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  进城

　　农村人常说数一九长一手，春打六九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不过，天气还是没那么早，时下数九快完了，天是长了，可坝上地区依然是冰天雪地。过了正月十五，没有大片大片的雪花，但是小雪不断。西北风卷着雪花，从远处一阵阵刮着，白毛风把整个世界都填充成白色的了，并不是人们所说的春寒料峭，而是寒冬的延伸。冬梅一走，放马担水的活就又成了李光茂的活了。他瑟瑟缩缩的在寒风中挑着水回了家，把水倒进水缸里，然后把水桶、扁担放在院子里又进了屋。不知咋的，这二女昨天才走，就觉得家里空落落的。看着春桃和她妈忙手忙脚的干着家里这点活，好象没有什么章法，少了冬梅在家时的利索劲儿。他叹了一口气，进了里屋，洗脸之际，春桃已经把饭菜端上来了。李光茂从柜子上拿着酒瓶酒杯上了炕，坐在饭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儿子，你不是喝酒嫌辣，就别喝了。”娘在炕头看着她说。
　　李光茂狰狞着脸抿了一口，“娘，这白毛风天气，反正也没事干，喝点酒能睡着，人们还说喝酒可以活血化瘀，对身体好。”
　　“娘，让他喝一点吧，昨晚一晚上他也没睡觉，嘴里说的过年时热热闹闹，孩子们走了，这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其实他是在想二女了。”春桃娘把饭菜都端上来，也上了炕，挨着婆婆坐下。
　　“是啊，都想。”婆婆拿起筷子，却没有食欲，茫然的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这孩子，去哪里也不说，和谁相跟也不说，像没头的苍蝇，到底去哪里了呀。”
　　“别管她了，二女主意正着呢，娘快吃吧，一会都凉了。”李光茂说这又喝了一口酒，“对了，大女，过年吴德贵来拜年，那意思好像过了年就想结婚吧。”
　　大女没抬头，只顾吃着饭，低声的说，“我不知道，他也没和我说，刚换帖就结婚，村里也没有这样的。”
　　“哎，”李光茂又抿了一口酒，辣的呲牙裂嘴，“那比不得，村里的人家是女方要的太多，男方家里没钱，准备时间长。可人家吴有才家，什么都是现成的，什么也不缺，更何况，这过了年，你们的结婚年龄都够了，咱家是没理由不让你们结婚典礼的。”
　　春桃奶奶勉强往碗里夹了一块黄米糕，春桃娘往婆婆碗里抓了点白糖。春桃奶奶夹着糕沾了点白糖，咬了一口，“这还不好说，看春桃，她要是想现在结婚，你也别拦着孩子，现在村里也有好几辆农用四轮车，农活方面别担心太多。要是春桃还不想去他家，如果他家差媒人来，就说孩子们还不熟，再过过，收下秋家里有点钱，也好给孩子置办点嫁妆。听话听音，他家就不会硬要结婚了，或者，先领结婚证，秋后典礼。”
　　“我不想去他家这么早。”春桃说。
　　春桃娘看了看春桃说，“听春桃去吴有才家回来说，他家那两个闺女可不是省油的灯，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咱家大女这性子，去了怕是受气。”
　　“这个不用担心！”李光茂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然后把酒杯倒过来扣在酒瓶子上。“你看看村子里，哪家不是婆婆怕媳妇？谁家婆婆敢欺负儿媳妇？”
　　“哎，那不一样！要是二女嫁人，我就不担心了！”春桃娘说完，没再说什么，大家都低着头吃饭了。
　　“那个也不省心，这白毛风天气，她会在哪里呢？哎！”李光茂说着撂下筷子，向后退了退，靠在被垛上，点了一颗烟，看着白茫茫的窗外。
　　此时此刻，冬梅和张自强已经提着包和黄雅莉去黄雅莉家了。
　　他们早上起来，冬梅下楼要热水，结果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暖壶奶茶，他们在家从来没喝过，但听老板娘说这里人早上基本上家家喝奶茶。老板娘还告诉冬梅，要是去了她表妹家，每天早上起床都要熬奶茶的，所以冬梅又大气了一把，花了一块钱买了一壶。上楼后，她把家里带的干粮和熟肉都拿出来，然后把切好的肉片放进茶杯里，用奶茶泡着，这也是老板娘教的。她敲门叫了张自强过来，两个人开始吃城里人所说的早点。
　　“这奶茶还挺好喝，我经常去旗里，听说那里也有奶茶馆，可从来没进去喝过。”张自强喝了一口奶茶说。
　　“喜欢喝就行，听老板娘说这里人们家早上大多数都喝奶茶，你也学着熬。这样就可以每天喝了。”冬梅掰了一截麻花递到张自强手里。
　　张自强接过麻花，吃了一口，“你家麻花油大，好像没有我们家的脆。”
　　“那是。你娘是村里有名的大师傅，什么都会做，我家不行，我娘这一辈子就是能把饭做熟就行，没什么讲究。”
　　“那一会儿我把我那的干粮和酱肉给你拿上，你想吃就吃。”张自强喝完一杯奶茶，又拿暖壶倒满，同时也给冬梅蓄满杯子。
　　冬梅接过杯子，放在桌子上，夹了一块肉吃下。“肉也热了，你吃吧，吃完我这里还有，你继续泡点吃。你的东西你就留着吃吧，我拿的干粮和肉也给你留下，我去她们家管吃管住，人家城里人，还会吃得差。”
　　张自强又夹了几块冬梅放在桌子上的猪肉放进杯子里，搅了搅，说，“那可不一定，听村里人说，素梅她妈去年来市里，素梅他嫂子生孩子，也是刚过年，据说素梅他哥每天在外面吃饭。她们蒙古人坐月子没那么多讲究，很早就下地了，不像咱们那里，坐一个月在炕上。人们说，那个媳妇自己吃手把肉，每天给素梅他娘吃旧饭旧菜，也没肉。据说素梅她娘来伺候月子还带了不少肉和鸡蛋，媳妇就是不让做，说她闻不了老家猪肉味，说什么有猪毛味。那素梅她娘回家咋媳妇不让她把肉带回去，最后还是留着自己吃了，可见这城里人真不好对付。”
　　冬梅笑了，看着言谈中义愤填膺的张自强说，“这你也生气？素梅她大嫂和她大哥自从搞对象到现在，就去过素梅家一次。她大嫂倒不是小气，也给素梅她们家花钱，就是讨厌农村人去她家。这次是孩子实在没人哄了，才破天荒的让素梅来她家。你不也想在街上拉一个城里人回家吗？所以，你得习惯城里人与城里生活习性。”
　　张自强也笑了。“我不拉城里的女孩，我拉来城里打工的农村女孩。”
　　“你就没想把自己变成城里人？”冬梅说。
　　“我行吗？”张自强突然想起春桃换帖时，在饭桌上冬梅说过的话，脸红了。
　　“我看行，你脸红什么？城里人就比咱高多少吗？”冬梅笑着看着张自强。说实在的，这一路上，还真没有看到比张子强长得好的小伙子，甚至昨晚那个张志强来，穿着一身黄绿色的警服，很神气，也很精神，但相比张自强，还是稍逊了，只是，张自强略显单薄，而且总是往后站，缺乏点自信，要是好好收拾一下，在这个城市，也是帅哥级别的。
　　就这样，两个人连开玩笑带聊天，喝完茶已经快十点了。这时黄雅莉也来了，因为孩子在家睡着了，她们也没有多呆，就立即带着冬梅回家了。
　　下楼的时候，老板娘也送出来，看张自强也拿着包，就问，“小伙子，你也不住了？”
　　没等张自强说话，冬梅笑着说：“大姐，我们一会儿想出去转转，要有客人你先留。他要是找不到地方，晚上再过来。”
　　“好，反正什么时间过来都方便，都是老乡，也别计较太多。”说着，大家打完招呼都离开了。也没多远，十来分钟，她们就到了黄雅莉家。黄雅莉家一进大门是过道，过道两边是两间南房，都挂着棉门帘，好像有人住着。过了过道，是一个小院，小院西面盖着一排小房，往里就是三间正房。黄雅莉把冬梅她们领进正房西屋。屋子窗户挺大，但是前面有小房遮着，显得有点暗。
　　冬梅把东西放下，脱下棉衣，出了外屋，看外屋挺大，黄雅莉给冬梅一一介绍，外屋比较深，后面是厨房，厨房和客厅中间有一个隔扇，隔扇南面放着沙发茶几，客厅西南角放着电视机。虽然看似茶几放在中间，倒也不影响东西两个屋子人的进出。进了厨房，黄雅莉指着西面有一个门，就是安排冬梅住的屋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屋，是储物间。东面也是一个小屋，是烧土暖气的锅炉。黄雅莉又带冬梅去她们的卧室看了看，张自强一直跟在冬梅身后。
　　看完之后，她们都进了客厅。孩子在东屋睡的，还没醒。
　　“冬梅，你这刚来，咱们包饺子吧。我不擅长茶饭，做不好。以前都是我妈帮忙，这我妈回家了。今年冬季雪太多，路都不好走，又赶上你哥值班，我们过年俩家老人都没能回去看。过年是我包的饺子，你哥说味道不对。你这刚来，咱们吃团圆饺子，你会做不？”黄雅莉说。
　　“姐，我会，就怕不合你们的口味。”冬梅笑着说。
　　“会做就行，我这就取肉馅。”说着去开冰箱。
　　冬梅急忙走过去，拉住黄雅莉，“姐，我们出来的时候，张自强他妈给他拿了些咱们老家的猪肉，我给切点肉馅，我想让张自强也在姐家吃顿饭，可以不？”
　　“这说那里话？我也是老家人，就是没你们带的肉，我还能不让他在家吃饭？”黄雅莉笑着说，“切肉馅多费劲，我这里有年前在市场上买的肉绞好的肉馅，化一下就行。”
　　“不用，姐，昨天我们包在屋子里，肉也该化了，正好切。”说着她进了西屋，张自强也跟了进去。
　　“你不是用我的肉吗？”张自强看着冬梅拉开她的包取了一块肉。
　　冬梅看看张自强，笑了，“你的肉还在你身上呢。我包里剩下的也都再贴上你身上。我说你的，是怕你在他家吃饭不好意思。”
　　张自强也笑了，“鬼心眼还挺多。”
　　中午时分，饺子都包好了，冬梅还把剩下的一小块猪肉切成片，看厨房有白萝卜，他就把白萝卜切成丝。
　　午饭也算丰盛，冬梅包的猪肉芹菜饺子，又炒了一个猪肉白萝卜丝。黄雅莉又热了一盘鸡肉。黄雅莉他们孩子叫亮亮，也早就醒了，倒是不认生，也许是看冬梅长得好看，总跟着她，黄雅莉看着也很开心。
　　张志强回家，大家开饭。因为是冬梅她们第一天来，黄雅莉让张自强陪老公喝杯酒，也让冬梅和小张亮坐在桌子旁，自己煮饺子。
　　饺子端上来，张志强先吃了一个，感觉很烫嘴，却一个劲儿喊香。他又吃了一口菜，“我们的白萝卜都炖羊肉吃了，从来没有这样吃过，还真好吃。”
　　“你看看老家猪肉，炒熟后白肉就泛大了，街上买的肉就不会。这肉都是小张家里宰的猪的肉，肉香。冬梅厨艺也好。今天多吃点，省的每天嫌我做的饭不好吃。”黄雅莉说玩，大家都笑了。亮亮由冬梅喂的吃了十一个饺子，张志强和张自强每人就喝了一杯白酒，最后，饭桌上就剩下十来个饺子和几块鸡肉。
　　“这才叫饭！”吃完饭，张志强递给张自强一颗烟说。
　　“嗯，以后有冬梅在，你也能每天吃上饭了！”冬梅和黄雅莉收拾着餐桌，大家都又笑了。
　　“那你也得和冬梅学着点，万一以后冬梅不在咱家干了，你也能做几个顺口的。”张志强连说带笑着站起来，“你们收拾着，我去休息一会儿，睡习惯了，一吃了饭就困。”说着，做了个鬼脸进东屋了。
　　收拾完厨房，扫了地，冬梅和黄雅莉说，“姐，我们下午想出去转转，买点东西，日子可以从明天算起。”
　　黄雅莉笑了，“冬梅，咱们都姐妹相称了，你还这么见外，就从今天算，就按昨天说的。我三月九号上班，今天五号，这几天你有事就抽时间去干。我要是忙就告诉你。你哥爱交朋友，估计周六日又会叫朋友来家里，主要是很多当兵的家不在这里，隔一段时间你哥就想叫他们来家里解解馋。我不会做饭，他这几天正郁闷呢，有你这个会做饭的来了，他又该显摆一下了。”
　　“那没事。”说着冬梅和张自强走出了门。他们并没有上街，只是在附近挨家问问，有没有出租房的。也赶巧，就在和张志强家一排往东把边，有一家赤峰人家有一个东边屋出租，门朝西开，有个十一二平方米，里面有一张床，一个火炉，租金是每个月二十五元。管他呢，先住下再说，俩个人一协商，就定下来了，先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她们又出去，一路问询，在二中菜市场东面街上买了两袋煤，一袋牛粪，又在那块的五金商店买了一些锅碗瓢盆等日常用的东西。他们和蹬三轮车卖煤的车主往回走的时候却有些迷路，偌大一片街区，中间都是井字状的小街道，都是很陌生，最后实在没办法，她们又转到早上居住的祥和旅店，早上他们去黄雅莉家的时候路都还记得。最后总算七拐八拐的到了张自强租的房子，把煤和牛粪都卸在屋子里，付了钱给三轮车主，弄完已经四点多了。两个人没有歇脚，急忙去黄雅莉家把行李拿过来，冬梅想把张自强的床给他铺好，晚上就在这里休息了。
　　进了黄雅莉家，冬梅和黄雅莉说了他们下午干的事情，黄雅莉很是吃惊，“冬梅，就这一下午，你们就又问房子，又买煤？够利索的，要是我，肯定是束手无策。”
　　“没有那么多事的，其实就是问房子跑了几家，其他的就是花点钱的事情，就是回来的时候迷路了，绕了半天才找到。”冬梅说，“姐，我们拿东西去给张自强铺一下床，一会儿我回来做饭。”说着她和张自强进了西屋，冬梅把自己的衣服和常用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放在床上，然后两个人拿着包出了屋。
　　黄雅莉领着亮亮在外面等着，看她们出来，笑着说，“冬梅，你哥刚才来电话了，他说让小张晚上还来家里吃饭，说是有事，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真的？”东梅有些激动地放下包，“这么好的事！”她回头看了看张自强，张自强也很高兴的看着她。
　　“姐，你们平常喜欢吃什么？今晚我给做。”冬梅高兴的回过头看着黄雅莉。
　　黄雅莉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不行！姐，你说，我晚上把饭菜包了，你什么也别准备，我一会儿回来做。”冬梅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你这样说，姐都不好意思了，你哥说的工作应该也不是什么好活，看把你高兴的。”黄雅莉看着兴奋的冬梅说。
　　冬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姐，不论好坏活，我两总算在这个无亲无故，两眼摸黑的城市中落脚了，你和哥就是我俩的救星，晚上借你家锅，我给做一顿咱们老家饭，反正都是做，看你们喜欢吃啥？”
　　“你哥平常就喜欢吃莜面、稀饭。对了，家里有莜面，我也不多说了，说多了显得我就虚伪了。”黄雅莉笑着看着冬梅和张自强。
　　“那姐你稍等一会儿，我两很快就回来。对了，姐，这里哪里有卖菜的商店？”
　　“就小张租的房子往南走，不远就是路口，路西就有一个商店，那里什么都有。”
　　“好的，姐，等我们回来。”说着两个人往外走了。走在路上，冬梅和张自强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张自强走着，扭过头看着冬梅，“你说会是什么活呢？”
　　“管他什么活，在老家，这几天你不是开始刨厕所、羊圈积肥了吗，我估计有那么累也挡住了，还有人给你钱，最主要的是咱在这个地方立住脚了。等以后熟悉这里，想干啥还不是咱说了算。昨天那个老板娘还说现在没活干，今天咱俩就都有着落了，就是掏厕所咱也敢干，怕什么，这么大的城市，没有一处咱的房子！”冬梅边走边说。
　　“那你给人家做什么饭呀？”张自强好奇地问。
　　“这你就别管了。”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张自强租的小屋。进了屋把东西都放下，冬梅开始把行李和包都打开，“张自强，你快生火炉吧。”
　　“咱们一会就走了，生了火炉浪费煤了。”张自强也帮冬梅解行李。
　　“两码事，晚上你要住的，这屋子冻得就像冰窖，咋睡觉？你生着火炉，家里总会有点热气，晚上回来火炉灭了你就再生，一袋子煤才几十块钱，你要是病了，不也得花钱，这儿省的，那儿等的。快生火吧，放它一炉子煤，一会你回来保证屋里是温和的。”冬梅看了看张自强，张自强没再说什么，开始生火炉了。
　　冬梅帮张自强把行李都铺好，又把他们俩人从老家带来的肉拿出一包，然后又都把老家带来的能吃的东西归拢到一个包里，看着张自强也把火炉生好了，冬梅又往火炉里天了几块煤，然后又嘱咐张自强，“咱俩的行李都铺在你床上了，应该不会凉了，你注意包里的吃的东西，别受热，小心这点肉坏了就不能吃了。这以后你就要自己做饭了，我也没办法过来帮你忙，就是帮忙，也是偶尔。你把房门钥匙给我一把，要是天气好，我或许能带亮亮过来给你做点饭，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反正你得多注意点。”说着，两个人提了一个袋子就出了门。
　　“你提的是什么？”张自强问冬梅。
　　冬梅侧脸看了看张自强，笑了，“这个你也不知道？你妈给你带的猪排骨。”
　　张自强也笑了，“你真能，你咋知道我娘带排骨了？我都不知道我娘都给我收拾的装了些什么东西。你还答应人家给人家吃，我越来越感觉你真是的能人了！”
　　“怎么啦？舍不得？”冬梅笑着说。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很聪明，在村子里看你每天大大咧咧，没想到也是猛张飞，粗中有细。看今天一天，都是你张罗，还都那么顺利，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张自强笑着。
　　“没有的事，我哪就聪明了。我知道我拿的东西，我娘给我拿的都是熟肉，有一包煮熟的排骨，我想着给他们吃了。刚翻你的包里有一包没煮的，我就把熟的都给你留下了，把这包生的猪排拿上了。我们去买点土豆豆角，给他们做排骨炖豆角，再做一个莜面下鱼子，也显得咱们的诚心。”冬梅说着白了张自强一眼，笑了。
　　“谢谢二女，为了我你才这么去讨好人家。”张自强有些愧色，看着冬梅说。
　　“去你的，也不全是为了你，咱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干什么兴许还需要人家的帮忙呢，处好关系没坏处，素梅说来接咱们也没见到她，就是见了她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就她那个嫂子，咱们也不敢想。”俩个人说着说着就拐进了商店。冬梅挑了几个土豆，捡了一斤多豆角，又去找芥菜缨子，可找了半天也没有，咨询商店老板，老板给他们找了一袋雪里蕻。他们付了钱，买上菜就回黄雅莉家了。
　　进了家门，黄雅莉看他们买回了不少菜，就过来帮忙，冬梅说不用黄雅莉帮忙，她让张自强陪着亮亮玩，她自己进厨房开始做饭。黄雅莉哄亮亮，可亮亮总是拿出一些玩具找张自强玩。
　　等张志强下班回家，冬梅做的饭都基本上好了，土豆炖豆角，煮鱼子（在市里人们都叫莜面二下锅），这是张志强最喜欢吃的饭菜了。
　　“李股长今天晚上请客，我推说家里来客人了，硬是没去，这要是去了，还能吃上这样好的饭？”张志强洗了手，坐在饭桌旁说。
　　冬梅在厨房里面煮鱼子，顺手切了一碟咸菜出来，“哥，你要喜欢吃，我每天给你做呗。”
　　“话是这样说，每天吃你也就不说好吃了！”黄雅莉半开玩笑的说，“你和小张喝一杯？”说着把酒瓶和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
　　张志强拿起酒瓶，“喝一杯，就喝一杯。这正月，每天喝大酒，都快酒精中毒了。小张，你要能喝了就多喝点，我就喝上一杯。”说着倒了两杯。
　　张自强站起来接过酒杯，忙说，“我也不会喝酒，就一杯也醉了，冬梅也煮好鱼子了，我也这一杯。”
　　冬梅也没问，就给每人盛了一碗煮鱼子，“尝尝我的手艺，不好吃你们就多喝点酒，要是好吃就少喝点酒，要么这一锅剩下就不好了。”
　　“好吃！”张志强首先吃了一口，“雪里蕻，土豆条，肉丝，这味道真的好。这比大年初一吃的饺子香多了。”
　　“你慢点，冬梅不是告诉你一锅呢，慢点，别烫着，怎么像个孩子。”黄雅莉看着张志强笑着说，“这还在说我包的饺子不好吃！”
　　“也不是，你这样说是在让冬梅和小张笑话我了。”张自强做了一个鬼脸，“年前年后这一个多月了吧，饺子肉饼，家里饭店，吃了多少顿饭，都不如刚吃的那口煮鱼子香。你也再吃吃冬梅炖的这盘排骨土豆豆角，饭店里也有，就是没这个味儿。”
　　“那你们以后想吃啥就告诉我，我会做的一定给你们做，不会做的就没办法了。”冬梅也端了一碗煮鱼子笑着坐在餐桌旁。
　　“好，反正以后一家人了，大家都别客气。看得出来，你也是实在人，我们也都实在，应该好相处。这以后做饭，你就随意做，我们都不挑食。你哥他就是不喜欢吃我做的饭，实在是我真的不会做饭，能给他做熟就不错了，还好没给他吃过生饭。”黄雅莉说到后面，大家都笑了。
　　张志强很快就吃完一碗，冬梅接过碗，去给张志强盛饭，张志强端起酒杯，“来，小张，咱俩干了这杯酒吧。”说完，张自强也端起杯，两个人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再喝一杯不？”黄雅莉拿起酒瓶询问他们俩。
　　“不了，”张志强接过冬梅盛的饭，“看看小张还喝不了。”
　　“我也不喝了，这饭做的就是不错，我也是第一次吃到。”张自强笑着说。
　　冬梅又给张自强盛了一碗，看小亮亮嫌烫嘴一直不敢吃，就给他又盛了半碗晾着。
　　张志强吃的出了一头的汗，自己去脸盆架子上取下毛巾，擦了擦脸，又坐下端起碗，“小张，我们支队的锅炉房缺个人，以前是三个人三班倒着烧锅炉，过了年回去一个，现在剩下两个人，每天他们两班倒，都喊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你愿意去干不？”
　　“应该可以吧！”张自强还没说话，冬梅先插了一句。
　　“工资是一个月三百三，烧到过了五一劳动节停锅炉，累倒不是很累，就是有点脏，你考虑考虑？”张志强看着张自强。
　　张自强面露喜色。“哥，不用考虑，我去干。我们刚来这里，摸不着头绪呢，你们帮这么大的忙，都不知道咋谢你们呢。”
　　“谢什么，冬梅给我们看孩子，那就是一家人了。要说烧锅炉还真不太适合年轻人干，可现在天寒地冻，没有什么活干，等过了五一，你哥他们那里也不烧锅炉了。外面一些企业、或者一些工地都也开工了，你再找其他活也好找了。与其你现在呆着，还真不如去烧锅炉呢。”黄雅莉看着张自强说完，又转头向冬梅，“冬梅，你觉得呢？”
　　“没事，干吧，算不得脏。”冬梅说着看了看张自强。
　　张自强看几个人都看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嫌脏，更脏的活我也干过。”说着嘿嘿笑了。
　　“那你就明天早上去我们支队，我带你去后勤部报到，他们会告诉你上什么班。”张志强说完，又让冬梅盛了一碗。
　　“嗯！”张自强爽快的答应了。
　　吃完饭，黄雅莉和冬梅收拾饭桌，冬梅在厨房洗锅刷碗，张自强和亮亮玩，张志强捂着肚子在地上转悠，直喊撑得慌。黄雅莉看着张志强直笑，“看你没出息的，想吃让冬梅过几天再给你做着吃，哪有一顿吃四五碗的。你的毛衣紧的瘦了，这让冬梅再喂你几天，我还得给你重新织毛衣。”
　　“这个毛衣穿了都四五年了，也该织一个新的了，我看很多人都去毛衣店打毛衣，你给我去打一个不就得了。”张志强说。
　　“打得太薄，家里单位暖气都不好，打的毛衣怕是不抗寒，还是我这几天去买毛线，给你织吧。”黄雅莉一边说，一边给张志强往下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这人胖了，个子还长了？怎么毛衣显短了？”
　　“没有吧，胖了把毛衣撑得。就是，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总是喊冷，他们的毛衣就是薄。可是你织的毛衣没样子。没人家的好看。”张自强揉着肚子说。
　　正说着，冬梅也洗完锅从厨房里出来，“姐，哪天咱俩一块出去，去毛衣店看看，我会织毛衣，看好样子我回来给哥织，还有就是姐，你要是看上什么样子我也给你织一件，我会好多种针法，应该不会让哥失望的吧。”
　　“好，那咱们明天就上街转转，买点毛线，这几天我白天在家，你也有时间织。”黄雅莉如释重负，“我手太慢，织一件毛衣用一个多月时间。”
　　“就说你笨好了，还手太慢！”张志强开玩笑的说，大家都笑了。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张自强说要走了，大家都送他，出了家门，张志强和黄雅莉就又进屋了，冬梅把张自强送到大门外。
　　“这路滑，你慢点，一共也没多远！”冬梅和张自强说。
　　“嗯，我知道，你回去吧！”张自强深情的看了冬梅一眼，然后走了。
　　冬梅看着张自强一直走到头转过去进了院，她才转过身关了门。这个院子，这个家，这就是自己下一段生活的中心了，稍一犹豫，她又迈步进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