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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中儿女  国企改制

　　张军生：好，赚钱了，今天中午我请客，走，去饭店。
　　（七）
　　时： 中午。
　　景： 一家饭店餐厅。
　　人： 张军生、陈霞。
　　◎餐厅一角。
　　◎二人边吃边聊。
　　张军生：陈霞，听你的言谈话语，文理清晰、概念准确，很有水平，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学历？
　　陈 霞：大学学财经的，实话说，做经纪人这份工作，尽管收入不匪，多少有些违心。
　　张军生：为什么？
　　陈 霞：我最喜欢的是文学，从小学到大学就有写作的愿望，也进行过多年文艺创作理论研究，在有关刊物发表过的短篇小说还获得过奖。
　　张军生：那可真了不起。没想到你除了能炒股还有这个特长？
　　陈 霞：总感觉人活在世上才几十年，能给后人留下点儿精神方面的东西比物质上的东西重要，‘雁过长空无痕，春梦醒来没影’，最后这个世界什么能属于你？
　　张军生：人各有志，你的想法很好，那就努力吧。
　　陈 霞：可现实社会现象复杂多变，浮躁情绪普遍，那有心思潜心研究文艺创作。当今，大家普遍认同以占有金钱多少来体现自身价值，都在奔波于金钱与冲动之间，你我也深陷其中、不过如此，哪能找到创作素材、激发创作灵感？
　　张军生：我以为，个人占有财富多少并不能完整体现自身价值。记得那年在石家庄上军校，有一次，校领导请来一位红军老首长给上传统教育课，课后我问他，老首长您出来干革命是为了什么？
　　他回答，我一生就一个信念，为人民求解放，使人民都过上好日子。后来了解到，这位老人家勤奋俭朴一生，临终前将最后一个月的薪金都交了党费，身无分文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还是最敬佩这样的人，谁能说这样人没价值？
　　陈 霞：这样的人确实令人感动。但这样的人又太少了，在当今这个花花世界里，你想走他的道路，现实吗？
　　张军生：时代确实变了，现在国家实行市场经济，商品经济社会不谈论追求金钱是虚伪的。但他的精生神了应该是永远正确的。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的经历告诉我，人应该知道感恩图报，不能为金钱就没了良心。
　　陈 霞：你有什么故事？
　　张军生：我十七岁那年，我的老家河北唐山，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使二十四万多人遇难，我是震后第三天才被解放军从倒塌的废虚中营救出来，得以逃生，全家五口人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陈 霞：这么惨？
　　◎张军生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画面起）：旁 白：七六年那个闷热的夏天，本来我在市里一所中学读高二住校，学校放暑假，头一天搬回家里来住，第二天，也就是76年7月28日凌晨两点多，刚睡熟的我猛然感到大地发出强烈震颤，没容思索，一下将身体掀翻到床下，又一阵山摇地动般的晃动，倾刻间，房倒屋塌，我被埋在房盖儿底下。同屋住的爷爷、奶奶、一声声惨叫过后，声音越来弱…。我被挤在地下一个夹小空间熬过三天，听到倒塌的屋顶上面有铁锹敲击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救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醒来之后，睁开眼睛，就觉得有颗红五星和一对红领章在我眼前晃动，明白是解放军救了我。听他们说，住在对屋的爸妈也在地震中丧生。当即，我这个带伤的孤儿被转运到省会石家庄国际白求恩和平医院治疗。后来组织上了解我已是震后孤儿，就从这所军队医院直接保送我进了军校。连我现在的名字都是那时改的（画面止）。
　　陈 霞：原来叫什么名字？
　　张军生：叫张保长，长短的长，我爷爷起的，长命百岁的意思，不好听。
　　陈 霞：为什么？
　　张军生：中国字长长不分，在学校大家都叫我旧社会那个张保长。
　　陈 霞：哈……，是不好听。
　　张军生：所以，趁上军校的机会，改叫了张军生。
　　陈 霞：哦。
　　张军生：我的故事告诉我，是国家和人民军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一生一世要忠于国家，什么情况下也不能自私自利地活着。我理解到，一个人真正的财富，是他在世时做的好事，一个人离开人世时，人们不会记住他留下多少金钱，但会记住他生前做过多少好事。我还对你说，我也是社会人，我也有自己的家庭生活，我不掩饰个人也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和金钱与财富的占有欲，但那一定得是与人民群众一起奋斗合理合法该得到的那部分。
　　陈 霞：这样想是对的。
　　张军生：我觉得，人在追求金钱物质的层面上，还应有一种追求， 那就是‘责任与担当’ 也是精神境界的享受。就像你似的，生活本无忧，还想再追求文学创作是一个道理。
　　陈 霞：哦，明白了，你是在挻起自己的肩膀去承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义不容辞的责任？
　　张军生：这个逐渐个性化的时代，已经不需要说大话了，它需要像林总那样，以实际行动来实现自己的生命真价值。真恨自己能力不足哇。
　　陈 霞：我理解了……。
　　
　　第十一集
　　
　　（一）
　　时： 午后。
　　景： 厂区。
　　人： 刘东林、李二郎。
　　◎紧闭着的染织厂大铁门。
　　◎厂区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各科室门上贴着的带有红印章的封条。
　　◎办公楼里电子钟时针指向了1点。
　　◎二楼。
　　◎厂长办公室，厂长刘东林点燃了一支香烟，无聊地从办公桌上一摞没看过的报纸中选中一份，坐在沙发上翻看着。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刘东林：是我，兰婷，上午跑趟银行有效果吗？还是不行？实在不行就支回那一半吧，免得再夜
　　长梦多。
　　对 方：行啊。
　　◎对方撂下电话。
　　◎刘东林又拔起了电话。
　　刘东林：二郎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张军生从广州把销售款汇过来了，过一会儿江兰婷就从银行支回来。不行，还是扣去了一半，过来商量一下再说吧。
　　对 方：想着，把我借的钱先还了。
　　◎刘东林撂下电话，低头来回在室内踱步。
　　◎李二郎推门走进办公室，一屁股撂在沙发上。
　　刘东林：昨天张军生汇过来40万货款，上午安排江兰婷跑趟银行，快到年底了，想问问政策上有没有松动，说好话求求情、就别扣了，结果还是不行。
　　李二郎：你亲自跟着去也许效果好点。
　　刘东林：我有啥脸面去，韩素娟、江兰婷好不容易贷下来五十万，银行指定让买原料棉纱，结果让你俩不知咋鼓捣地占上了够用五十年的染化料，弄得全厂都停了产；我去了银行，到那儿还不是等着埃狗屁疵，啥问题也解决不了。
　　李二郎：我也听说好像上面有政策，两节期间为保持社会稳定，停工停产企业都适当照顾给补贴点儿生活费呢。再十几天就要过新年了，就不能照顾照顾咱们？
　　刘东林：想得美，全市那么多停工停产企业，每月每人就算给上二百元生活费，那得多少？本来就穷的市财政根本负担不起。
　　李二郎：大事咱管不了那么多，捡眼巴前儿、咱的事儿说吧，我借的吃螃蟹中毒人员三万元住院押金和给纺织局长借的那十万元，人家几乎天天打电话摧要，为了公家的骚事，把朋友都伤了，你说咋办吧？
　　刘东林：等一会儿江兰婷把钱提回来，合计一下再说吧。张军生来电话强调，这笔钱要安排新年前补发全厂职工工资的。
　　李二郎：钱到家，不是你法人代表厂长说了算吗？
　　刘东林：我拍板是可以定案，不过，不通过集体商量、事事都由我说算，将来出了事谁兜着。
　　◎刘东林拿起了电话拨号。
　　刘东林：我得通知赵书记来一趟。
　　◎李二郎赶紧按住话机。
　　李二郎：咱俩在纺织局门前商量给局长借款时咋说的？张军生把货款汇来，你一签字，走笔应付款了事，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呢？这不是成心让我坐腊吗，以后还咋与你共事？
　　刘东林：行啊，不通知赵旺就算了。那也得等江兰婷支回钱来商量一下再说。
　　李二郎：等会儿就等会儿，那个娘们也不那么好对付。
　　（二）
　　时： 下午。
　　景： 厂区。
　　人： 刘东林、江兰婷、李二郎。
　　◎俩位门卫将厂子大门打开。
　　◎一辆出租车驶进厂区，停在了办公楼前。
　　◎江兰婷与两名财务人员从车上下来，将一只鼓鼓的提包，拎进了财务科。
　　◎江兰婷从办公室走出来，上了二楼。
　　◎江兰婷推门走进刘东林办公室。
　　刘东林：（笑咪咪地）支回来啦？
　　江兰婷：嗯。真让人生气，说出大天十二点儿也不管用，非扣那百分之五十不可；只不过人家银行说的也对，你们要明白，贷给你们的钱是银行的钱，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事儿，愈期就得扣。
　　刘东林：唉，看来能支回一半儿来也算恩惠了。既然支回，那就商量商量这笔款怎么安排吧？
　　江兰婷：你不说张军生来电话让安排补发一个月的工资吗？银行扣去了一半，补发不了一个月，就补发半个月的呗，有啥可商量的？呀，对了，造好的工资表还在劳安科办公室韩素娟抽屉里锁着呢，还得到家里去找她，没工资表咋发？
　　李二朗：工资表咋还锁在他办公室？
　　江兰婷：劳安科主要职责就是负责全厂劳动工资统计制表，她是科长，不在她办公室锁着，放在哪里？啥也不懂。也不知是谁定的损事，非把一个劳安科长也撵下岗，不打个着呼还把办公室门给封了。我告诉你俩吧，韩素娟被挤兑的得了精神病，那天晚上我去她家看她，在家一劲说胡话，反复说什么，1点怎么就不行了呢？还说有人要把她从厂子铲除，就拿着把铲子黑更半夜几次来厂门口，又哭又闹。
　　刘东林：（惊愕地）病得这么重？
　　江兰婷：这就重啦，我还没得空儿对你说呢，她在家里还摸电门自杀过，幸亏家里有人没死。
　　李二郎：哪个企业没下岗的，有几个闹着自杀的？
　　江兰婷：你说话咋那么轻悄，那是一个在厂里辛辛苦苦工作二十几年的省级劳模，以工代干的科长，连个着呼也不打、说赶走就赶走，要是没有背后的原因，才怪呢？
　　李二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兰婷：我没啥意思，反正厂里职工都瞅着呢，张军生辛辛苦苦在外奔波给厂子搞销售，谁把他媳妇挤兑个好歹的，他肯定饶不过！
　　◎江兰婷一席话说得刘东林坐立不安，李二郎也慌了神色。
　　李二郎：刘厂长，前些日子纺织局摊派的那十万元钱，还有为吃螃蟹中毒人员住院治病交的三万押金，都是我从外厂借来的，人家厂子也很难，天天追我屁股后要，为公家的事，别让我坐那个腊了；说实在的，要不是这点事拴着我，市里国营厂子那么多，此处不养爷、必有养爷处，调哪不吃饭？
　　刘东林：兰婷，趁着有钱，就把那十三万给他吧，为公家的事，把他个人狭在中间确实不合适。
　　还有，吃螃蟹中毒人员办理出院时，赵书记现托人从市财政局借来十万，不然那么多人就出不了院。这几天他在家里有事上不了班，曾再三嘱咐我，有了钱一定先把这份欠款堵上，上面的人更伤不得。
　　江兰婷：这么说，连补发半个月工资的事儿又算泡汤啦？有外债先挺着呗，供电、热力、自来水公司几乎天天都有人来找我要钱，没有，他有啥法？
　　刘东林：兰婷，张军生昨天在电话里还说，下批外贸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结算，不行这半个月工资就别补了，等下批钱了一块补。
　　江兰婷：你是厂长，你说了算，你想咋办就咋办，这个财务科长我也不干了，你愿找谁找谁吧！
　　◎江兰婷甩袖子就要走人。
　　刘东林：兰婷，兰婷，你听我说…。
　　江兰婷：说什么，我告诉你吧，银行要调查最近那笔五十万贷款究竞挪做了什么用呢？人家说，追不回来就起诉！
　　◎江兰婷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刘东林滩倒在沙发上。
　　刘东林：（惊恐地）这不，啥事儿都整到了我的头上？
　　李二郎：甭听她江兰婷吓唬人，国企欠银行的根本不算欠，都是共产党的事儿，谁能咋着谁？眼下我为厂子欠的债必须还，你不还是厂长吗？我们办的不是公事吗？行使你的权力，给我写个批条，我就不信她江兰婷敢不支给我钱！我看透啦，这窟窿堵不上，早晚也是我个人的事。还有，就连韩素娟那事也得一块儿办，甭听她装疯卖傻，擩上她两万、啥事都能摆平，就是张军生回来也不会再吭声。
　　刘东林：韩素娟的事儿情弄到这个地步，能象你想的那么简单轻悄，给他弄上两万就可摆平？
　　李二郎：这年头我就认准有钱就是爷，眼下是想办法让韩素娟把钱收下就好办，免得事儿闹大了，别等市检查院下来人那就真就不好办了。赶紧写批条，一会儿江兰婷锁上保险柜走了，到哪去找她？
　　◎李二郎拉开刘东林办公桌抽屉，取出信笺和笔，拉着刘东林开始书写批条。
　　刘东林：支多少？
　　李二郎：十五万。我借外债十三万，再预备两万连韩素娟的事儿一块办。
　　刘东林：不行，赵书记从财政局借的住院费咋还？
　　李二郎：先让他还五万，其余以后再想办法。
　　刘东林：给韩素娟打典的钱应该让田胖子出，那小子在染化料里从中不定搂了多少呐？
　　李二郎：你快别自找麻烦啦，他要知道厂里来了钱，还不堵着你门口要他那笔代交的住院押金，小事又闹大啦。
　　刘东林：那合计着刚到厂的二十万资金又没啦？
　　李二郎：赶到这一步儿，那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