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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中儿女  国企改制

　　张军生：那是为什么呢？
　　林 总：欺负你们厂没名气呗，他们以中性包装的垃圾布，弄得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中国什么地方收购的产品。运出国外后，运到我们谁也无法知道的地方，稍做加工整理，改头换面，成倍地提高价格向别国出售，或直接就做转口贸易。
　　张军生：他们尽这样贬低我们的产品？怎么这样诡道？
　　林 总：这有什么办法？不能怪人家诡道，首先是因为咱自己没有过得硬的产品，企业还缺乏知名度，工人辛苦生产的产品才被贬成垃圾布低价出售，被人家所利用。到头来，人家大把美金收入馕中，我们都扮演了出卖兼价劳动力的角色，还损害国家的声誉。
　　张军生：太不可容忍了。
　　林 总：面对你们的现实，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话说回来，打造一个知名度好的产品决非易事，不是有资金、有设备就能办得到的，它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正确的经营理念，高素质的专业人才和员工队伍，相对应的体制、机制，最终体现的是企业领导者信心。
　　张军生：您说的对，面对现实我该怎么定位朝这个目标努力呢？
　　林 总：定位，其实就是确定方向，在认识自我的基础上，找准自己的位置，确定自己前进或发展的方向，对于一个搞经营的人来说，这的确是非常重要。别急，慢慢来，等待时机，先有思想观念上的准备，机会会有的。为了规避风险，我打算把你这次发过来的产品，分先后两个批次发往国外，估计得到新年前后才能收回全部货款，你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在南方的各厂企多走走看看，在这热火朝天的改革环境中，很好地领略一下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理念。
　　张军生：行。您说为我联系的现代企业经营管理培训班快开学了，我记着呢，后天下午开班。
　　林 总：这个讲座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我参加过两期，很长见识。
　　（四）
　　时： 隔日下午。
　　景： 广州市委党校教学楼。
　　人： 马教授、张军生、学员若干。
　　◎一间教室。
　　◎黑板的上方悬挂着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第五期现代企业经营管理讲座》字样。
　　◎教室里坐满了男女、年龄不等的企业管理人员，静静地听讲。
　　◎张军生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认真做着笔记。
　　◎戴着宽边眼镜的马教授站在讲台上正在给同学们讲课。
　　马教授：同学们，今天这节课到这里就要结束了。综上所述，传统企业对员工实行的胡罗卜加大棒式的管理模式将要彻底改变，取而带之的是人性化、情感化方式。现代成功企业经验证明，对人基本权力的尊重，并通过对劳动成果公平合理分配加以体现，会大大提高员工创造财富的能力，反之会大打折扣。我们所说的改制，就是从原先吃国企大锅饭的无限责任制改革到劳动者都持有股份的有限责任制。简单说，就是改成人人都持有股份、人人都有责任。只有这样。才能充份调动广大职工群众积极性。下节课，也就是下周六，我将要讲什么是股份制企业。提醒大家如有这方面书藉提前阅读一下，以便提高上课时的理解能力。再有条件，希望同学们能实践一下股票市场的运作方式，这样，能在实践中帮助我们提高对股份制概念的理解和把握。现在我随便问一下，咱在座的学员有没有在股票市场参与投资的？有，请举一下手？
　　◎近一半的人举了手。
　　马教授：请问，自已亲自炒作的有多少？
　　◎多数人举手。
　　马教授：请问，委托经纪人管理资金帐户的有多少？
　　◎有几人举手。
　　马教授：课后大家可以相互交流一下，参与市场的角度不同，感受是大不一样的。我们在座的都是企业管理人员，搞企业，管经济的人，如果不懂证卷市场的意义，不懂股份制的运作方式，是很滑稽的。一般人眼里，一说到股票就与投机联系起来，我们搞企业、管经济的人不同，应该认识到证券市场是整体经济的晴雨表、方向标。用简单赚儿几个小钱、搏个输赢来平价我们参与股市的行为意义，未免可笑。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股市用来观风测雨，把握世界宏观经济走势，有其特殊功能。
　　◎课堂上站起一位同学。
　　学 员：马老师，有人指责股份制是资本主义的东西，这怎么解释？
　　马教授：对于这个问题，以后会有专门课程说明，今天只概括说一句：运用集合资本的力量创造财富，同信息化建设一样，同属人类共同智慧，它体现的是责、权、利明确的股份制经济运行规律。它的最高原则是公开、公平、公正。遵循运用这些基本规律都属于手段和工具。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区别在于创造出来的主体财富归谁所有，由谁支配，分配是否公平正义，走共同富裕之路，而不是创造财富的规律被指责，更不是运用规律的手段被否定。我们学习和利用这些规律就像吃猪肉是为了强壮身体，而不是把自己变成猪！好，今天的课就先讲到这里，同学们下周再见。
　　◎掌声一片。大家赞杨、议论着走出教室。
　　（五）
　　时： 三天后。
　　景： 广州市金鹏证券有限公司。
　　人： 陈霞、张军生。
　　◎装修阔气的大户室楼层，依次排列的单独交易房间。
　　◎208室。
　　◎两台电脑并行摆放。
　　◎电脑屏幕上，证券交易k线图走势红绿相映，曲线波动。
　　◎室内静谧安祥。
　　◎张军生坐在电脑桌前，双手笨拙地敲击着键盘，边察看数据，不时地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另一台电脑桌前，坐着一位文静的女性。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部线条舒美流畅，长长的黑发典雅端庄，模样靓丽漂亮。
　　◎女人一边熟练地敲击键盘，一边与张军生交谈。
　　陈 霞：张厂长，您与南方公司林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张军生：我俩是半个老乡。
　　陈 霞：有意思，老乡还论半个？
　　张军生：二十多年前她在我的家乡唐山做过生意。她说，她对唐山那个地方很有感情。前些日子我们在广交会上相识后，听说我是唐山人，有点爱鸟及屋的意思，称我们是半个老乡。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广东潮州人。
　　陈 霞：天南地北这么远，能相互认识熟悉，也是很不容易呢？
　　张军生：是巧合，也算有缘份吧。我们厂产品滞销，在库房压着也是压着，不用她垫资金，求她帮忙代销，每售完一批都能及时为我结清帐目，一来二去熟了，交上了朋友。
　　陈 霞：能进这个大户室，最低资金得达到三十万。昨天她打电话把我叫到她办公室，递给我一张支票，交待让我在金鹏证券公司大户室为你开个户。她属咐我，唐山这位张厂长在这里主要是学习点儿证券市场的基础知识，熟悉一下股份运作的基本概念，证券大厅那么多股民，挤碴碴、乱哄哄地，能学个啥？看来林总对你还是蛮关心的。
　　张军生：是啊，出门在外，难得有人这么关照，太幸运了。这次参与股市，其实是我在参加企业管理讲座时，课堂上马老师从现代企业经营管理实践意义上做出的要求。闲谈时，无意间同林总谈起这一件事，没想到引起她这么重视，无私的帮助我。
　　陈 霞：林总待人可好了，我做了她企业三年经济人，有时因行情把握不准，亏损严重，她总是鼓励我总结经验，从不随意批评。这次她还嘱咐，这笔资金要尽量教你自已运作，她说，什么事只有自己亲身实践，体会才会更深。
　　张军生：看起来，她对你非常了解和信任，不然她不会将我这个学生连同三十万的一笔资金交给你，先谢谢你的帮助。这笔资金是她主动借给我的，有条件我会尽快还她，用人家的资金，我学习炒股，赚钱好说，一旦有所损失，对不住人。
　　陈 霞：玩股票的人，都首先想到的是发财、发大财，几乎没人想到把钱输光该怎么办？你这个人还算有头脑、有良心；能首先想到可能会受损失，不能对不起朋友，为人够意思。唉，这个话题太沉重，说点轻松的，咱嫂夫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军生：我俩同在一个厂子上班，她在厂里是个中层干部，分管着全厂的劳动工资统计制表和安全生产。
　　陈 霞：小孩多大啦？
　　张军生：十七。
　　陈 霞：男孩女孩？
　　张军生：女孩，明年应届高考。
　　陈 霞：多温馨的家呀，总长年在外面跑个啥？
　　张军生：唉，我这个年岁，对家庭、对社会还算是脊梁，不挺着行吗？结婚时就唱十五的月亮，照着边关，照着家乡，看来现在还没完成任务呢…。
　　陈 霞：听意思，你还是当过兵的军人？
　　张军生：当兵的滋味体会很深，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个固定的家。
　　陈 霞：在你当兵的时候，嫂子你俩就长期分居？
　　张军生：差不多吧。
　　◎张军生回忆起：（画面）在大山深处的军营里，部队首长为他俩主持婚礼，二人合唱一首十五的月亮的情景，感天动地。
　　◎洞房里韩素娟依偎在张军生怀中。
　　韩素娟：（喃喃地）哥，啥时咱能有个安稳的家呀。
　　（六）
　　时： 中午。
　　景： 居家。
　　人： 韩素娟、小王、李师傅、职工群众若干。
　　◎张亚静坐在餐桌旁吃午饭。
　　◎韩素娟拖着病弱的身体由餐桌旁回到住室躺下休息。
　　张亚静：（到住室）妈，您多少也是吃点呀？老不吃饭还行？人缺营养啥病都得。
　　韩素娟：（微弱地）我实在吃不下。
　　张亚静：要不下午我不去上学了，带您到医院再看看医生？
　　韩素娟：刚出院两天，又折腾去医院？
　　张亚静：那怎么办？本来吃螃蟹中毒没好，身体弱，出院回家又总没进食，老这么挺着那行？
　　韩素娟：还是中毒那点儿事，没过来劲儿。你去上学吧，一会儿我就去吃，坚持两天会好的。
　　张亚静：行吧，再坚持两天不好，一定就得去医院，那我就去上学了，想着吃饭、多喝水。
　　◎张亚静换下拖鞋开门下楼。
　　◎张亚静骑上自行车匆匆离去。
　　◎韩素娟合衣躺在沙发上休息，两眼抑郁，直勾勾望着一个点。
　　◎韩素娟忽地坐了起来，拉开抽屉，取出纸笔，边自言自语：不行，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要向中纪委告发他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开始在稿纸上飞快地书写东西。
　　◎一阵连续‘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韩素娟站起摇晃着身体去开门。
　　韩素娟：谁呀？
　　门 外：是我，小王，韩科长快开门！
　　◎韩素娟急忙将屋门打开。
　　◎满脸惊恐、喘着粗气的小王走进屋。
　　小 王：科长、韩科长…。
　　韩素娟：小王，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小 王：科长，厂里出大事啦，你快去厂里看看吧！
　　韩素娟：你简单说是出了什么事？
　　小 王：厂里贴出告示，从今天起，全厂停产，全员下岗，除了供销和财务科，全厂其它各科室的门，全都贴上封条给封了起来啦！
　　韩素娟：（惊愕地）：啊，这是啥意思？
　　小 王：厂院堆了不少的人，头头脑脑一个也见不到，大家让我来家找你，让你到厂里去一趟，问你知道不知道是咋回事？
　　韩素娟：走，我去看看。
　　◎韩素娟慌忙换下拖鞋，同小王走出门外。
　　◎楼下，韩素娟摇摇晃晃骑上自行车，二人一起上路。
　　◎厂院，数十名职工围在广告栏前看着一张告示。
　　◎韩素娟放下自行车，直奔人群。
　　有人问：韩科长，这是咋回事呀，突然地就放长假啦？
　　韩素娟：我还不清楚。
　　◎人群让开通道，韩素娟站在了广告栏前看着。
　　◎通知：鉴于我厂目前经营状况，经纺织局批准同意，自本通知之日起，全厂停产。除供销、财务及部分警卫人员留守外，其余人员全部下岗。下岗人员每人发给褥单布100米，自行销售，为本月生活费。领取地点：成品库。厂部，1996年、12月、5日。
　　◎韩素娟看完通知，像有一根闷棍突然打在头上，大脑一阵空白，险些歪倒在地。
　　韩素娟：小王，这是真的吗？
　　小 王：是真的，中午刚贴的。
　　◎人群中有人在骂街，有人在大声抗议。
　　◎人们祈盼的目光都盯在韩素娟脸上。
　　有人问：韩科长，这厂子就算倒闭了是咋地？
　　有人问：这究竞是谁把厂子整成了这样子？
　　◎韩素娟无言对答。
　　◎韩素娟强支着身体走进办公楼，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办公室房门，只见房门被一条加盖红印公章的白纸封住，再看其它科室，同样被贴上了封条。
　　◎韩素娟焦急地上了二楼，任凭她在厂长、书记办公室房门上怎样敲击都无人应声。
　　◎韩素娟又返回围观告示的群众旁边。
　　◎一位身穿油渍工作服、手里拿着工具的老工人看完告示，挤出人群。
　　李师傅：韩科长，上午还好好地厂子，下午1点怎么就不行了呢？你知道我家两个儿子和我都在这厂子上班，都下岗一家人可怎么活？听说有人还要从厂子铲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