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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思文革  着眼未来

　　长篇小说《弯弯的乌裕尔河》，是反映文革前后，一个国农场在进行现代化建设过程，遭遇十年动乱的干扰和破坏，广大职工群众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懈的抗争，所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作家从今天的时代高度，从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文革给党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干部群众反击极左思潮的光辉形象，给人以希望和力量，是一部弘扬主流价值观的优秀作品。

　　场中心校教研室，鄂务农和程罗全都捂着脑瓜子，呲牙咧嘴地向占学青诉说苦情。
　　占学青无奈地叹口气，算啦，咱吃个哑巴亏就算了，有仇必报，早晚之说。你们从现在开始，收集那个唬二小子的材料，整倒他，再踏上一只脚，是我们造反团的下一步重要任务！
　　俩人这才有点儿笑模样。
　　
　　场部大礼堂里，王晓爱仍在大字报的幡旗中穿行。
　　从外面走进来满面春风的办公室‘主任’扬松涛和‘会计’孙忠林，两人手里都掐着大把的材料，边走边交谈。
　　扬松涛一眼就看见了王晓爱，他捅了孙忠林一下，咱逗逗这唬小子去！
　　两人来到王晓爱身后，扬松涛照着正专注记着笔记的他的肩膀头，猛拍一下，这么闲着呀，小二儿？
　　王晓爱给吓了一大跳。他回脸一瞅，是他俩，强挤出笑意回答，啊，是扬老师，孙老师！我来看大字报！
　　孙忠林仰脸朝天，还抖着一条腿纠他的‘正’，老师鸟枪换炮啦，是办公室扬主任，财务科孙科长！哥只给你说一遍，记住啦？
　　王晓爱不冷不热地对付着，不好记！叫老师挺顺嘴！
　　扬松涛挥手指着‘十评’大字报不无自豪地，小子，你看哥这个红革会大批判领导小组组长，我，写的怎么样呵？
　　王晓爱轻蔑地一笑，不咋样！通篇概念化，一副学生腔！除了骂人，别无长处！
　　贬损得两人一阵浪笑。扬松涛略显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子！哥随时拜读你的千年不朽佳作横空出世！随后，两人狂笑而去。
　　王晓爱冲他俩背影喊道，你当我写不出来呀？刚会扒几个字，就到我面前显摆来！哼！
　　
　　场长办公室，沈荣荣冲站着汇报工作的孙忠林不满地，孙哥，这个算盘，你怎么就学不会呢？有那么难学吗？你这学不会，总务科大权咱就夺不了，财权咱夺不到手，说啥都白扯！这事你还不明白吗？
　　孙忠林陪着笑，我努力！我努力！
　　沈荣荣无奈地挥挥手。
　　
　　第十八章 一张惊天大字报
　　
　　合盛屯，吴美环家，吴美环家跟石来喜妈家住东西院，中间隔着石来喜小房。吉普车停在吴美环家门前。
　　陈香草和吴美环先下车，扶着抱小孩的敖桂兰和贺场长下了车。
　　石来喜夹着小被褥，拎着大包裹，跟在他们后面，说着唠着往院里走。
　　吴美环手指前屋对贺场长，贺叔，俺爹不来家住，一直在河套，你一个人先住着。吃饭都由敖桂兰做，衣服都由她给你洗。隔三差五我来家一趟，给你收拾下屋子。你搁这儿暂时先呆着吧，远离了他们，你少点烦恼！又问大伙，是不是？
　　大伙笑应着。贺场长开心地搂了一下挽着他手臂的吴美环和陈香草。
　　
　　王晓爱家，晚饭后，王晓爱趴在东屋的小炕桌上写大批判稿。
　　弟妹不在家，玩去了。西屋，爸妈陪着来串门的‘靠边站’的张主任两口子唠嗑。虽然唠的细声细语，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主任媳妇，------那年老贺负责来建农场，一劲窜弄俺家老张跟他干，我就劝俺家老张，在省委机关当个副处长，一月八十多块，挺好的，去那点油灯，烧柴禾，睡土炕的屯子干啥，可他不干，非要跟老团长再打天下------这回可好，团长营长都叫造反派打倒了吧------
　　妈，你大兄弟当初也是，血蒙心地来这儿建场，俺家老王，在省财政厅也是副科长了，财会专业学校毕业的，生活虽不富裕，但也不愁吃穿------可他，也报名建场，俺俩这事也没少拌嘴生气，他不听你的呀------这下可好，俺家大的老师叫人打成黑帮，斗病了，在他姑家养病呢，二的党也没入上不算，又叫革委会除名了------他爸这个总务科长，我看也当不长！
　　听得两眼直冒火的他，愤懑地放下笔，起身走出屋子。
　　
　　场区林荫道上，王晓爱顺着家属区中间宽宽的林荫道，倒背手，漫不经心地向南踱着。
　　清凉的晚风，吹不开他紧锁的眉头，淡淡的月光，让他看不清远处的景致。心中燃起的强烈的怒火，让他时而怒目圆睁，时而紧握双拳。
　　他遥望南天，眼前不断幻化出，三年前，在乌裕尔河岸，他和美环手拉手，在野花遍开的草甸子上嘻笑奔跑的场景。他趴在美环身上，姐，我初中毕业了，就回乡参加生产，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他奔跑着，同火车赛跑，给贺场长送讲演稿。何淑芬和吴美环哭着撕碎了他的入党申请书------他流下悲愤的泪水。他心中的不屈的呐喊，化作寂静的夜空滚滚惊雷，占学青！我同你们坚决斗到底！
　　
　　七天以后，中心校教研室，一大帮造反派出出进进，都拿着材料。
　　王晓爱不声不响的走到占学青身旁，淡淡地，占校长，我要写张大字报！
　　占学青一怔，同扬松涛几个人交换下眼神，爽快地，好啊，小二儿要写大字报，咱支持！用啥你尽管拿！
　　王晓爱拿了一卷白报纸、毛笔和一瓶墨汁后，冲几人点下头，不紧不慢地走出去了。
　　占学青冲他后背喊了一嗓子，唬二儿！反戈一击有功！又笑着对其他人，我的这小拐棍，别小瞅啊，他的能量不可低估！只可惜不在咱这条线上！
　　
　　王晓爱家，王晓爱夹着一卷写好的大字报，匆匆走出家门。
　　吴美环低头急走过来，正好跟他撞个满怀。她张口说道，二儿呀，姐正要找你——见他夹着一卷白报纸，又忙问，二儿呀？你这是要干啥去？
　　王晓爱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我贴大字报去。
　　吴美环追了上来，焦急地问他，你写的啥大字报？姐看看！
　　王晓爱低头只顾走，不用你看。
　　吴美环有点火了，拽住他，姐就要看！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晓爱无奈地只好递给她，看吧。
　　吴美环冲着窗户灯亮，展开大字报一看，标题竟是‘十问红五月农场红革会向何处去？’吓得她尖叫一声，二儿呀，你可不能给红革会贴大字报呀！你这是犯众怒的呀，你这是要引火烧身哪！你这孩子又要惹祸咋地？我跟你操老心了！
　　王晓爱一把夺回大字报，横眉冷对地，你不是我妈！我不是你大儿小女，你少管我的事！
　　吴美环真急眼了，上前就扯住他夹的大字报，我不让你贴！一脸怒容。
　　王晓爱点指她鼻尖，你松手不？
　　吴美环斩钉截铁地，就不松！
　　王晓爱一个大嘴巴煽过去。把没有任何防备的她，打个大趔趄，差点栽倒，但她仍未松手。
　　王晓爱又死命地踹她小肚子一脚。吴美环连连倒退几步，咕咚，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王晓爱头都不回，坚定地走去。
　　吴美环跪爬几步又扑咚摔倒，双手捂肚子，号啕大哭，二儿呀，姐求你了，姐求你了------
　　
　　何淑芬家，穿着睡衣的何淑芬边用毛巾擦湿头发，边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镜中的她，容光焕发。
　　旁边的一个小半导体收音机，正播送着‘英雄儿女’主题歌，
　　风烟滚滚唱英雄，
　　绿水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她跟着收音机轻哼唱了两句，摇摇头自语道，唉，唱歌儿真是天生，小二儿咋唱那么好听呢------镜子里，门开了，她惊得猛地站起身，岔声狂叫，你这是咋地啦？
　　
　　场部大礼堂，贴满了大字报的大礼堂，一到晚饭后，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男女职工，开始逛大字报‘市儿’ ，寻找新‘闻’字‘曝’，人人都十分关注新鲜出炉的大揭发猛料，看看是否与自己有关。关心时事，是那个年代的多数人的业余爱好。
　　王晓爱夹着一卷大字报，神色凝重地走进来。他略微停了一下，便四下寻找贴大字报的合适空地儿。
　　‘副主任’扬松涛仍在吆五喝六，指挥几个造反派在门旁贴大字报。
　　王晓爱走过去，很随便地样子，扬老师，我的大字报贴哪儿合适？
　　正忙着的扬主任，回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哟！是小二儿呀？你的大字报，四下寻摸一下，便手指对面食堂卖饭口上方，你贴那儿吧。
　　
　　沈荣荣家，两口子坐在椅子上商议策划着一件大事。
　　占学青盯着沈荣荣的脸，拉着她的手，认真严肃地给她出谋划策，明个儿你找唬二儿来家，咱们好好招待他一顿。我公开挑明，是被冯慕林所逼无奈，把你给撤职的，不撤你，就撤我俩，他一听，也就明白了，也不记恨咱俩了。然后，你就跟他讲，明的开除你出红革会，但是，暗地里你仍是姐的秘书，该写啥还写啥，就是不出头，对外名义上，都是占校长写的，就象当初写歌词一样，你暗中开始给姐编‘乌裕尔新曲’话剧剧本，当然，署名是占校长------
　　沈荣荣听得很振奋，直跺脚笑。
　　
　　何淑芬家，满脸泪痕，嘴角流血，刚开了门，就无力地瘫软地跪在地上的吴美环，一手紧捂肚子，一手伸向何淑芬，有气无力地，姐，唬二儿又给咱去惹祸了！
　　
　　场部大礼堂，纯粹是出于好奇，才慢慢围过来一帮人，观看王晓爱往卖饭口上贴大字报，只是小声随便议论着，等着看大字报内容。
　　
　　何淑芬家，脱掉长裤的吴美环，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腮帮子。
　　何淑芬半跪在她面前，用毛巾给她擦顺着大腿流下来的血迹，哭的如同泪人儿，这唬二儿，真的疯了！真的疯了！他怎么忍心下死手打你呀！
　　吴美环张了张口，好象这半拉牙也给打活动了。
　　何淑芬啇量她，咱们先去卫生院吧，叫郑阿姨给你检查一下吧，看看里边流出这么多血，是咋回事？行不？
　　吴美环倔强地摇摇头，我是刚来完例假一天，还没怎么干净，叫他一脚又踹在小肚子上，又流血了。刚才又垫上窗户纸，我看事儿不大了。姐，我看咱俩还是先去大礼堂，劝劝小二儿别往上贴了，别给咱再惹事了。
　　何淑芬继续给她擦血迹，行，咱就先去大礼堂，完事再去医院。
　　吴美环艰难地站起来，仍直不开身，疼得直咬牙。
　　何淑芬抱住她，大哭起来。
　　
　　沈荣荣家，沈荣荣搂着占学青脖子，热情奔放地大笑道，我们会再次演红五月天！两口子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
　　
　　场部大礼堂，‘副主任’ 扬松涛仍在吆五喝六------
　　正在随意走动的观报人，呼地围到卖饭口前，潮水似的喧哗顿时响起，
　　小二儿给红革会贴大字报了！
　　快去看！王晓爱贴大字报了！
　　一会儿功夫，卖饭口前挤满了来看王晓爱大字报的人。
　　有人小声念着，后边的人听不见，有人喊‘大点声’！
　　‘孙科长’首先发现异常状况，他捅了捅‘副主任’，扬哥，你看——手指对面卖饭口上的大字报。
　　‘副主任’挥了一下手，走！都过去看看！
　　十几个人呼呼拉拉地都围了过来。
　　‘孙科长’惊呼，主任！王小二儿给咱红革会贴了张大字报！标题是，红五月农场红革会向何处去？啊？敢质疑我们红革会革命大方向？这也太反动了！
　　‘副主任’气哼哼地扒开前边的群众，十几个造反派跟着全挤到前头，围住了王晓爱。
　　此时的王晓爱，正跟几个死忠粉丝小美媚交谈甚欢，有说有笑，几句文辞美的恭维嗑儿，捧的他有点飘飘然了。
　　主任、科长率一众造反派，全黑着脸，横在他眼前，他该说还说，该笑还笑，一脸阳光。
　　扬松涛厌烦地推开那几个不明事儿的小姑娘，去去去，一边旯儿呆着去，大人们要说正事儿了，你们改天再闲扯犊子，好不好？
　　几个小姑娘笑着用嘴撇他，散开了。
　　扬松涛手指大字报，尽量压低声音威严地质问他，小二儿，这是你写的大字报？
　　王晓爱很随便地，是呵！看署名：王晓爱！
　　扬松涛，你能给大伙儿读一遍你这张大字报标题吗？
　　王晓爱仍很随便地，可以！我的大字报的标题是：红五月农场红革会向何处去？问号！
　　扬松涛正色地叉着两手质问，革命委员会好，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你狗胆包天敢提问号？随后转身问身边的造反派，我们答不答应？
　　众造反派狂呼，我们决不答应！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孙忠林手指，你解释吧！
　　王晓爱镇定自若地反驳，毛主席是说过‘革命委员会好’，可是，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发过‘最高指示’说，红五月农场的红革会干的事，都不许革命群众问？全中国七亿人都在干革命，就不许质问有人打着红旗反红旗吗？最高指示肯定的方向，与你们几个人干的实事儿，没有一点必然内在联系，无法划等号连接，具体事情具体对待！读读毛主席的哲学著作吧！孙老师，别光学算盘，再学点哲学观点，说话就不会戴盖摇了！这会误人子弟的！
　　扬松涛、孙忠林几人，给他这一顿驳斥，立马无言以对，不知如何是好。
　　鄂务农急忙大声喊道，毛主席说‘革命委员会好’，就肯定了我们红革会是正确的！怎么的？小二儿，你敢反驳吗？
　　王晓爱反唇相讥，我相中你姐是个瓜子面的大美人，谁知道他弟弟是一屁股拍出个大饼子脸！
　　逗得围观群众哄堂大笑，都去瞅旁边的他姐鄂带弟。鄂带弟一脸洋洋不采样儿。
　　大扁脸鄂务农气得不知说啥好了，别看你脸白，我姐也不给你个唬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