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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1/1/26 修改:2021/5/21
20章 历史 小说
《巴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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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众人正在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数声炮响,紧接着便是鼓乐之声传来。童老忙问是何事,谭掌柜道:“今日天阁风铃落成,巴国君臣正在观礼,所以现在外面很热闹。”
雨山一行来到宫门前,王宫守卫拦住道:“请公子解剑。”雨山及随从将佩剑解下,然后再往里走。
巴国王宫在年复一年地“长大”,此时王宫内仪仗煊赫,鼓乐齐鸣,巴国的财富不知有多少,但一座江月风铃已将金钱的显赫魔力展现地淋漓尽致。
金碧辉煌的百尺高台,彩釉描绘,雕虎画凤,极致奢华,巴王与穆妍并排高坐金辇,南宫虎、南宫豹站立两侧,颜夫子、潘隶、尹喜、杜伯等巴国文武大臣悉数到场,明月、雨山、无象等王族成员位列群臣之首,等待着封顶大典的开始。
见场面宏大,有巴国都尉樊进宝忙不迭地恭维道:“大王英明果决,如今我巴国富甲天下,秦楚等大国虽有广域国土,不过是贫瘠之地,这一座天阁风铃即可压垮他们的国库,这次欣逢大王五十大寿,列国将无不为巴国的富强而折服。”
这时潘隶说道:“光有人力物力也未必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天阁风铃的设计规划与别的宫殿高楼大为不同,这才是最难得的。”
颜夫子看着那天阁风铃,啧啧称赞道:“不知是何方大师设计,此楼如此壮观,胸中机巧真非常人可及。”
尹喜道:“这最后一根栋梁安置上去,这江月风铃就算大功告成了,两位王子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也正是我巴国的栋梁。”一番话说完,听得明月和雨山都满面春风。
这时只见一百民夫抬着一根巨木向天阁风铃走去,那巨木尺寸惊人,足足需要三人方能合围。哪怕是一百个身强力壮的民夫,此时也显得非常吃力,而要将巨木架在屋脊上,难度可想而知,众人见那场面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时无象对巴王道:“禀父王,这颗巨木要上到屋顶,恐怕民夫力不能及,如果操作不慎,可能会伤及人身,孩儿近日涉猎百家学说,发现有先圣墨子留下的机巧设计,一人可控千钧之力,只用数人便可轻易将这巨木送上屋顶,请父王容孩儿一试,可省却民夫辛劳。”
巴王听罢尚未开口,只听樊进宝口气轻蔑地说道:“公子好不迂腐,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我巴人万事皆可成功,何须那些机巧。”
这时只见上千民夫围定巨木,肩挑背扛,个个肌肤黝黑,身形矫健,一声号子响起,地动山摇,托举如常,众人见了都赞叹不已,三公子无象更感叹:“真是人心齐泰山移,民力可畏,民心可敬。”
随着巨木上梁,所有人便都下跪对着巴王和穆妍高呼万岁。
巴王对众人道:“江月风铃大功告成,诸位功不可没,本王要好好封赏有功之人。”
这时王后对巴王道:“江月风铃冠绝天下,秦宫楚台皆不及,可见我巴国已是富甲天下,也是我巴国能工巧匠甚多,民夫民力辛劳,大王封赏诸位有功之臣,也不应该忘了他们,他们流血流汗,臣妾请巴王每人赏金十两。”
巴王听罢捋须颔首道:“王后言之有理,就依王后所言,每人赏金十两。”旨意传达,那些民夫激动得齐齐跪下高呼:“王后万岁,王后万岁。”
这时杜伯出列奏道:“大王寿诞将至,现在诸事齐备,各方宾客现已都启程,在前往怒涛之城为大王贺寿的路上,这怒涛之城商贾游侠云集,人员身份确实复杂,为了确保各国特使的安全,需要彻底宵禁,排查身份,驱逐可疑人物,请大王下旨安排一位王子担起此重任。”
“宵禁?”“驱逐?”众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雨山道:“杜伯初来这里还不知道,这怒涛之城已为天下商贾敞开了千年之久,这里虽然时有武士私斗,但从未有过伤害贵族或者别国使节的事情,我巴国也一直坚持王权不涉私斗的传统,所以请杜伯大可放心,只管办好你的差事吧。”
这时明月也说道:“怒涛之城现在繁华盛极,百货云集,连海外异邦都有商贾前来,如果贸然宵禁,则此城的繁华将不复存在,巴国在列国中的威望也将大受损失,万不可如此。”
“相国大人以为如何?”巴王看着颜夫子问道。
颜夫子说道:“老臣以为,王权虽大,不涉私斗,这是我巴国的传统,万不可更改,只是列国来使,事关重大,确实要周密布置,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才是。”
巴王点点头,下旨道:“殿前都尉辛卯听令,寡人任命你带兵巡查各处,尤其是这王宫内外和贺寿特使下榻的倌舍,一定要严密保护。”都尉辛卯赶忙领旨。
杜伯见巴王已下旨,便笑道:“有辛卯将军办理此事,必会万无一失,老臣这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诸事安排妥当,巴王命在天阁风铃奏乐设宴,让众人一同宴饮,众人领旨,鱼贯而入,宴席摆好,宫乐奏响,在觥筹交错间,雨山出列道:“禀父王,今日天阁风铃落成,君臣宴饮,该舞剑助兴。”
巴王点头道:“我巴人尚武,舞剑助兴很好。莫非你的剑术又有精进,好让我们一开眼界?”
雨山有道:“孩儿剑术确实略有长进,只是一个人舞剑太无趣,我想请大哥和我一起舞剑,好让父王和诸位大人观赏。”
巴王点头道:“兄弟舞剑,这个主意好。”
这时明月也主动出来道:“我早就想领教二弟的剑法了,今日正好助兴,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月和雨山对视一笑,都说道:“请。”
制敌奇谋
这时宫中内侍送上两把宝剑,明月和雨山各持一把,明月说道:“我早听说二弟剑法精妙,今日舞剑请手下留情。”
雨山道:“既然是舞剑,当然要尽兴才行,何必需要留情呢。”话刚说完,就“唰”地一声,宝剑化作一弘清光直袭明月咽喉。
明月见雨山的剑式狠辣,心中不敢大意,急忙身形一闪,反手一招“追风赶月”直袭雨山肩井穴,不但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还转守为攻,逼得雨山不得不掣剑招架。
众人正在席上畅饮,见两位公子剑法精妙,便都停杯大声喝彩起来。
两位公子在众人喝彩声中,各自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转瞬间便走了十几招,此时只见天阁风铃的大殿内,剑影重重,人影闪动,剑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并且两人的招式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一股杀气赫然充盈在大殿之上。
此时那些巴国大臣都已看呆了,早忘了喝酒吃肉,只有巴王还举止如常,自顾自地喝酒吃肉。
待两人走过七十招后,雨山见明月的剑招中突然露出一个破绽,心中一喜,便急忙一搓身,使出一招“毒蛇吐信”直刺明月胸膛。此时明月门户大开,见雨山的宝剑刺来,明月却不闪不避,直挺挺地迎上去,眼看明月就要丧命剑下,众人都吓得大叫起来。
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两柄宝剑同时刺在两位王子的胸膛上,但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不但没有倒下,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这时只见雨山从胸前掏出一块护胸金甲,说道:“大哥原来真不客气,如果没有这护甲,我这时就是大哥的剑下亡魂了。”
明月听罢,也从怀中掏出一块护胸金甲,说道:“彼此彼此,我早料到二弟不止是要舞剑那么简单,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
两人说完,又听到“咔嚓”一声,只见两口宝剑都从中折断了。明月和雨山一看,才发现手中的宝剑并非铜铁锻造,而是石心木刃,刚才两人都拼命搏斗,谁也没有注意到手里的宝剑有何异样。
这时只听巴王突然拍手说道:“果然是一奶同胞,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众卿家以为他们的剑术如何?”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知巴王此话何意,都只是说道:“虎父无犬子,两位王子的剑术都非常精妙,难分伯仲。”
巴王道:“既然众卿家都说是难分伯仲,那这王位该谁坐就难以决定了,既然这样,那就再送上两把宝剑上来,让两兄弟今天一定拼出个你死我活,活下来的就来坐王位,本王退位,众卿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顿时哑然,明月和雨山两人早吓呆了,心想原来父王早已洞悉两人的争斗,于是都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儿臣知错了,请父王饶恕。”
巴王冷哼一声,说道:“觊觎王位,手足相残,这样还能饶恕?来人,将这两个逆子绑了。”
众人见巴王发怒要杀两位王子,都急忙出来跪倒求情,颜夫子道:“大王息怒,两位王子乃王室血脉,巴国梁柱,万不可伤其性命,可将其处罚到廪君阁,跟大长老学习宗法制度,诚心悔过,乃不失为王室之幸,社稷之幸。”其他大臣也附和要求赦免。
巴王这时开口道:“看在众卿家的面上,先绕过你们这一次,如果再互相戕害,定斩不饶。”
两人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谢恩退下。
酒宴既散,众臣也都各自回府,其中杜伯颤巍巍地走得很慢,这巴国王宫很大,杜伯的步子很慢,走了一段就准备要停下来喘口气,但他知道这不是他可以坐下来歇息的地方,于是便慢悠悠地向宫门外走去。
这时他看到一高一矮两人远远的从宫门走进来,那高的身长八尺,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眼神坚毅,如山神降临;那矮的不满五尺,却目光凶恶,态度桀骜,仿佛他有百尺身高,可以睥睨天下。杜伯早听说巴王有勇冠天下的两个将军南宫虎和南宫豹兄弟,入城的早上虽然遇到,却没有细瞧,今天看到,才发现两兄弟虽是一母所生,长得却天差地别,心里感觉好生奇怪。
杜伯见到南宫兄弟,便远远地停住脚步,对两人施礼道:“两位南宫将军好。”
那高大身材的是南宫豹,他对杜伯一抱拳,说道:“杜伯来这里多日,不敢打搅杜伯为大王操办寿宴,所以不曾来府上拜会,请杜伯见谅。”
“不敢当,两位将军有时间能到寒舍小酌一杯,将是老夫的无上荣幸。”杜伯含笑道,态度越发和蔼亲近。
“一定一定,巴王召见,卑职不敢耽搁,改日和兄长来府上拜访。”南宫豹说罢便和南宫虎大步离开了。杜伯慢慢踱出王宫,费力地爬上一辆停靠在宫门外的黑漆马车,由车夫驾着往府里驶去。
巴王刚回府,便有随扈递上信札,道:“这是公子刚刚送来的紧急书信,请老爷过目。”
杜伯展开竹简一看,脸色便凝重了,石仲忙问:“领地有急事?”
“雪域之城的蛮族又来洗劫我们了,劫去了几百头牛羊,儿子来信问怎么办。”杜伯说完就将信交给石仲。
石仲一看,便说道:“那雪域的雪族人时常前来侵扰,可我们的军马都不适应那恶劣气候,那里地域广阔,雪族人踪迹缥缈,征讨非常困难,所以当下只能去信让公子多修哨所,远近呼应,贼来出兵痛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也只有这样了,雪族骚扰我们领地已有百年之久了,近年来愈发频繁猖獗了,只可恶这股祸水怎么就生在了我的家门口。”杜伯用手杖杵了杵地板,痛惜地说道。
“那雪族生活在不毛之地,羡慕巴蜀之地的富庶,虽然无知却又蛮狠,只有瞅准机会智取,不可强攻。”石仲说道。
“你可有制服那帮蛮族的办法?”
“以在下愚见,那雪域蛮族迷信鬼魅,视其首领为神灵,非常崇拜,只要我们将其首领劫持,其族人必然臣服于主公,主公让他们往西,他们就不敢往东,他们会像膜拜雪王一样膜拜主公,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雪域之城离我们有千里之遥,如何才能将其劫持?”
石仲道:“据在下所知,那雪域之城从无外人进入,只是偶尔有商贾携带货物去到那里交易,主公可让少主选派府中的武功高手,假扮成盐商前去,那些蛮族生性愚昧,绝无防备,只要进到雪域之城,就能轻易劫持住他们首领,那些蛮族人见首领被裹挟,就会像木偶一样任由我们摆布了。”
杜伯一听石仲这个计策,非常高兴,道:“你说得不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夫这就回信,让少卿即刻选派府中高手,赏以重金,进入雪域捉拿那蛮族首领。”
杜伯很快就写好了书信,交给石仲手里,然后说道:“希望少卿能旗开得胜,这样也能镇住那一片封地和府中门客了。”
石仲听罢,说道:“主公用心良苦,这两年少主办事愈发老练,将来定不负主公的期待。”说罢就将信札交给随从,让他连夜送往封地。
那杜少卿收到父亲家书后,便立即召集门客商讨入雪域擒拿雪族首领的事宜,但一听是远涉雪域,那些武功高强的门客也都面露怯色。
杜少卿见此,便说道:“有人挺身而出的,赏黄金千两,事成后享上等宾客待遇。”众人一听上等门客,便都跃跃欲试,因为这上等宾客不但意味着锦衣玉食左拥右抱,并且还可以跟随杜伯左右,参与军国大事,也就有了功成名就,显耀千秋万世的机会了,曹刿、冯谖、毛遂等就是他们的榜样。
这时只见丘父明出列说道:“那些雪族人虽有蛮力却无武功,丘某愿承担此重任,一定将那首领擒获,也好让公子在杜伯面前为我等正名。”
樊氏兄弟这时也站出来,说道:“我兄弟二人蒙公子信赖,还未立寸功,我们愿和丘教头一同前去。”杜少卿见众人踊跃,便非常高兴。
这时申食哺对杜少卿说道:“雪域之地气候恶劣,物资匮乏,擒拿贼首容易,要平安地走出来却很困难,在下虽不会武功,但早年与雪族人有过交往,粗通他们的语言,请公子容许申某与几位壮士同行,协助捉拿贼首。”
雨山听罢欣然同意,于是又在众门客中挑选两个强悍武士何彪与查全,一行共六人,扮作盐商,一切收拾妥当,便往雪域方向进发。
在临行前,杜少对众人道:“那雪域之地虽然荒凉,但雪族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擒住那雪族首领,这支力量就会成为我们的力量,到那时候我们就有了成就大业称霸巴蜀的本钱,所以你们一定要将那首领活捉,绝不可伤其性命。”
丘明父等人领命,别过杜少后,一行六人便赶着驮盐的马匹往雪域方向出发了。
光耀盛宴
东升的太阳照着巴国山水,照着怒涛之城,照着巴国王宫,照着天阁风铃。毫无疑问,当下天阁风铃才是焦点,因为它的光辉足以与太阳辉映。金光耀眼的面容那是财富的派头,奇思妙想的结构那是智慧的结晶,气势宏大的规模那是巴人的气魄。
今天怒涛之城的城楼上已挂满了鲜艳的大红灯笼,城里也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那最偏僻阴暗的小巷子里,此时也处处装饰着彩绸花灯,今天这里即将迎来天下宾客,这里的人也再次大开眼界,见到列国使臣的仪仗风采。
而巴王宫的装饰更是五彩缤纷,门头户牖都扎上了寿字样式的绸花,迎宾大街上都洒满了玫瑰花瓣,王宫大殿的巴国卫士,个个衣甲鲜明,兵器簇新耀眼,不愧是富甲天下的食盐之邦,金钱铺就的富贵世界。
巴王的五十大寿在天阁风铃受礼最合适,天下列国攻伐不已,民穷财尽,饿殍满地,唯有巴蜀之地安宁祥和,这繁华的怒涛之城,这冠绝天下的天阁风铃,就是和平的价值。而看似无序的怒涛之城,在这和平的环境中,水旱两码头,招引天下商贾,诠释了自由与有序的和谐统一。
此时的怒涛之城早已充满狂欢的气氛,家家户户都挂上彩灯,那些商户早已挂出自己的招牌,招揽四方来客,酒馆里自然是座无虚席,赌坊里也是色声如涛,连妓院里的妓女这时候也都叫得更欢了。
在这节庆气氛浓厚的怒涛之城里,也有人神情冷漠,甚至眉头紧锁。
孟三娘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她歪坐在榻上,娥眉轻蹙,显得惴惴不安。早饭时间没过去多久,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是小翠托着一个黑漆盘子进来了,只见黑漆盘子里有一个精美的白瓷碗,里面盛着参汤。“这是刚熬制的参汤,请夫人趁热喝了吧。”小翠过来扶起孟三娘。
孟三娘看着那参汤却没有胃口,说道:“那谭掌柜与我素无来往,为何要送如此上等的人参给我。”
小翠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见他进来见了童大爷,态度非常恭敬,好像是他的随从一样,或许是因为三娘是不差钱的主,以后跟着三娘发财的机会还多着呢。”
“可给钱他却不要,这是为何?”
“哎呀,夫人别管那么多了,快把参汤都喝了吧,都快凉了。”小翠赶紧将参汤端过来对孟三娘说道。
孟三娘却摇摇头,听着外面酒楼里那些欢声笑语,却有些忧虑,道:“那些贺寿的宾客应该都到天阁风铃了吧。”
小翠劝道:“夫人是担心吕大哥吧,夫人放心吧,吕大哥经商走遍天下,心思敏捷,做事周密,一切都会顺利的。”
“希望神灵保佑。”孟三娘嘴里轻声念叨着。
吕琦此刻正在进宫贺寿的路上,他来得不算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绝不能越过那些大国特使,他们才是巴王真正的客人,先贵后富,他们这样的商贾,只能是凑凑人数,充充场面而已。
巴王和王后高坐大殿等着宾客前来贺寿,而杜伯正站在天阁风铃玉石台阶下,准备迎接四方宾客。今天杜伯一扫此前的老态,其精神之好,似乎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作为巴王任命的寿宴筹办人和迎客司,他可是重任在肩,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卯时刚过,便有一阵马蹄脆响,齐国特使最先到了。
一溜的栗色良驹,齐国特使虽然年龄老迈,但确实有春秋老霸主的气派,衣饰华丽气派,仪仗繁复,齐国多年未尝败绩,国力强盛,这次来为巴王贺寿,除了重礼献上,还有齐王为巴王写下的贺寿辞赋一篇。杜伯急忙迎接上去,看到这些贺礼,杜伯心想巴王肯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齐国特使进殿之后,紧接着燕国特使也来了,虽然礼物单薄,就几件玉器和土特产,但燕国特使是个爽快的矮胖子,一到大门口就打着哈哈,夸奖这怒涛之城的气派,夸奖风铃天阁不愧为天下第一楼,巴王在王座上听了更开心,这也印证了“做得好不如说得好”的俗语,杜伯急忙让燕国特使入座歇息。
接下来是赵国特使、韩国特使、蜀国特使、魏国特使等,鱼贯而入,环佩铿锵,冠盖云集,一时呈富贵极致的盛况,这时最忙碌的就是杜伯了,招呼一个又一个贺寿特使,寒暄几句,刚请入座,后面又有报子来报,某国特使到了,此时的杜伯不再是个威严的领主,俨然一个和善的乡绅。
好不容易安置好那些大国特使,那些部落番邦的人又来了,这些人打扮奇特,五花八门,大都穿鼻纹面,髡头赤膊,见到杜伯,各自都行着奇奇怪怪的礼,有的捶胸,有的跳舞,像是杂耍般滑稽,他们带来的寿礼也别具一格,不是珠宝玉器,也不是绫罗绸缎,更没有文章颂词,而是各种飞禽走兽,有大象犀牛,有狮子老虎,有会说话的鹦鹉,有会跳舞的猴子,有牙尖爪利的老鹰等等。杜伯忙安排为这些部落特使上酒肉,金樽玉壶一概不要,全用大碗筛酒,大盘盛肉。
跟在部落番使后面的才是吕琦等商贾,这些商贾没有大国特使的排场,但个个富可敌国,虽然只是三五随从,但无不珠光宝气,宝马锦衣,穿吃用度之奢华远在那些大国特使之上。这些富商中,除了赵国富商吕琦,还有楚国商人范江海,蜀国商人邓遗清等,也就是巴国的“五马”,其中以吕琦最为实力雄厚,也是常年经销巴国食盐的大盐商。
杜伯见在宾客名单上的商贾中,目前只有韩国商人童无欺没有前来,杜伯无暇细想有何缘故,只命人引领这些商人去给巴王拜寿。
日上三竿,杜伯见来拜寿的基本到齐了,可还没有见到楚国的特使前来,心里不免焦躁,他明白这其中楚国可是巴王最在乎的,这是个一直虎视巴国的强邻。
当今天下秦楚最强,但秦与巴国被莽莽大山阻隔,素无往来,而东边的楚国却一直觊觎巴国盐泉,常怀吞并之心,如果这次楚国不派特使,那么如此盛大场面,尤其是列国交好巴国的场面就没法让楚国人看到,那将是一种纯粹的浪费。
杜伯正焦躁,只听一阵铃铛乱响,十几匹骏马从大道上飞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冠白衣的大胖子,只见他博带秀金,一袭白衣绣着凤凰起舞图案,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楚国的图腾,楚国特使终于到了。
那一队人马疾驰如风,转眼间即至王宫门口,众人一勒缰绳,那十几匹马立刻前腿腾空而起,几乎是直立地上,这不但显示这十几匹骏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骑马的人也是身手不凡的骑手,这一手露得漂亮,连街上围观的人群见此都情不自禁高声喝彩。
只见那大个子楚国特使跳下马鞍,昂首阔步,腰悬宝剑,后面十几个随从捧着礼盒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杜伯见状忙上前施礼道:“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但这是巴国王宫禁地,请解下佩剑。”
楚国特使却一脸傲慢,并不理会杜伯的话,只瞟了一眼杜伯便说道:“我是楚王派来贺寿的使臣熊坚,我们楚人自古尚武,从不解下佩剑,除非他死了。”
“今天是巴王寿诞,死字出口实在不吉利,请贵使慎言。”杜伯忙赔笑劝解。
“巴王寿诞难道就比我楚国的传统重要么?”那楚国特使熊坚的语气嚣张,十几个随从也轻蔑地哼了一声,丝毫没有客随主便的礼貌,都摆出一副毫无通融的架势。
“没人可以带剑入宫。”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宫门口传出来,众人循声一看,只见一个脸色蜡黄的将军持剑站在门口,原来是巴国殿前都尉辛卯。辛卯说完,便“仓啷”一声拔出宝剑说道:“带剑入宫也可以,只要能赢了辛某手中的宝剑,这也是我巴国的传统。”这时辛卯身后数百名王宫甲士也齐声大喝:“解剑!”
深山毕竟藏猛虎,巴人武士声势震撼,熊坚顿时气焰消散,面露怯色,他没想到巴人勇悍之气并没有随着安宁富足而消弭,仍是杀气逼人。那熊坚本人根本不会剑术,甚至连走路都喘,别着宝剑也只是装样子,见对方要见真章如何不惧。
杜伯害怕双方武力相向坏了宴会气氛,于是急忙上前来打圆场,对熊坚道:“天下风俗各异,贵使远道而来,当不忘促进邦交的王命才是。”
那楚使熊坚此时正好就坡下驴,便对杜伯一拱手道:“有劳杜伯提醒,咱们既然是来贺寿的,那就破回例,解剑!”说罢便和随从解下宝剑,然后才入王宫贺寿。
这时杜伯见宾客已基本到齐了,便欲进宫复命,这时一人骑马飞奔而来,那人衣衫不整满脸污垢,连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两旁的持戟守卫正要阻难,那人却从马上滚下来,口里呼喊道:“杜大人,我是童无欺。”
不速之客
“童无欺?”杜伯闻言一惊,他仔细瞧那人面容的确是童无欺,便问:“童先生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童无欺哭诉道:“童某携礼来为巴王贺寿,不想路上遇到了鬼方族,他们抢劫了童某为巴王置办的贺礼,还杀死我的十几个随从,童某也差点丧了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请杜伯让童某见一见巴王,请巴王为我做主。”
杜伯上下打量一番,见童无欺如此狼狈,便说道:“按理说,童先生如此形象实在不能出现在大王面前,毕竟这是巴王的生日盛宴。”说罢又思索了一下,说道:“可童先生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这般年纪真不容易,老夫就担着风险让你就进去吧。”
雨山一行来到宫门前,王宫守卫拦住道:“请公子解剑。”雨山及随从将佩剑解下,然后再往里走。
巴国王宫在年复一年地“长大”,此时王宫内仪仗煊赫,鼓乐齐鸣,巴国的财富不知有多少,但一座江月风铃已将金钱的显赫魔力展现地淋漓尽致。
金碧辉煌的百尺高台,彩釉描绘,雕虎画凤,极致奢华,巴王与穆妍并排高坐金辇,南宫虎、南宫豹站立两侧,颜夫子、潘隶、尹喜、杜伯等巴国文武大臣悉数到场,明月、雨山、无象等王族成员位列群臣之首,等待着封顶大典的开始。
见场面宏大,有巴国都尉樊进宝忙不迭地恭维道:“大王英明果决,如今我巴国富甲天下,秦楚等大国虽有广域国土,不过是贫瘠之地,这一座天阁风铃即可压垮他们的国库,这次欣逢大王五十大寿,列国将无不为巴国的富强而折服。”
这时潘隶说道:“光有人力物力也未必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天阁风铃的设计规划与别的宫殿高楼大为不同,这才是最难得的。”
颜夫子看着那天阁风铃,啧啧称赞道:“不知是何方大师设计,此楼如此壮观,胸中机巧真非常人可及。”
尹喜道:“这最后一根栋梁安置上去,这江月风铃就算大功告成了,两位王子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也正是我巴国的栋梁。”一番话说完,听得明月和雨山都满面春风。
这时只见一百民夫抬着一根巨木向天阁风铃走去,那巨木尺寸惊人,足足需要三人方能合围。哪怕是一百个身强力壮的民夫,此时也显得非常吃力,而要将巨木架在屋脊上,难度可想而知,众人见那场面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时无象对巴王道:“禀父王,这颗巨木要上到屋顶,恐怕民夫力不能及,如果操作不慎,可能会伤及人身,孩儿近日涉猎百家学说,发现有先圣墨子留下的机巧设计,一人可控千钧之力,只用数人便可轻易将这巨木送上屋顶,请父王容孩儿一试,可省却民夫辛劳。”
巴王听罢尚未开口,只听樊进宝口气轻蔑地说道:“公子好不迂腐,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我巴人万事皆可成功,何须那些机巧。”
这时只见上千民夫围定巨木,肩挑背扛,个个肌肤黝黑,身形矫健,一声号子响起,地动山摇,托举如常,众人见了都赞叹不已,三公子无象更感叹:“真是人心齐泰山移,民力可畏,民心可敬。”
随着巨木上梁,所有人便都下跪对着巴王和穆妍高呼万岁。
巴王对众人道:“江月风铃大功告成,诸位功不可没,本王要好好封赏有功之人。”
这时王后对巴王道:“江月风铃冠绝天下,秦宫楚台皆不及,可见我巴国已是富甲天下,也是我巴国能工巧匠甚多,民夫民力辛劳,大王封赏诸位有功之臣,也不应该忘了他们,他们流血流汗,臣妾请巴王每人赏金十两。”
巴王听罢捋须颔首道:“王后言之有理,就依王后所言,每人赏金十两。”旨意传达,那些民夫激动得齐齐跪下高呼:“王后万岁,王后万岁。”
这时杜伯出列奏道:“大王寿诞将至,现在诸事齐备,各方宾客现已都启程,在前往怒涛之城为大王贺寿的路上,这怒涛之城商贾游侠云集,人员身份确实复杂,为了确保各国特使的安全,需要彻底宵禁,排查身份,驱逐可疑人物,请大王下旨安排一位王子担起此重任。”
“宵禁?”“驱逐?”众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雨山道:“杜伯初来这里还不知道,这怒涛之城已为天下商贾敞开了千年之久,这里虽然时有武士私斗,但从未有过伤害贵族或者别国使节的事情,我巴国也一直坚持王权不涉私斗的传统,所以请杜伯大可放心,只管办好你的差事吧。”
这时明月也说道:“怒涛之城现在繁华盛极,百货云集,连海外异邦都有商贾前来,如果贸然宵禁,则此城的繁华将不复存在,巴国在列国中的威望也将大受损失,万不可如此。”
“相国大人以为如何?”巴王看着颜夫子问道。
颜夫子说道:“老臣以为,王权虽大,不涉私斗,这是我巴国的传统,万不可更改,只是列国来使,事关重大,确实要周密布置,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才是。”
巴王点点头,下旨道:“殿前都尉辛卯听令,寡人任命你带兵巡查各处,尤其是这王宫内外和贺寿特使下榻的倌舍,一定要严密保护。”都尉辛卯赶忙领旨。
杜伯见巴王已下旨,便笑道:“有辛卯将军办理此事,必会万无一失,老臣这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诸事安排妥当,巴王命在天阁风铃奏乐设宴,让众人一同宴饮,众人领旨,鱼贯而入,宴席摆好,宫乐奏响,在觥筹交错间,雨山出列道:“禀父王,今日天阁风铃落成,君臣宴饮,该舞剑助兴。”
巴王点头道:“我巴人尚武,舞剑助兴很好。莫非你的剑术又有精进,好让我们一开眼界?”
雨山有道:“孩儿剑术确实略有长进,只是一个人舞剑太无趣,我想请大哥和我一起舞剑,好让父王和诸位大人观赏。”
巴王点头道:“兄弟舞剑,这个主意好。”
这时明月也主动出来道:“我早就想领教二弟的剑法了,今日正好助兴,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月和雨山对视一笑,都说道:“请。”
制敌奇谋
这时宫中内侍送上两把宝剑,明月和雨山各持一把,明月说道:“我早听说二弟剑法精妙,今日舞剑请手下留情。”
雨山道:“既然是舞剑,当然要尽兴才行,何必需要留情呢。”话刚说完,就“唰”地一声,宝剑化作一弘清光直袭明月咽喉。
明月见雨山的剑式狠辣,心中不敢大意,急忙身形一闪,反手一招“追风赶月”直袭雨山肩井穴,不但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还转守为攻,逼得雨山不得不掣剑招架。
众人正在席上畅饮,见两位公子剑法精妙,便都停杯大声喝彩起来。
两位公子在众人喝彩声中,各自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转瞬间便走了十几招,此时只见天阁风铃的大殿内,剑影重重,人影闪动,剑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并且两人的招式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一股杀气赫然充盈在大殿之上。
此时那些巴国大臣都已看呆了,早忘了喝酒吃肉,只有巴王还举止如常,自顾自地喝酒吃肉。
待两人走过七十招后,雨山见明月的剑招中突然露出一个破绽,心中一喜,便急忙一搓身,使出一招“毒蛇吐信”直刺明月胸膛。此时明月门户大开,见雨山的宝剑刺来,明月却不闪不避,直挺挺地迎上去,眼看明月就要丧命剑下,众人都吓得大叫起来。
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两柄宝剑同时刺在两位王子的胸膛上,但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不但没有倒下,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这时只见雨山从胸前掏出一块护胸金甲,说道:“大哥原来真不客气,如果没有这护甲,我这时就是大哥的剑下亡魂了。”
明月听罢,也从怀中掏出一块护胸金甲,说道:“彼此彼此,我早料到二弟不止是要舞剑那么简单,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
两人说完,又听到“咔嚓”一声,只见两口宝剑都从中折断了。明月和雨山一看,才发现手中的宝剑并非铜铁锻造,而是石心木刃,刚才两人都拼命搏斗,谁也没有注意到手里的宝剑有何异样。
这时只听巴王突然拍手说道:“果然是一奶同胞,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众卿家以为他们的剑术如何?”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知巴王此话何意,都只是说道:“虎父无犬子,两位王子的剑术都非常精妙,难分伯仲。”
巴王道:“既然众卿家都说是难分伯仲,那这王位该谁坐就难以决定了,既然这样,那就再送上两把宝剑上来,让两兄弟今天一定拼出个你死我活,活下来的就来坐王位,本王退位,众卿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顿时哑然,明月和雨山两人早吓呆了,心想原来父王早已洞悉两人的争斗,于是都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儿臣知错了,请父王饶恕。”
巴王冷哼一声,说道:“觊觎王位,手足相残,这样还能饶恕?来人,将这两个逆子绑了。”
众人见巴王发怒要杀两位王子,都急忙出来跪倒求情,颜夫子道:“大王息怒,两位王子乃王室血脉,巴国梁柱,万不可伤其性命,可将其处罚到廪君阁,跟大长老学习宗法制度,诚心悔过,乃不失为王室之幸,社稷之幸。”其他大臣也附和要求赦免。
巴王这时开口道:“看在众卿家的面上,先绕过你们这一次,如果再互相戕害,定斩不饶。”
两人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谢恩退下。
酒宴既散,众臣也都各自回府,其中杜伯颤巍巍地走得很慢,这巴国王宫很大,杜伯的步子很慢,走了一段就准备要停下来喘口气,但他知道这不是他可以坐下来歇息的地方,于是便慢悠悠地向宫门外走去。
这时他看到一高一矮两人远远的从宫门走进来,那高的身长八尺,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眼神坚毅,如山神降临;那矮的不满五尺,却目光凶恶,态度桀骜,仿佛他有百尺身高,可以睥睨天下。杜伯早听说巴王有勇冠天下的两个将军南宫虎和南宫豹兄弟,入城的早上虽然遇到,却没有细瞧,今天看到,才发现两兄弟虽是一母所生,长得却天差地别,心里感觉好生奇怪。
杜伯见到南宫兄弟,便远远地停住脚步,对两人施礼道:“两位南宫将军好。”
那高大身材的是南宫豹,他对杜伯一抱拳,说道:“杜伯来这里多日,不敢打搅杜伯为大王操办寿宴,所以不曾来府上拜会,请杜伯见谅。”
“不敢当,两位将军有时间能到寒舍小酌一杯,将是老夫的无上荣幸。”杜伯含笑道,态度越发和蔼亲近。
“一定一定,巴王召见,卑职不敢耽搁,改日和兄长来府上拜访。”南宫豹说罢便和南宫虎大步离开了。杜伯慢慢踱出王宫,费力地爬上一辆停靠在宫门外的黑漆马车,由车夫驾着往府里驶去。
巴王刚回府,便有随扈递上信札,道:“这是公子刚刚送来的紧急书信,请老爷过目。”
杜伯展开竹简一看,脸色便凝重了,石仲忙问:“领地有急事?”
“雪域之城的蛮族又来洗劫我们了,劫去了几百头牛羊,儿子来信问怎么办。”杜伯说完就将信交给石仲。
石仲一看,便说道:“那雪域的雪族人时常前来侵扰,可我们的军马都不适应那恶劣气候,那里地域广阔,雪族人踪迹缥缈,征讨非常困难,所以当下只能去信让公子多修哨所,远近呼应,贼来出兵痛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也只有这样了,雪族骚扰我们领地已有百年之久了,近年来愈发频繁猖獗了,只可恶这股祸水怎么就生在了我的家门口。”杜伯用手杖杵了杵地板,痛惜地说道。
“那雪族生活在不毛之地,羡慕巴蜀之地的富庶,虽然无知却又蛮狠,只有瞅准机会智取,不可强攻。”石仲说道。
“你可有制服那帮蛮族的办法?”
“以在下愚见,那雪域蛮族迷信鬼魅,视其首领为神灵,非常崇拜,只要我们将其首领劫持,其族人必然臣服于主公,主公让他们往西,他们就不敢往东,他们会像膜拜雪王一样膜拜主公,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雪域之城离我们有千里之遥,如何才能将其劫持?”
石仲道:“据在下所知,那雪域之城从无外人进入,只是偶尔有商贾携带货物去到那里交易,主公可让少主选派府中的武功高手,假扮成盐商前去,那些蛮族生性愚昧,绝无防备,只要进到雪域之城,就能轻易劫持住他们首领,那些蛮族人见首领被裹挟,就会像木偶一样任由我们摆布了。”
杜伯一听石仲这个计策,非常高兴,道:“你说得不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夫这就回信,让少卿即刻选派府中高手,赏以重金,进入雪域捉拿那蛮族首领。”
杜伯很快就写好了书信,交给石仲手里,然后说道:“希望少卿能旗开得胜,这样也能镇住那一片封地和府中门客了。”
石仲听罢,说道:“主公用心良苦,这两年少主办事愈发老练,将来定不负主公的期待。”说罢就将信札交给随从,让他连夜送往封地。
那杜少卿收到父亲家书后,便立即召集门客商讨入雪域擒拿雪族首领的事宜,但一听是远涉雪域,那些武功高强的门客也都面露怯色。
杜少卿见此,便说道:“有人挺身而出的,赏黄金千两,事成后享上等宾客待遇。”众人一听上等门客,便都跃跃欲试,因为这上等宾客不但意味着锦衣玉食左拥右抱,并且还可以跟随杜伯左右,参与军国大事,也就有了功成名就,显耀千秋万世的机会了,曹刿、冯谖、毛遂等就是他们的榜样。
这时只见丘父明出列说道:“那些雪族人虽有蛮力却无武功,丘某愿承担此重任,一定将那首领擒获,也好让公子在杜伯面前为我等正名。”
樊氏兄弟这时也站出来,说道:“我兄弟二人蒙公子信赖,还未立寸功,我们愿和丘教头一同前去。”杜少卿见众人踊跃,便非常高兴。
这时申食哺对杜少卿说道:“雪域之地气候恶劣,物资匮乏,擒拿贼首容易,要平安地走出来却很困难,在下虽不会武功,但早年与雪族人有过交往,粗通他们的语言,请公子容许申某与几位壮士同行,协助捉拿贼首。”
雨山听罢欣然同意,于是又在众门客中挑选两个强悍武士何彪与查全,一行共六人,扮作盐商,一切收拾妥当,便往雪域方向进发。
在临行前,杜少对众人道:“那雪域之地虽然荒凉,但雪族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擒住那雪族首领,这支力量就会成为我们的力量,到那时候我们就有了成就大业称霸巴蜀的本钱,所以你们一定要将那首领活捉,绝不可伤其性命。”
丘明父等人领命,别过杜少后,一行六人便赶着驮盐的马匹往雪域方向出发了。
光耀盛宴
东升的太阳照着巴国山水,照着怒涛之城,照着巴国王宫,照着天阁风铃。毫无疑问,当下天阁风铃才是焦点,因为它的光辉足以与太阳辉映。金光耀眼的面容那是财富的派头,奇思妙想的结构那是智慧的结晶,气势宏大的规模那是巴人的气魄。
今天怒涛之城的城楼上已挂满了鲜艳的大红灯笼,城里也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那最偏僻阴暗的小巷子里,此时也处处装饰着彩绸花灯,今天这里即将迎来天下宾客,这里的人也再次大开眼界,见到列国使臣的仪仗风采。
而巴王宫的装饰更是五彩缤纷,门头户牖都扎上了寿字样式的绸花,迎宾大街上都洒满了玫瑰花瓣,王宫大殿的巴国卫士,个个衣甲鲜明,兵器簇新耀眼,不愧是富甲天下的食盐之邦,金钱铺就的富贵世界。
巴王的五十大寿在天阁风铃受礼最合适,天下列国攻伐不已,民穷财尽,饿殍满地,唯有巴蜀之地安宁祥和,这繁华的怒涛之城,这冠绝天下的天阁风铃,就是和平的价值。而看似无序的怒涛之城,在这和平的环境中,水旱两码头,招引天下商贾,诠释了自由与有序的和谐统一。
此时的怒涛之城早已充满狂欢的气氛,家家户户都挂上彩灯,那些商户早已挂出自己的招牌,招揽四方来客,酒馆里自然是座无虚席,赌坊里也是色声如涛,连妓院里的妓女这时候也都叫得更欢了。
在这节庆气氛浓厚的怒涛之城里,也有人神情冷漠,甚至眉头紧锁。
孟三娘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她歪坐在榻上,娥眉轻蹙,显得惴惴不安。早饭时间没过去多久,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是小翠托着一个黑漆盘子进来了,只见黑漆盘子里有一个精美的白瓷碗,里面盛着参汤。“这是刚熬制的参汤,请夫人趁热喝了吧。”小翠过来扶起孟三娘。
孟三娘看着那参汤却没有胃口,说道:“那谭掌柜与我素无来往,为何要送如此上等的人参给我。”
小翠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见他进来见了童大爷,态度非常恭敬,好像是他的随从一样,或许是因为三娘是不差钱的主,以后跟着三娘发财的机会还多着呢。”
“可给钱他却不要,这是为何?”
“哎呀,夫人别管那么多了,快把参汤都喝了吧,都快凉了。”小翠赶紧将参汤端过来对孟三娘说道。
孟三娘却摇摇头,听着外面酒楼里那些欢声笑语,却有些忧虑,道:“那些贺寿的宾客应该都到天阁风铃了吧。”
小翠劝道:“夫人是担心吕大哥吧,夫人放心吧,吕大哥经商走遍天下,心思敏捷,做事周密,一切都会顺利的。”
“希望神灵保佑。”孟三娘嘴里轻声念叨着。
吕琦此刻正在进宫贺寿的路上,他来得不算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绝不能越过那些大国特使,他们才是巴王真正的客人,先贵后富,他们这样的商贾,只能是凑凑人数,充充场面而已。
巴王和王后高坐大殿等着宾客前来贺寿,而杜伯正站在天阁风铃玉石台阶下,准备迎接四方宾客。今天杜伯一扫此前的老态,其精神之好,似乎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作为巴王任命的寿宴筹办人和迎客司,他可是重任在肩,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卯时刚过,便有一阵马蹄脆响,齐国特使最先到了。
一溜的栗色良驹,齐国特使虽然年龄老迈,但确实有春秋老霸主的气派,衣饰华丽气派,仪仗繁复,齐国多年未尝败绩,国力强盛,这次来为巴王贺寿,除了重礼献上,还有齐王为巴王写下的贺寿辞赋一篇。杜伯急忙迎接上去,看到这些贺礼,杜伯心想巴王肯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齐国特使进殿之后,紧接着燕国特使也来了,虽然礼物单薄,就几件玉器和土特产,但燕国特使是个爽快的矮胖子,一到大门口就打着哈哈,夸奖这怒涛之城的气派,夸奖风铃天阁不愧为天下第一楼,巴王在王座上听了更开心,这也印证了“做得好不如说得好”的俗语,杜伯急忙让燕国特使入座歇息。
接下来是赵国特使、韩国特使、蜀国特使、魏国特使等,鱼贯而入,环佩铿锵,冠盖云集,一时呈富贵极致的盛况,这时最忙碌的就是杜伯了,招呼一个又一个贺寿特使,寒暄几句,刚请入座,后面又有报子来报,某国特使到了,此时的杜伯不再是个威严的领主,俨然一个和善的乡绅。
好不容易安置好那些大国特使,那些部落番邦的人又来了,这些人打扮奇特,五花八门,大都穿鼻纹面,髡头赤膊,见到杜伯,各自都行着奇奇怪怪的礼,有的捶胸,有的跳舞,像是杂耍般滑稽,他们带来的寿礼也别具一格,不是珠宝玉器,也不是绫罗绸缎,更没有文章颂词,而是各种飞禽走兽,有大象犀牛,有狮子老虎,有会说话的鹦鹉,有会跳舞的猴子,有牙尖爪利的老鹰等等。杜伯忙安排为这些部落特使上酒肉,金樽玉壶一概不要,全用大碗筛酒,大盘盛肉。
跟在部落番使后面的才是吕琦等商贾,这些商贾没有大国特使的排场,但个个富可敌国,虽然只是三五随从,但无不珠光宝气,宝马锦衣,穿吃用度之奢华远在那些大国特使之上。这些富商中,除了赵国富商吕琦,还有楚国商人范江海,蜀国商人邓遗清等,也就是巴国的“五马”,其中以吕琦最为实力雄厚,也是常年经销巴国食盐的大盐商。
杜伯见在宾客名单上的商贾中,目前只有韩国商人童无欺没有前来,杜伯无暇细想有何缘故,只命人引领这些商人去给巴王拜寿。
日上三竿,杜伯见来拜寿的基本到齐了,可还没有见到楚国的特使前来,心里不免焦躁,他明白这其中楚国可是巴王最在乎的,这是个一直虎视巴国的强邻。
当今天下秦楚最强,但秦与巴国被莽莽大山阻隔,素无往来,而东边的楚国却一直觊觎巴国盐泉,常怀吞并之心,如果这次楚国不派特使,那么如此盛大场面,尤其是列国交好巴国的场面就没法让楚国人看到,那将是一种纯粹的浪费。
杜伯正焦躁,只听一阵铃铛乱响,十几匹骏马从大道上飞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冠白衣的大胖子,只见他博带秀金,一袭白衣绣着凤凰起舞图案,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楚国的图腾,楚国特使终于到了。
那一队人马疾驰如风,转眼间即至王宫门口,众人一勒缰绳,那十几匹马立刻前腿腾空而起,几乎是直立地上,这不但显示这十几匹骏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骑马的人也是身手不凡的骑手,这一手露得漂亮,连街上围观的人群见此都情不自禁高声喝彩。
只见那大个子楚国特使跳下马鞍,昂首阔步,腰悬宝剑,后面十几个随从捧着礼盒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杜伯见状忙上前施礼道:“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但这是巴国王宫禁地,请解下佩剑。”
楚国特使却一脸傲慢,并不理会杜伯的话,只瞟了一眼杜伯便说道:“我是楚王派来贺寿的使臣熊坚,我们楚人自古尚武,从不解下佩剑,除非他死了。”
“今天是巴王寿诞,死字出口实在不吉利,请贵使慎言。”杜伯忙赔笑劝解。
“巴王寿诞难道就比我楚国的传统重要么?”那楚国特使熊坚的语气嚣张,十几个随从也轻蔑地哼了一声,丝毫没有客随主便的礼貌,都摆出一副毫无通融的架势。
“没人可以带剑入宫。”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宫门口传出来,众人循声一看,只见一个脸色蜡黄的将军持剑站在门口,原来是巴国殿前都尉辛卯。辛卯说完,便“仓啷”一声拔出宝剑说道:“带剑入宫也可以,只要能赢了辛某手中的宝剑,这也是我巴国的传统。”这时辛卯身后数百名王宫甲士也齐声大喝:“解剑!”
深山毕竟藏猛虎,巴人武士声势震撼,熊坚顿时气焰消散,面露怯色,他没想到巴人勇悍之气并没有随着安宁富足而消弭,仍是杀气逼人。那熊坚本人根本不会剑术,甚至连走路都喘,别着宝剑也只是装样子,见对方要见真章如何不惧。
杜伯害怕双方武力相向坏了宴会气氛,于是急忙上前来打圆场,对熊坚道:“天下风俗各异,贵使远道而来,当不忘促进邦交的王命才是。”
那楚使熊坚此时正好就坡下驴,便对杜伯一拱手道:“有劳杜伯提醒,咱们既然是来贺寿的,那就破回例,解剑!”说罢便和随从解下宝剑,然后才入王宫贺寿。
这时杜伯见宾客已基本到齐了,便欲进宫复命,这时一人骑马飞奔而来,那人衣衫不整满脸污垢,连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两旁的持戟守卫正要阻难,那人却从马上滚下来,口里呼喊道:“杜大人,我是童无欺。”
不速之客
“童无欺?”杜伯闻言一惊,他仔细瞧那人面容的确是童无欺,便问:“童先生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童无欺哭诉道:“童某携礼来为巴王贺寿,不想路上遇到了鬼方族,他们抢劫了童某为巴王置办的贺礼,还杀死我的十几个随从,童某也差点丧了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请杜伯让童某见一见巴王,请巴王为我做主。”
杜伯上下打量一番,见童无欺如此狼狈,便说道:“按理说,童先生如此形象实在不能出现在大王面前,毕竟这是巴王的生日盛宴。”说罢又思索了一下,说道:“可童先生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这般年纪真不容易,老夫就担着风险让你就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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