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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穿衣 牢狱 灾难 逮捕 逃跑
简要梗概:
“里面有吃有喝的,有穿有戴的,你去看也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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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麦四小和亮儿(八)
葡萄一夜未睡,拥了女儿在怀里,呆呆地坐到天明。葡萄嫁了一麦,原本是报了希望的,虽然这希望只是吃饱穿暖不用动弹,但是,这希望的实现也是能够让她欢天喜地快乐度日的。然而,如今一麦被公家人拉走了,他的希望也将破灭。现在她不再想一麦能不能回来,什么时间回来,因为想也没用的。于是就想起了八点钟,心中就生了埋怨之气,暗暗骂道:“卖良心的东西,把我像破烂一样仍给一麦,只图了他自己脱了干系,丢了包袱,全然不顾老娘的死活。”心里骂,嘴里就唾出一口唾液来,飞溅到窗台上。窗纸已经泛白,寒气从破旧的窗口里袭来。她打了个寒颤,心想真是下雪不冷消雪冷,昨天一麦被拉走的时候她还憨憨的不知道着急,也未感觉冻手冻脚的,现在反而感觉天就要塌下来一样,心也寒冷,骨也寒冷了。
过了冬至长出中指,过了腊八长出撅把。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了,夜一晚比一晚短了。然而,葡萄倒是感觉夜越来越难过了,日子好像是短了。白天她东家门里西家门出,也不管东家人忙西家人闲,只就一麦的事唠叨个没完没了。一会说是要想办法救一麦出来,一会又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起初人们是同情的安慰,后来就有了些嫌烦的意思了。晚上是天黑就睡,半夜就起,一宿一宿的睡不着的。起初是睡不着的时候做些针线,后来是呆呆的坐着自言自语地说些胡话。原来只说这葡萄是个好吃懒做的,没心没肺的,现在看来她到是头里有脑的,肚里有心的,总之是有了一番熬煎的。
腊月二十三这天下午,葡萄正和三行妈的说话,就听见三行蹦蹦跳跳跑回大门,口里唱喊道:“四小四小穿制服,赵武赵武留胡子。”三行妈的就问:“是不是四小和赵武回来了?”三行说:“晌午就回来了,四小穿了公家衣服,赵武留了个长胡子。”葡萄听了拔腿就跑,径直去了赵武家。
四小进城找了同学胖墩,做了养路段的临时“养肉”工。一天一块四毛八的工钱,几个月下来积攒够了一百二十元钱,就查问到老古,想赎回亮儿的石头镜。老古说,石头镜被西安的大锅买走了。四小听了就心灰意冷的好几天没有精神,后来又听说一麦和赵武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就又心慌慌地过了几天。今天,过小年,四小放假回家,快进村的时候赶上了赵武。赵武说他回去也是一个人,窑洞快有半个月没有烧火了,怕冷的不能住,就一同去了四小家。
四小大的像审犯人一样,问四小这几个月究竟干什么了,四小也不隐瞒,照实回答了。四小大的又问赵武,赵武也就说了他被抓走以后坦白从宽的情况。末了,又补充一句,自己是无罪释放。一时无话,赵武又说,他和一麦可能是被人告发的。四小听了就说,一定是三成所为。赵武也想起抓自己的那天三成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就恨恨地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四小大的说:“也不能怪三成,这也是一麦自己种下的恶果。”赵武再不言语,只是想人常说拄棍拄个长的,交友交个强的。我咋就攀个一麦这样的人厮混,到头来还落了个坐监的名声。又想起儿子看他来的时候埋怨他的话:“老了老了做些丢人的事。”这也是赵武从公安局出来未去儿子家里径直回村的缘故。四小也在想,贴羊贴个乏的,帮人帮个穷的。他帮亮儿找回石头镜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石头镜已经被老古卖到西安了,暂时是没有办法的了,只能以后再说了,日后怕见到了亮儿没办法交代。他这样想着,心里也骂道:“一麦这个是非根子,害的老子失信于亮儿了。”
赵武和四小在想心事的时候,葡萄进门来开口便问赵武:“一麦咋没有回来?”赵武没好气的说:“回不来了,一麦身上有命案。”葡萄不认识四小,四小大的就说:“这是我家四小子,刚从城里打工回来。”葡萄就问四小:“你知道一麦的情况不知道?”四小也不认识葡萄,赵武就说:“这是一麦的老婆。”四小在城里打工的时候,听村里人说过一麦娶到老婆的事,只是没有见过。四小仔细打量了一番葡萄,没好气地说:“听说是人告下的,又是二进宫,怕是要判个三年五载的。”葡萄一听便着急的问:“是谁告下的?”四小说:“一麦的仇人”葡萄再问就都不言语了。
葡萄又回到三行家说一麦是被人告下的,三行妈的就骂道:“是哪个吃了五谷生驴事的人告的,这样的人雷不劈他,驴也要踢他两脚的!”葡萄就又问村里谁是一麦的仇人。三行妈的也不回答,只是劝说道:“你也别追究是谁告发的,经了公家就会有个公理的,有罪的免不了,无罪的加不上,事情好坏总有个结果的,你尽管把孩子招护好,等过了年再说。”
葡萄又去找村队长,说他要在年前去看一回一麦。队长说:“里面有吃有喝的,有穿有戴的,你去看也没用的。”葡萄也就死了看一麦的心。一日一日熬到过年。
日难过月难过,年最好过。一夜灯明,两声炮竹,去年就到了今年。小孩过年长了一岁,想着天天过年的好,大人过年老了一岁,想着年年如此的累。土山过年年年低于去年,终归于平坦,石河过年年年深于往年,总走向深渊。年就是关,年就是节,年关一过,日月如流。
二月初二那天,春风得意之时,有四个人出走刘庄。一个是四小,有人说是去西安找亮儿的石头镜,有人说是去打工挣钱闹婆姨。另一个是鬼六,有人说是去京城找妞妞,有人说是去政府告知青,再就是葡萄和她十岁的女儿,有人说是去看一麦,有人说是去找八点钟。虽然他们并未商量,但是都选择了这天出走,是不是因了这日是个抬头的日子也未可知。
四小怕见到亮儿,四小又想见到亮儿。怕的是没有找到石头镜,没办法给亮儿交代,想的是,去年夏天他送亮儿回家不久,亮儿大的 就去世了,后来,亮儿才两个多月的女儿也死了,他不知道亮儿现在怎么过。四小见到亮儿的时候,亮儿叟了很多,也不爱说话了,只说他信命,服命。四小不会劝说,只是许了要找回石头镜的愿。亮儿并未说感谢的话,只说四小要尽早讨个婆姨,传宗接代的要紧。不要像他自己一样成了绝户。
四小见过亮儿以后,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知道。
人生有三次因了自己吃糕的机会,一次是满月的时候,自己不会吃,一次是死了的时候,自己吃不了,唯有结婚的时候能吃一回,但是也不会吃到糕的真味道,也许是太过高兴的缘故吧,来不及细细品味。亮儿的幸福,也像亮儿的吃糕一样。这幸福就在四十岁娶了哑巴媳妇的那一刻,那一年。一年后哑巴生了女儿就死了,哑巴死了以后,这幸福就寄托在了女儿的身上。如今女儿也死了,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的幸福也就离开了亮儿。
亮儿不懂得天生我材必有用,亮儿只懂得他要活下来,活下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好死不如赖活着。四小走了不久以后,亮儿又开始了他的说书生涯。山村的角落里又有了亮儿的气息,这气息有时候会蔓延在人们的脑海,脑海中就存了许多模糊的词汇,似懂非懂的。比如海瑞罢官,比如二月逆流,又比如三家村,四家店的,后来是“九•一三”。然而,更多的,也是人们喜欢的气息是他的心酸的歌,愉快的调,信天的唱,自由的吼。亮儿吃了百家的饭,也就尝了百姓的味,他懂得了百姓的艰苦,也知道人民的幸福。有时他去了外乡,有时他又回到村里,也算是经风雨见世面的人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亮儿从不睁眼看的,他只是用了枣木拐棍探,用了两只耳朵听 ,探到险坑他会绕着走,听到犬吠他会以棍击。
这日,亮儿又来到刘庄,他在经过前村四小家的时候,咳嗽了两声,咽了一口唾液唱道:
初一到十五
十五的月亮高
春南风摆开杨呀么杨柳稍
三月里桃花开
亲人捎书来
捎信带书要个荷包袋子.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