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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会，老妪接着说：“蔚兰将为人母，她明白一个失去孩子母亲的焦急心情，于是要我将你儿子即时送回。与我儿结婚前，她将自己的身世和从军的情况如实告诉了我们，我们相信她、爱护她。周乡长、洪副乡长，今天你们要带走我们一家，如果蔚兰同意，我们一家三代心甘情愿跟你们走。如果她不同意，你们休想带走一个!” 周秀云、洪旭听了面面相觑，最后丢下一叠钱，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了。
　　
　　第四十二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无情人纵火永州
　　湖南长沙，省公安厅。
　　柳建勇正在查看一份盖着“绝密”印章的材料，电话铃骤然响起。他提起听筒，里面便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报告处长，接待室里有一位从部队来的女同志要求见你。”柳建勇问道：“问了姓名吗？”
　　“她没讲。”
　　柳建勇答道：“哦。请她稍等，我随后就到。”柳建勇把文件锁入保险柜中，这才朝接待室走去。一个年青女军人见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惊喜地叫道：“胡子!”
　　柳建勇颇感意外，诧异地问：“你不是随团主力开到东北去了吗？”陈小芬点头答道：“我们到了东北，部队由团升级为师，立即进行了整编。王刚出任师长，罗华年任师参谋长，张超任副参谋长，副师长和师政委是调来的。师以下设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辎重营、一个侦察连、一个通信连，一个警卫连、一个文工团，加上后勤人员，人数近九千。吴一飞、陈秋明都担任了团长。野战医院的医护人员有八十多人，还说不够。但不知何故，我却莫名其妙地接到了转业的通知。我估计是王团长，不——应该是王师长的意思，因此去找他，后又去找罗参谋长，他俩说让我转业是师政治部的决定。我找到了新调来的师政委和副师长，他们又说是师党委的决定，不可更改。不久后勤部长金力星、营长蔡锐利来长沙，罗参谋长吩咐我跟随他俩来。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他俩把我送到这大院门口，说有军务在身，匆匆走了。”
　　柳建勇明白了王刚、罗华年的用意，问道：“你的退伍证呢？”陈小芬把退伍证书从包里翻出来，柳建勇看后递给她，叮嘱道：“收好。”他坐到陈小芬对面，意味深长地说：“小芬啊，王刚、罗华年让你到我这里报到来了，他们是不想拆散我俩，又不放心你一个人来，于是派金力星、蔡锐利不远千里送你到这。”
　　陈小芬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不会吧？ 我问过金部长，他说来长沙有公干，罗参谋长也是这么说的。”柳建勇苦笑道：“没说错啊，送你来不是公干吗？ 你啊也不想一想，人家能动用师政治部、师党委的名义让你转业，就不能编个理由送你来吗？ 离开部队前我想见蔡锐利一面，那时他在龙头村守粮库，没见着。这次派他来，算是让他还我一个战友情呵。”陈小芬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叫道：“胡子，快把他俩追回来!”
　　柳建勇摇头说：“人家大老远把你送来，连面都没见就走了，现在不定已上火车喽，追得回来么？ 再说你的转业手续都办妥了，就算能追回来，又能咋样？ 如果仅为一句谢谢，那就别耽搁人家的时间了。对了，王刚和胡秀红两人的进展如何？”
　　陈小芬怔愣了片刻，重新坐到沙发上，说：“我们开到东北后，胡秀红调军部做翻译，王师长看了调令，扣住不放。说今后入朝抓到美军俘虏，他要亲自审问。我走头晚，张副参谋长派车接我去师部，王师长、罗参谋长、张副参谋长和新来的政委、副师长请我和胡秀红晚饭。席间，王师长悄声说不放胡秀红去军部，是担心被别人抢走，说放在自己的师部才放心。胡秀红骂他军阀、狭隘、大男子主义，他则装聋作哑。原先我见他对胡医护不理不睬心不在焉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零陵，他去了医院不声不响、不闻不问，气得我跑到团部骂了他和罗华年一通，后来还是罗华年替他作主，这家伙才同意见一面。现在变成这样，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这才是他的本性。”柳建勇站起来说。“先去我的办公室。明天我们向组织递交结婚申请报告，尽快完婚，你看可好？”陈小芬心事重重道：“我的工作咋办？”
　　柳建勇安慰她说：“厅里也卫生系统，我向组织反映一下你的情况，看如何安排。”
　　薛厅长看了柳建勇的结婚申请报告，又验过陈小芬的退伍证，抬起头来说：“建勇啊，你有一班好兄弟、好搭档，作为师长和师正、副参谋长，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这样做——我指的是王刚和罗华年、张超，竟敢动用师政治部和师党委的名义让你的小芬复员，这是违反军纪的，要冒很大的政治风险。据内部消息说，毛主席都把他的儿子毛岸英送到了朝鲜战场。作为师领导的王刚、罗华年和张超这么做，可见你们情谊深厚。昨晚凤琴和我谈到杜威为救王刚壮烈牺牲一事，难过得哭了。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他不倒下，那倒下的就必然是王刚。杜威的死成就了他舍生取义、高风亮节永远不倒的精神丰碑。凤琴说你给杜威撰写的‘风流赢得千声彩，笑谈破尽万杆枪’的挽联，概括得非常精辟。”
　　停了一会，他略带遗憾地说：“凤琴经常和我谈到你，死缠烂磨要我调你来。如果不是她从中作祟，你如今当是号令千军万马的师政委。知儿莫如父，我知道她很欣赏你、喜欢你。是的，你很优秀。作为父亲我为女儿感到惋惜，作为上司我为你感到骄傲。在部队你是团政委，在这里你是处长，论年龄、资历、论条件，眼下你申请结婚都无可厚非。英雄不问出处，你俩来自同一支部队，结婚政审也就免了。”说完拿起笔在申请报告上批道：“同意。”并签上名字和日期，随后叫助手将它送到行政处去。
　　薛厅长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停下说：“明天我同行政处黄处长商榷一下，让他在厅里的医疗系统给小芬安排一份工作。”又毛遂自荐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挑个日子，我来给你们当证婚人。”柳建勇由衷地说：“谢谢厅长!”
　　
　　标语、报纸、广播等宣传工具全部动员了起来，铺天盖地地谴责以美国为首，由英、法、意、加等十五国组成的“联合国军”对朝鲜民主人民共和国的侵略，谴责美国海军第七舰队侵犯我国领土台湾岛。在零陵的城墙上随处可见用石灰水刷成的大标语：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
　　一场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运动正风起云涌地酝酿着。十月一日，周恩来在出席国庆节庆祝大会上郑重声明：“中国人民热爱和平，但是为了保卫和平，从不也永不害怕反抗侵略战争。中国人民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对自己邻国的肆行侵略置之不理。”
　　“周恩来的声明十分强硬，用了‘不能容忍’、‘不能听任’这样严正的外交词语，看来中共会干涉东北亚事务。如此就不可避免地和我们的盟国发生正面摩擦和冲突。如果苏俄被卷入，那么朝鲜半岛战事有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党国便会趁此千载良机反攻大陆，摧毁中共建立起来的新政权和新秩序，并迅速恢复对大陆的管治权，青天白日旗将重新在大陆上空高高飘扬。”刘兰菲忘乎所以道。
　　刘小龙兜头就是一瓢冷水：“我对局势的估计没有你这么乐观。自党国兵败大陆后，四月间，共军十五兵团发起了海南岛战役，薛岳、余汉谋倒了血霉。八月上旬，共军四十四军再接再厉，攻陷万山群岛。面对中共无坚不摧的军事力量，在美国第七舰队帮助下，蒋总裁无可奈何地将舟山的十二万兵马撤至台湾。目前台湾国军不过五十万，而共军总兵力超过五百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控制了大陆全部的资源，已具移山填海旋乾转坤之力。中共和苏俄关系日益巩固和发展，东欧赤色国家和他们建立了‘外交关系’。通过‘剿匪’、‘土改’，共产党巩固了他们的新政权与新秩序。现在是撼山易撼共难哪。”刘兰菲听了这番话，万丈烈焰顿被浇灭。
　　一九五0年是十二生肖中的虎年，虎威正盛。面对日益严重的朝鲜半岛局势，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政务院和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派兵到朝鲜援助金日成将军，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
　　十月二十四日上午，刘兰菲召集湘桂边区反共救国军零陵支队、湖南人民救国军自卫队骨干成员孙明景、王爱吾、屈家正、欧阳鸿文、周雯静等人开会，众人接到指令，匆忙赶到指定地点。见了面，孙明景劈头问道：“少校，急匆匆叫我们来，啥事？”刘兰菲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说：“为了配合盟军的行动，迎接蒋总裁反攻大陆高潮的到来，毛局长来电，要我们放手去干。明晚你们把主要成员召集起来，我要给他们训话。”
　　次日傍晚，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刘兰菲欢欣鼓舞地对众人说：“自六月下旬韩战爆发以来，东北亚局势向着盟军预想的方向发展，北韩金日成的人民军在南韩军队和‘联合国军’的合击下，十余万精兵成建制被歼灭，目前联军机械化部队正沿公路向北全速推进。在当前有利的国际形势下，蒋总裁在台湾宣布要反攻大陆，海空军正在攻击福建、广东沿海城乡广大地区。近来我们和香港的‘反共救国军总司令部’取得了联系，他们将在资金、技术、装备方面给予我们鼎力的支持。你们是保密局湖南零陵站、零陵支队、反共救国自卫队的骨干成员，现在要积极行动起来，迅速发展壮大我们的力量，静候上令。”
　　孙明景眉飞色舞道：“去年末，曹启先、欧品与方五湖相继降共后，致我等身陷缧绁。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如今好运又眷顾我们了。为配合盟军在朝鲜半岛的军事行动，完成蒋总裁反攻大陆的宏伟目标，我命令保密局湖南零陵站、反共救国军零陵支队、自卫队、县党部、三青团、商会、妇女会、学会要积极行动起来，去迎接新的战斗!”
　　刘兰菲脸上容光焕发，尽现妩媚愉悦之色。众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在她的身上睃来睃去，她知道这些都是色中饿鬼，也是一群嗜血如饴的刽子手，让他们去杀人放火是绝不会眨一下眼皮的。
　　回到住处，她与刘小龙促膝交谈，末了才叮嘱道：“天气渐冷了，小孩的衣服与食品尽可能多买些，之后独自返回赖家。我在此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刘小龙攥住她的手，关心地说：“注意安全。”
　　十二月二十八日，孙明景向刘兰菲汇报了关于放弃元旦焚城计划的报告，说：“近来天气转冷，冷雨偏多，潜伏人员尚未全部唤醒，元旦焚城准备不充分，请求延后行动。”
　　刘兰菲略显惊讶道：“下一个日期确定了吗？”孙明景回道：“初步定在除夕或明年元宵。我估计除夕至元宵，共党公安和驻军会加强戒备，元宵这天相对会松懈一些，行动定在此日较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