！” 伊芬忽又摇起伊春的肩。“哥，你说，你说，你说嘛！”
　　此时的伊春，也已经想到这是自己在找死，那么多的地方都不去，偏就钻进鬼子这窝子里。而他最是担心的，依然还是小妹妹，因为妹妹才八岁，她的年纪如此小，怎么这样便就会让死了呢？可是就现在，他又有什么能耐跟法子，来拯救妹妹这不死呢？又有什么……
　　“哥，就说，就说，就说啊，咱这是不是，真的就要死了啊？真的就要死了啊？”伊芬突然连着声儿问。
　　面对伊芬的连声问，焉如一声声的响炸雷，一下便将伊春的一场惊梦给炸碎了。生死间，他知道现在最是要紧的，是别让妹妹这样怕，于是便就赶忙把嘴对在伊芬耳上说：“怎么这就会死呢？芬儿你别怕，就好好这样给呆着，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