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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义  人性  贪婪  正义与邪恶  巨额赃款

　　时候已经不早，浓浓的夜色乘着晚风从天而降，丝丝缕缕，飘飘洒洒，弥漫了整个鹿鸣谷。星星点点的灯光，在一片迷朦中若隐若现。远远地，一声声呦呦鹿鸣，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或近或远，时高时低，听上去如同走进一个陌生的世界一般，陡然间让人感到十分孤独，仿佛一切都已变得那样神秘莫测。
　　吴行扶着韦一驼，两人摇摇晃晃地走进迷茫的夜色之中。
　　凉爽的晚风拂面而来，韦一驼顿觉遍体生寒，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用力推开吴行，口中仍在抱怨不已：“吴行，你小子真不叫个玩意儿，哪能使那种损招儿把我给灌醉了哪！”
　　“那能怪我吗？你不是自个儿乐意逞强吗？”吴行笑嘻嘻地替自己辩解着。
　　“我呀！这是上了你的当啦！”
　　“行了，我扶你好一会儿了，也算够爷们儿意思了吧！”
　　“还行，就冲这个，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两人说笑着一路走去，想不到迎面遇上了鹿鸣谷村鼎鼎大名的半疯刘二。
　　刘二叉开双臂，上前拦住了吴行与韦一驼的去路：“喂，我说你们两位公民咋都喝成这一副德行了呢？看着也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咋还和那一元糠麸较上劲了呢？”
　　“是我们不对，我们再不喝了，往后一定不喝了。”韦一驼这工夫酒全醒了，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努力地向对方表白着。
　　“就你，往后还能长一点儿记性不？”
　　“能，能，让你教导一回，哪能一点儿记性都不长呢？”
　　吴行正自纳闷，一个趾高气扬，口出狂言；一个低三下四，唯唯诺诺，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情啊！他再也想不到，刘二又一下子把矛头转向了他：“还有你小子，看着也不是个好玩意儿，把朋友弄成一副醉猫子相，自个儿又掉过头来装啥好人，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啊！”
　　吴行听得极不受用，刚要开口发作，韦一驼在背后悄悄地捅了他一把，他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刘二又吆喝上了：“我这儿说你呐，你小子倒是开口说话呀！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韦一驼又一连捅了吴行两把，而且一下比一下重。
　　吴行似有所悟，赶忙开口表态：“是，是，你教导得很对。”
　　“往后记住我的话，听见没有啊？”
　　“听见了，听见了，一定记住就是。”
　　刘二这才转过身去，口中唱着南腔北调的小曲，摇摇晃晃而去。
　　而后，韦一驼把有关刘二的情况向吴行一一做了介绍。原来这个刘二在鹿鸣谷村也算得上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了。早在几年前，他就出外打拼去了，混得也还不错，领回来一房挺漂亮的小媳妇。不久，媳妇就身怀有孕，让一家人皆大欢喜。在即将临产之际，想不到那女人竟跟着一个进山挖参的野男人走了，一去再无踪影。据说，刘二并无生育能力，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是那个野男人给下的种。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对刘二的伤害太大了，弄得他一头栽倒在自家炕上，一连几天都爬不起来。等到他再次爬起来时，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只郑重地宣布那孩子就是他的后代，还说他要出去寻找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找不到决不回鹿鸣谷。可怜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他又上哪儿去找呢？两年之后，他终于孑然一身地回到了鹿鸣谷村。自己混得相当狼狈不说，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那之后，他一日日在鹿鸣谷游来荡去，专爱管一些闲事，而且极其认真，常常要闹出一些笑话。
　　吴行听罢，心里不免为之忿忿不已。他娘的鹿鸣谷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精神病患者的权利居然至高无上，可以作威作福。他一个外来人无辜得很，不只任人作践，而且还得学会忍耐。转念一想，心里又顿觉释然，只要能办成那一宗天大的事情，眼前这一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呐，自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还是古人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嘛。而今天，他自信已经成功地迈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5.洞房花烛夜
　　客人们散去之后，夜已深沉。韦一驼早已醒了酒，一个人手脚麻利地把里里外外收拾得一干二净，而后悄悄地回到厢房就寝。整个上房，也就成了张化与宋丹的二人世界。
　　临时收拾好的新房笼罩在柔柔的灯光中，显得格外温馨。一对新人相对而坐，似乎有几分矜持，也有几分羞怯。张化也许是多饮了几杯的缘故，脸红红的，已是醉眼迷离。他斜倚在炕被上，虽略显慵懒，却也流露出几分亢奋。他的目光须臾不离坐在对面的宋丹，似已急不可耐了。
　　也许是室内温度很高的缘故，宋丹觉得有一团燥热时刻都在裹挟着她，弄得双颊绯红，更显容光焕发。从始至终，她都在努力地调控着自己的心态，试图让自己尽快进入角色之中。只可惜她的努力尚未奏效，依旧低首敛眉，迟迟不肯迎接张化那一团火辣辣的目光。这一切，使得她与室内的气氛极不协调，看上去难免大煞风景。
　　一团沉寂中，张化轻轻地咳了两声，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宋丹。宋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却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某种使命感也就油然而生。略一沉吟，她起身上前，为张化斟上一杯茶水，柔柔地说：“你喝了不少的酒，嗓子一定干渴了，还是先喝上一杯茶水吧！”
　　“好，我喝，我喝，这工夫，我这嗓子正干得冒烟哪！”张化双手接过茶杯，一连喝了两大口。
　　“毕竟年纪大了，你往后可得少喝酒，还是身体要紧哪！”
　　“说得也是，谢谢你能这么关心我，不过我还真不服老，要不，我还敢娶你进门吗？”
　　“都成夫妻了，你还客气什么呀！那个‘谢’字就不要再提了吧！”
　　“是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普天之下，你我才是最亲最近的两个人哪！”
　　“你到底累不累呀？我看咱们还是早一点儿歇息了吧！”
　　“不累，不累，你没看我正经精神着呐，来，你往近点儿坐着，我还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好好地说一说哪！”
　　“也好，你就说吧！”
　　“从今天开始，你我既为夫妇，理应坦诚相待，往后，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彼此都应该一吐为快才是。”
　　宋丹又为张化斟满了茶水，也替自己倒上一杯。茶味很香，也很浓。两人一边品茶，一边交谈着，只是气氛一时还难以轻松起来。不过说来也很正常，虽然他们已经走进洞房，却也是刚刚相识的一对啊！
　　“宋丹，我想了解一下你的身世，你愿意讲给我听吗？”张化以一种试探的口吻问。
　　“这个……你应该了解，我也应该讲给你呀！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我的情况恐怕你还一无所知呐，不过，你想让我从哪儿讲起呢？”宋丹看着张化，不无调皮地一笑。
　　“你想从哪儿讲起就从哪儿讲起吧！”
　　宋丹略一沉吟，开口告诉张化，她虽然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却因家庭经济状况一直不大好，也就未能读多少书。高中没等毕业，她就退学回家了。加之老母亲长期患病，多年卧床不起，她侍奉母亲，直至老人家终老天年。这样一年一年下来，也就耽误了自己的婚期，到了二十八岁，还是孤身一人。如今青春已逝，时过境迁，又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赖以维持生计，不能不让她倍感生存的艰难。恰恰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之中，她意外地得到了有关张化征婚的消息。经过再三斟酌，她终于做出了上门应征的决定。事已至此，她已别无所求，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不管怎么说，这也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人生归宿，生计与婚姻两大难题可以一并解决。虽然她和张化在年龄方面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但对于婚姻而言，却也不能算做一种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个世上不是还流行过忘年恋的说法吗？弄好了，或许还会成为一段传世佳话哪！
　　听罢，张化不免叹息了一回，颇为感慨地说：“唉，看你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时运不济，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坎坎坷坷地还真不大容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这样，你只怕早就另有出路了，咱们两人也就无法走到一起，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夫妇俩的新生活就从今天开始了，你尽管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嘛。”
　　宋丹面对张化，只是连连点头而已。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暗自庆幸，不能不对吴行表示由衷的佩服。那家伙一向工于心计，这一次也未失算。由他精心设计的这一套谎言可谓合情合理，在张化面前果然一一通过。看上去张化不只坚信不疑，而且深表同情，对自己好感倍增，以后的事情可就容易多了。
　　张化拉住宋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攥得紧而又紧，再也不想放开。宋丹仿佛没有这种精神准备，乍一开始显得很不适应。她一连挣了两下，也未能挣脱，后来索性放弃那种无谓的抗争，任由张化把那一双手纳入掌心，忘情地把玩不已。张化似乎很感陶醉，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郑重地开口说：“宋丹，你不认为我的征婚活动是一种荒唐之举吗？说一句心里话，你能理解我的做法吗？”
　　宋丹努力地做出一张笑脸，说：“这怎么可以说是荒唐之举呢？无论年老年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的嘛，你有你的目的，我当然能够理解，否则，我也就不会上门应征了呀！”
　　“你未必能够真正地理解我。”
　　“为什么呀？”
　　“因为你还年轻，而且你也不是一个男人。”
　　“这话怎么讲？”
　　“你听我说……”
　　接下来，张化也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有关人生的感悟一吐为快了。他侃侃而谈，末了特别说到一点，一个男人活到了六十岁，还能看重什么信奉什么呢？权力也好，金钱也罢，对他而言，似乎都不具备什么吸引力了，而生命才是至关重要的，活着就是一桩最美好的事情。但现实偏偏如此残酷，当他意识到生命的至尊至贵时，生命属于自己的时日已经不是很多了。正基于此，他才想到了一个亘古不变而又极其寻常的道理，那就是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下去，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办法就是寻求一位心仪的女子，并与之结合。爱情可以让生命绽放应有的色彩，传宗接代可以让生命得以繁衍生息，这岂不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张化口若悬河地述说着，宋丹听了连连点头，表示心悦诚服。看上去，这一对老夫少妻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值此洞房良宵之际，这一点尤为难得。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一种陌生感已经荡然无存，曾经出现过的心理障碍也已不复存在。女人比男人表现得还要主动一些，两个人已经很自然地抱在了一起。再后来，就拉拉扯扯地去了床上。
　　事毕，张化也许是累得不轻，竟无一点儿温存的安抚，一个大翻身，即沉沉睡去。听着那越来越响的鼾声，宋丹只能露出一脸苦笑而已。也许，这是男人们的一种通病。张化也不例外，对此她应该再无挑剔了。
　　然而，宋丹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她很疲劳，也很困倦，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子一般，眼皮也显得格外沉重，但却睡意全无。她慢慢地拿开压在她身上的那一只男人的手臂，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得床来。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又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
　　她伫立在院子中央，仰望夜空，在很长的时间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一般。
　　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可谓转瞬即逝，波澜不惊。不知何故，此刻她的内心世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也许，从一开始她的心情就处于某种矛盾的状态之中。走到这一步上，她仍无法做出某种评判。自己不揣冒昧，就此走进了鹿鸣谷，是耶？非耶？是否值得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还是未免有失于偏颇，这一切似已无从说起。
　　她不能不想到另外一个男人，心底里不禁隐隐生出一种怨怼。哼，你也算是一个男人，却把自己的女人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此时此刻，不知你这个男人又将做何感想？
　　吴行啊吴行，你应该是一个数得着的混帐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