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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看着河水缠裹着小桥拆了之后的小木桩及其河水漂载着的一块块木板和木条缓缓往西流了去，张坚、季天祥打手猛一挥，二十多人很快便就到了树林里。
　　渐渐地，正北方向由少到多地露出长长一队日本人。张坚、季天祥的手一挥，便枪上膛，身伏地，等着日本人扛枪弄刀地开过来。
　　季天祥：“看，鬼子那么多，大家可要注意了！”
　　张坚：“存住气，别惊慌，到了我这枪响之时再行动。”
　　张汉举蓦然跃起了身：“不，干吗看见鬼子不开枪？我这就跟鬼子去拼了！”
　　张坚忽然将其摁在地：“要听话，别莽撞！”
　　张汉举忽而又将身一伏：“哼，真憋屈！”
　　日本人快着步子到河边。
　　张汉举猛地举起手中枪，忽而又被张坚给摁住：“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汉举：“怎么还是不让打？”
　　丁七：“是呀，就打吧！”
　　季天祥猛示下眼色：“急什么？别说话！”
　　日本人喧声突起：
　　“桥怎么给拆了呢？”
　　“是呀，桥……轿呢？桥呢？”
　　日军军官猛地挥起指挥刀：“蹚水的，过河——”
　　日本人蹚水过河……
　　张坚、季天祥一面招手让冷静，一面盯视下河蹚水的日本人。
　　日本人蹚水到河间……
　　张坚猛扣枪机：“打——”
　　群枪骤响。
　　涉水在后的日本人应声倒下，涉水在前的日本人仓惶还击……
　　城门忽然被打开，众多日本人猛扑而来。
　　季天祥：“大队鬼子出城了，撤，撤！”
　　张坚大臂一挥：“撤！”
　　
　　7
　　
　　冬梅与秀菊闪动着新奇炯异的目光看过新房的摆设，尽管没箱又没柜，没桌又没床，仅是下面有个拾掇得齐整的大地铺，上面的墙上贴了一个红喜字，但在她们的眼睛里，因是标志着她们很快便将由一个的闺门女进入到另外一个成家立室的世界里，所以映象在她们心里的滋味是什么，就连她们自己也难说得清楚了。
　　两个人从这间新房出来又到另一间的新房里，末了再次看着墙上的红喜字，秀菊激情满怀，一门心思地寻思着即刻便将到来的那甜蜜，而冬梅却在欣喜中，浮泛着别有的一种忧愁和阴郁。
　　看冬梅本是喜来反成愁，秀菊道：“冬梅，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有时喜来有时忧，更好像也还有些想不开？那就快些说一说，你这老是心思心思的想不开，到底又是怎么了？”
　　冬梅猛地笑推下秀菊，说：“死妮子，就你丫头这眼儿尖，你说谁这心思心思的想不开？”
　　秀菊忽又反推下冬梅，说：“你说谁个死妮子？就你这个忧忧愁愁的鬼样子，你还敢说你不是？也就看你这个鬼脸儿一会儿阴来又一会儿睛，你当我就没有看出来？”忽而忙又作一笑，“哎，冬梅，别再说这没用的，还是就快告诉我，你这样……啊，是不是还在愁着张老师……”
　　冬梅蓦然抢过了话，说：“我是在愁他，这你真还没说错！”
　　秀菊：“那你……那你愁他什么呀？”
　　“咳——”冬梅长长叹出一口气。“就他的那点小心思，你还能是不知道？他虽是一直都还爱着我，疼着我，可婚事的这两个字，对他来说那就像是只毒蝎子，或是一只毒蚂蜂，我还没有说一声，就先吓得他一句话儿也没有了。可这时让他跟我……”
　　秀菊劈肩将冬梅猛一抱：“别……别说了，一切都有姨妈给兜着，这事还用你愁呀！只要张老师爱你疼你那就行。至于成婚这事儿，你就只管做你的这新娘子，别的哪还用着你操心？走，就快去见姨妈吧！”
　　
　　8
　　
　　山风顺着曲河的河道吹过来，吹得河边的草木呜呜呜的响动着。
　　张坚、季天祥等二十多人来到河湾的一处避风之地停了下来，然后下意识地往后张望了一下，便就做起小憩来。
　　季天祥看着一张张兴奋不已的笑脸庞，不禁吟吟的一笑，说：“大家可该高兴了吧？今天旗开得胜，如此这般地便就打了一场伏击仗，闹得鬼子死的死，伤的伤，一下折损了一大半。这时不知你们会怎样，而就知道我季天祥，确是叫这痛快了！”
　　郭平钢、王林、高亮等忽也随口这应道：“是啊，就是啊！你说你痛快，可你天祥就没问问，俺们痛快这不痛快啊！”
　　晋军猛往前面一站说：“这个谁说不是呢？这样的仗多来几次，那才真的叫个痛快了！”
　　“咱们这就痛快了？哼！”张汉举噌地抓个石头扔水中。“可我张汉举，就还不过瘾儿呐！要是恁都听着我，咱们就该追过去，一个狗鬼子也别让给逃掉了！”
　　郭平钢嘻嘻发出一声笑，说：“我说呀你张汉举，你这还是得了吧！我看咱们这样是对的。河离城门那样近，咱们冲着这里的鬼子枪一响，那个城里的鬼子能不出来？我还亲眼看见了，咱们这头的枪一响，那头便有好多好多鬼子出了城！”
　　王林道：“哼，我看呀，你汉举还是少说两句好！咱要再是撤的晚，怕是跑了的鬼子打不死，咱倒会让鬼子给打死了！”
　　张汉举愣愣瞪了眼王林，说：“你说咱们会让鬼子给打死？可我这个张汉举，就还这个不信呐，哼！”
　　高亮道：“怎么你汉举就不信？这个我也看见了，咱们还没离开那树林，就有那样多的鬼子冲出了城！”
　　张坚摆了一下手，说：“就别再说了！”转对张汉举：“你是一个复仇者，但别想一次就把仇给全报了！一次跟鬼子交上手，便全将鬼子给打死了，那往后咱们还打什么？”滑稽地一笑又说道：“汉举你就放心吧，只要咱们还活着，打鬼子的机会多得是！”转向季天祥：“不说到牛庄看你表兄吗？大家歇上一会儿，便可去到牛庄了！”
　　季天祥道：“说来也是啊！这就又有好多天，没有看到我表兄了，说来也怪想他的，那就快到牛庄去看他吧！”
　　奔跑而来的小柱、英子忽而闯进视线中，且见小柱、英子一边跑，一边高吊着嗓子呼叫着：“张老师——天祥叔——张老师——天祥叔——”
　　张坚迎着小柱、英子到近前：“淘气鬼，你们来到这里做什么？”
　　英子道：“那还不是来找您……跟俺天祥叔叔嘛！”
　　小柱顽皮地抖了一下神，说：“呵！俺这为要找到恁，山里山外都找了，也总还是找不到。这便听到城的北边打起枪，俺便赶紧往那里跑。原是你们……你们都在这里呀！”
　　季天祥惊异地摸了一下小柱的头，说：“呵，小柱，你这是在说什么？还说山里山外呐！那就快些说一说，这样寻找我们做什么？”
　　英子道：“是奶奶……就是奶奶她……她让你跟张老师，快些回到庙里呐！”
　　季天祥一把将英子抱怀里，说：“那就快给说清楚，我妈她这为什么，定要我和张老师这回庙里？竟还让你两个这到处找？”
　　“这个嘛……”小柱、英子摇摇头。“不……不知道！”
　　张坚道：“你们两个不知道，而我已经知道了！”回对季天祥，“不过咱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是从隐凤鏊刑场的相会到现在，已经三个半月过去了。在这三个半月里，我们抵抗日本鬼子的有效力量已经超过了三百人，并连续给过鬼子以重创。现在的局势可以说已经对我们很有利，我们就该尽快商量下，后面该要做什么了！”
　　季天祥道：“说的也是啊！鬼子几次遭到重创后，采用了极其疯狂的手段来对我们，至于说我们没有蒙受大损失，只不过是那些鬼子还没有，找到我们的行动轨迹就是了。这里的鬼子又有了新的扩增和补充。洛阳来的九三牧寿比原来的迟甲竹水更凶残，更阴险，因为他的到来本身就带有一些的报复性，更又连续遭重创。所以我们必须得有足够的这准备，并且最好能在日本鬼子既要疯狂地对我们实施报复，又苦苦寻找不到我们的行动轨迹这时候，再给鬼子重重一次的这抨击，藉以搓掉九三牧寿的这锐气，也扬扬我们抗日志士的这神威！”
　　“对！”张坚深有同感地点了一下头。“说的是啊！这个九三牧寿要比原来的迟甲竹水更凶残，也是更叫难对付。那么到底下步该怎么做，大家就一起都来议一议！”
　　季天祥又道：“好，不过现在么，还是该到牛庄看下我表兄，大家可以一边走，一边商量后面的事。这便还是快走吧！”
　　“不！”英子忽往前面猛一挡。“去牛庄，还是下次再去吧，奶奶她可正等着，你们这快回去呐！”
　　张坚蓦然点了一下头，说：“那就不如这样吧，既然姨妈催着咱回去，便一定会有紧急的事情让咱做，到牛庄去看你表兄，这次就先别去了。至于大龙他怎样，大夫说原是些的皮肉伤，相比这时定会好多了。”面转宋瘸子，“我们这就回山去，至于你这老宋么，就还挑着你盐挑子，一面还作卖盐这营生，一面注意鬼子扫荡的新动向。”
　　宋瘸子慨然点了一下头：“嗯，你们走，这就交给我好了！”
　　丁七蓦地接过了话：“不如你们就先回，我丁七跟老宋就留下，再说孩子他妈有了病，我想回去看看她。”
　　张坚道：“既然是这样，你这丁七呀，我已几次说过你，你和两个孩子在山上，而单将她个孤孤零零的女人留家里，你这怎么就能放心啊！好，好吧，别说只是回家看一看，干脆把她接上山去就是了！”
　　丁七欣然点了一下头，说：“这还不用说，其实我也就是这样想，可她就是不想离开那个家。我这时说要回家看看她，同样也有接她上山这意思呀！”
　　季天祥：“这就好了么，不过鬼子今天吃了亏，肯定还会有报复，你们要多小心了！”
　　丁七点下头，说：“这个我知道，恁这放心就是了！”
　　
　　9
　　
　　刘芳在奶奶像前烧上香，又双手合十拜了几拜，然后一面双膝跪地磕起了头，一面喃喃自语地念叨起来。这时玉婷身子一闪到殿中，一看刘芳又是烧香又磕头，忙往一边一站便说道：“哎呀姨妈呀，这又是烧香又祷告，是不是等俺张老师跟天祥叔，一下又等急了呀？”
　　刘芳让玉婷扶着站起了身，又看看正在烧着的三柱香，说：“不是在急张老师跟天祥没回来，是我不该让小柱、英子去找他们。这时到处是鬼子，可他们两个小孩子……咳——我这怎么会……怎会犯下这糊涂啊！”
　　“嗨，原是为的小柱这跟英子呀”！玉婷道。“咱这是在万安山，不是在山下的那伊河川，这里没鬼子，您就放心就是了！”
　　刘芳道：“我也知这个万安山里没鬼子，可我不还就担心，他们在这山里找不着，便又去了山下啊！”
　　伊春、伊芬忽而几步到跟前：“奶奶！”
　　刘芳道：“见没见着小柱、英子他们呀？”
　　伊春道：“他们去找张老师，还有天祥叔叔了！”
　　刘芳：“可是恁……见没见他们去山下？”
　　伊春、伊芬摇下头：“这没见！”
　　刘芳摇下头：“咳——真个这孩子，尽会让人来萦心啊！”
　　
　　10
　　
　　看人各自都去了，季天祥见老师一边走，一边闪动着眸子在想什么，便问道：“老师，你不有话同我说，那这是要说什么呀？”
　　张坚眸子又一转，说：“我这是在想……哎，知道我姨妈这样催着咱回去，原是为着什么吗？”
　　季天祥微微浮一笑，说：“我妈她让咱回去，这个不用说，还是为着我和秀菊的婚事呗！”
　　张坚道：“要还是为着你和秀菊这婚事，天祥你是应该让她老人家，讨上个这欢心了。天下的父母不都这样，一旦贪上儿女们的婚姻事，简直要比天还大，又几乎天天都要挂嘴上。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该老是让她老人家，为着你和秀菊的这婚事，天天都来萦心了。”
　　季天祥若有所思地点下头，说：“不过么，听我妈前天说话的那口气，老师您……”
　　张坚蓦地招了一下手：“别！你对我的这称呼，还是说成ni的你，不要说成nin的您，这个后者对你我，只能适合我姨妈她。”
　　季天祥：“那这又是为什么？”
　　张坚：“为什么，这你还不明白吗 ？”
　　季天祥：“让我明白什么呀！是，我妈她是长字辈，可您呢？您可是直接给我天祥教书授课的老师……”
　　张坚：“但咱现在已经是同志，同志之间怎么还能再用着，像对待长辈一样的称谓呢？你要再不把你字下面的那个心字给减下去，那么从此再往后，你便干脆叫我张坚就是了！”
　　季天祥：“可还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蒙师一日恩，终世难报还……”
　　张坚再次招手给打住：“不错，但这完全是两码事，那是师生之间的情与恩，而这是事业上的共此伦。你我既然共同投入到了共产党的怀抱中，也就有了你我共同的事业和抱负，所以不能我对你的称谓是个你，而你对我的称谓却成了您！”
　　看老师执意不让那样叫，季天祥更加知道了老师的谦逊和为人，便就只好以着老师的意愿而从之了，于是就将头一点，笑道：“也好吧，那往后，我便只问老师称叫ni的你，而不问老师再来称谓nin的您……”
　　“这样便就对了嘛！” 张坚忽地转作了一脸的笑。
　　季天祥随之也一笑：“这样……哈哈，老师也太有些谦逊了！”
　　“理当如此么，说不上谦逊不谦逊。”张坚忽而又一愣，“啊，对了，还有你刚才，是要对我说什么？”
　　季天祥道：“就是要对老师说，照我妈说的那意思，她是让咱们两对婚事一起办。这样我和秀菊的婚事是要办，而你和冬梅的这婚事，老师，你也该有一些准备了！”
　　“我那姨妈她……”张坚懵懂地一笑：“她……真的还有这意思？”
　　季天祥：“老师，您这大脑神经的灵敏度，总是能超人一等，难道挨到你这自己了，竟是一点也都没有看出来？我妈她的心里挂念的，可不只是我与秀菊的这婚事，要打实来说，她对你和冬梅的挂牵，怕是更胜于我和秀菊这婚事。”
　　“这怕还不至于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是可笑了！我姨妈她除罢闲时拿着我和冬梅的事儿逗下乐……”张坚忽而停顿了下。“可是这个逗乐么，那也不过是就像瓶子中插的一朵那鲜花，图上她个开心就是了，向来还没正面提起过，让我与冬梅成婚的事。”
　　“哼哼!”季天祥回了一声的笑。“不，这怕也不尽然吧？是，我妈她是没有直接跟你提起过，而我可是听说了，她已经几次都跟冬梅提起过。喜事临了头，而心尚不知。我也真还不知道，一世精明的老师你，怎么会在这样个的事儿上，竟是如此的愚钝和无知啊！”
　　张坚忽又发一愣：“天祥，你这是说我愚钝？还说我无知？我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个的愚钝和无知吗？我姨妈她是几次都在冬梅面前提起过，并且冬梅也早跟我说过了，不过冬梅她可说的是，那些都是我姨妈随便问问而已了，从来都还没有当真过。要说她正正经经说过的，那可全是你和秀菊这婚事了。”
　　季天祥摇下头，笑道：“张老师，你这是在说什么？你说我妈她，只是说了我和秀菊这婚事，而你和冬梅的那婚事，她只是随便那样问了问？哼哼，常在心中挂着的人的大婚事，能用随便问问的这话儿，便可来作解释吗？”
　　张坚道：“那要依你这样说，难道我那姨妈她老人家，真的还把我与冬梅的这婚事，也都当成真的了吗？”蓦然摇下头，“不，不管她那话儿真不真，也只有见到我那姨妈才知道。天祥，这些天，你一直都没见过大龙吗？”
　　季天祥摇下头：“没有，还是怪这想他的呐！”
　　张坚：“也是啊，仅靠小楞子守在那里照看他，这个你说能行吗？”
　　季天祥：“这个倒是行，事实上也并不只是小楞子，供他疗伤养伤的那家人，也都对他非常好！”
　　小柱、英子忽而又往回跑来，且一边跑，一边高吊着嗓子在呼叫：“张老师——天祥叔——奶奶……奶奶让恁快回去呐——”
　　张坚、季天祥忽而招了一下手：“知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