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  赵恒  皇后  借腹生子  卖艺女  大宋

　　说着，走到邵心陌面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孩子：“妹妹让本宫抱抱吧。”
　　邵心陌小心地将小公主放入她的怀里，感激地道：“若不是姐姐，臣妾母女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刘娥望着小公主那娇嫩的面容，笑道：“妹妹应该感谢皇上才是，若不是皇上想成全，本宫便是求了情也没用。”
　　赵恒却望着她们笑道：“你们莫要在这里谢来谢去了，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好好陪陪小公主，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邵心陌听到这句话，目光立刻黯淡下来，垂眸思忖了片刻，突然在赵恒面前跪了下来，道：“请皇上允许臣妾在这里多留几天。”
　　赵恒眉头微微一蹙：“邵婕妤，你这是做什么？”
　　邵心陌道：“皇上，臣妾舍不得小公主，想留下来多陪小公主几天，请皇上成全。”
　　“这个……”赵恒有些犹豫。
　　刘娥抱着孩子走到赵恒面前，道：“皇上，这不在后宫内，也无妨，还请皇上成全妹妹的一片心意罢。”
　　赵恒望了一阵子这个还不到满月便被他舍入道观的女儿，再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爱女情深的邵心陌，点点头，道：“也好，便允你留下十日吧，到时候再命人前来接你回宫。”
　　“臣妾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邵心陌十分感激地对着二人拜了三拜。
　　刘娥将孩子交给赵恒，屈身扶她起来，叮嘱道：“妹妹身子弱，如今虽是夏日，可这山里风凉，千万要当心才好。”
　　“谢娘娘。”邵心陌又是一阵感激。
　　在房间逗留了一阵子，转眼快到午时了，他们方才道别离开道观。
　　马车行驶了几个时辰，回到皇宫时，天色已经微暮。奉华宫内，觅云见她们回来，忙端茶递水，告诉刘娥，上午张夫人来过了。
　　“楚姐姐？”叶云楚可是许久不曾进宫看她了，自从张耆去世后，她只来过两次，说是家里有孩子需要照应，不便出门。刘娥略一沉思，向觅云问道，“可曾说了，有什么事么？”
　　觅云道：“张夫人见娘娘不在，只让奴婢告知娘娘她来过，很快便走了，不曾说有什么事。”
　　刘娥又问道：“楚姐姐来时，可曾有着急的样子？”
　　觅云想了想，道：“没有，她只说来探望娘娘，还带来一盒上好的山参，送给娘娘做礼物。”
　　刘娥轻抿了一口茶，道：“今天有些累了，明天再出宫去看她罢。”
　　觅云答应一声是，看见灯架上的烛心燃长了，晃来晃去的，十分晃眼，便拿了把剪刀过去，将烛心剪短。
　　这时，雷允恭怀抱拂尘匆匆走进来，惊喜地道：“娘娘，有喜了，有喜了！”
　　刘娥慢慢起身，微笑着向他问道：“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雷允恭道：“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刘夫人有喜了，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么？”
　　“有喜了？”刘娥惊喜地问道，同时想起那个十六七岁的嫂子钱氏。刘美也算是有福，如今将近五十，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还能老来得子。
　　雷允恭道：“奴才是听钱惟演钱大人亲口说的，刘夫人是他的亲妹妹，可不是千真万确。”
　　刘娥笑道：“小允子，你去库房挑些好的东西送去刘府，告诉刘大人，本宫赶明儿去府上探望夫人。”
　　“是。”雷允恭答应着，退了下去。
　　觅云放下剪刀，问道：“娘娘不是说明天去张府见张夫人么，怎的又要去刘府？”
　　刘娥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先去刘府探望一下，然后再去张府，免得接连出宫两次，落人话柄了。”
　　“还是娘娘想的周全。”觅云赞叹道。
　　刘娥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册书籍随意翻了翻，道：“等你到了本宫这个年纪，就知道凡事都要多顾虑一下了。朝中那些大臣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放着万千子民不管，一个个擦亮了眼睛盯着本宫呢！尤其是那皇上新任的宰相寇准。”
　　觅云不解地道：“娘娘不是最敬重寇相么？”
　　刘娥笑了笑，道：“本宫是敬重他，但却不喜欢他。”
　　觅云问道：“娘娘这是为何？”
　　刘娥垂下眼眸，将那书卷翻到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地方，道：“本宫敬重他，是敬重他的才能贤明与刚直性情，至于不喜欢他，他这么视本宫为眼中刺，还要求皇上废了本宫，本宫自然不会喜欢他。”
　　觅云道：“那娘娘应该在朝中提携几个自己人，免得到时候皇上被逼无奈，再……”想了想，又没说下去。
　　刘娥微笑着抬起头来，望着灯架上闪烁的烛光，目光澄明：“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本宫真的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第七十七章 无常
　　至于怎样打算，刘娥还没想好。第二天，来到刘府看过钱氏之后，便单独将自己想要拉拢朝臣的想法说与刘美听。刘美是她最为亲近之人，自然不会担心他会出卖她。
　　刘美犹豫了片刻，道：“妹子，你真的打算这样做么，皇上知道了岂不寒心，他对你那么好。”
　　刘娥道：“哥放心好了，妹子一定不会做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只是寇准那帮老臣，空有才能不去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只知道每天盯着本宫，本宫一定要为皇上好好压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刘美点点头，不再反对，向她问道：“妹子打算从何做起？”
　　刘娥想了想，道：“还没想好，所以来听一下哥的意见。”
　　刘美道：“丁谓与钱惟演似乎有意投靠中宫，只是这二人无才无德，品行不好，妹子未必会看得上。”
　　“我也想过他们，”刘娥道，“品行是不好，但为了达到目的，将就一下未尝不可。”
　　“妹子既然已有了主意，哥就无需多说了。”刘美沉默了片刻，道，“无论如何，哥都会站在妹子这边的。”
　　刘娥有些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哥，谢谢你！”
　　刘美宠溺地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么客气的话来做什么，咳咳……”话还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哥这是怎么了？”刘娥担忧地道，伸手轻轻为他捶了捶背。
　　刘美努力地笑了笑，道：“当年在外地留下的老毛病了，都习惯了。”
　　“哥还是一定要当心身子才好，改天我让孙太医过来给哥瞧瞧。”刘娥道，“昨个儿楚姐姐去宫里，不知找我有何事，今天出宫了，就顺便去她那里看看。”
　　来到张府，见到叶云楚之后，刘娥才知道，叶云楚去宫里见她，是要为她的长子城儿在京里谋求一个官职。
　　刘娥没有立刻同意，觉得国家用人不能滥徇私情，而是向叶云楚问了问城儿的情况，得知他不在府上，便说让他回来后去宫里见她。虽然张耆一家曾经有恩于她，在那幽居的十几年里，城儿也给她带来不少欢乐，但是刘娥还是想要看一看他的才能，才好决定要不要帮他，或者放在哪里更合适。
　　叶云楚没有任何异议，提过这事后，见时已到中午，便坚持留刘娥在府上用午膳。
　　刘娥见她十分热情，也就没有拒绝。用过午膳后，并不急于回去，在张府院子里四处转了转。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虽然离开也已经十几年了，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所怀念的，那么深刻的记在心上。只是如今张耆已经不在，十几年的匆匆岁月，物是人非，让刘娥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嫣儿快嫁了吧？”望着眼前熟识的景色，刘娥问道。
　　嫣儿是赵恒被立为太子那年，叶云楚所生的女儿，到如今，也有十七八岁了。
　　叶云楚点点头：“婚期定在下个月。”
　　刘娥笑道：“真羡慕她能坐上花轿风风光光的出嫁。”
　　“妹妹，”叶云楚怕她难过，忙道，“皇上不是待妹妹很好么，如今都成皇后了，还羡慕她这小丫头做什么。”
　　刘娥心里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笑道：“是啊，皇上他待我很好，能与他在一起，坐不坐花轿，有没有风光迎娶，都不重要了。”
　　叶云楚微微一笑：“妹妹能如此想，姐姐就放心了。”
　　刘娥道：“等到嫣儿出嫁的时候，我这个做姑姑的一定为她置办一套上好的嫁妆，也好让孩子嫁过去过得好一些。”
　　叶云楚并不拒绝，转头望着她道：“不在多也不在好，只要以妹妹的名义送过去，还怕他婆家薄待孩子不成。”
　　刘娥笑道：“话虽这样说，但该置办的也一定不能少，要不，怎么对得起孩子那一声声的姑姑。”
　　叶云楚道：“那妾身就在这里代嫣儿谢过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刘娥笑了笑，转头望向她，想说的话还未开口，笑容却顿时僵住，眸子里不由地闪过一丝痛色。这就是曾经让张耆几年坚持不娶等待的绝色佳人，如今容颜渐衰，面容憔悴，当年的风采，已经被岁月带走大半。
　　许久，她心痛地道：“楚姐姐几年来衣着简素，如今却连妆也不上了。”
　　叶云楚微微垂眸，努力压下心底的苦涩，有些萧索地道：“落寞未亡人，哪还有什么心情上妆啊？”①
　　刘娥有些难过：“张大哥过世这么多年了，楚姐姐还放不下么？”
　　叶云楚叹了口气，道：“就算放下了，也忘不了。”
　　是啊，就算放下了，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但心里依旧是想念的，那毕竟是相伴了多年的爱人，怎么可能忘怀。
　　刘娥不再相劝，因为假如那是她的话，也不会轻易忘记。自己都做不到，又有什么理由说服别人呢。
　　离开张府，天色已经晚了，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刘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望着车厢内明灭不定的烛光，目光忡怔。这些年来，亲眼目睹了这么多人离她而去，那些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间便再也寻不见，心中难免有些悲凉。世事的无常让她有些不安，真的怕哪一天，再有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
　　回到宫里，刘娥没有先回奉华宫，便直接带着纤紫去了太医院。虽然刘美说他的病情没什么，但刘娥想到他上午咳的厉害，始终放心不下。
　　她不想再等到改天了，生命的无常让她冒不起这个险，便亲自来到太医院，吩咐孙太医即刻去刘府为刘美医治。
　　刘娥回到奉华宫，身体已有些疲惫了，正准备让觅云服侍她梳洗休息，却一眼瞧见赵恒坐在殿内的雕花灯架旁拿着一册竹简翻看。
　　赵恒听闻动静，将手里的竹简放下，抬头望向她，轻轻道：“回来了。”
　　刘娥点点头，向他走过去。
　　赵恒问道：“听闻刘夫人有孕了，出去这一天，可都在刘府陪她？”
　　刘娥道：“后来又去了张府，楚姐姐昨天来了宫里，想必是有事，我便去看看她。”
　　“张耆走了这些年，她也不容易，”赵恒道，“若有什么事，能帮的，就帮一下吧。”
　　刘娥想了想，道：“楚姐姐要为城儿谋个官职。”
　　赵恒垂眸沉吟了片刻，道：“你答应了？”
　　刘娥摇摇头：“我说先见一见城儿，容后再说。毕竟几年不见了，不知道他才学怎样，总不至于为了一己私心而随便应允。我回来时与楚姐姐说过，让城儿过几天来宫里一趟，到时候皇上见他吧。”
　　赵恒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一同见吧。那孩子跟你比跟我亲。”
　　“如此也好，几年不见了，我也想看看他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刘娥沉默了片刻，又道，“嫣儿就要嫁了，我打算为她置备一套嫁妆。”
　　赵恒望着在烛光的晃动下，她那张明灭不定的面容，道：“你看着办就好，张耆与张夫人曾经帮助过我们，恩情总要报答的。”
　　刘娥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法，她低头去看他方才翻看的竹简，见是自己上次从宝文阁拿来的记述西汉吕后垂帘听政的史籍。
　　当时也只是感兴趣，所以拿回来翻看，怕赵恒心里起疑，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情，见没有什么异常，才稍微松了口气，道：“我方才去了太医院。”
　　见赵恒抬眸望着她，等待给出一个理由，刘娥又道：“哥身子不太好，老是咳，我有些放心不下，便让孙太医去府上为他医治了。”
　　赵恒伸手拉她在他旁边坐下来，望着殿内低垂的绣幕下面被烛光照得明晃晃的垂珠，低声道：“他毕竟是你的亲人，你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刘娥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有些难过地道：“赵恒，我好害怕，郭皇后走了，张耆走了，冰儿走了，世事的无常，不知接下来又会带走谁，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赵恒静静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眸中翻卷着淡淡的情绪。很近的距离，他清楚的瞧见倚在自己肩头的女子，那张多年不变的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沉痛之色，是那么难过悲伤。他知道她有多舍不得身边的人离开，他也是舍不得的，却在这件事上帮不了她一丝一毫，即便贵为天子也不能改变生命的无常，便只有安慰，让她宽心。许久，他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轻轻道：“不会了，放心，不会了。”
　　抬眸对上他沉静的目光，刘娥心里稍感安慰，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赵恒，等我走了，你再走，好不好？”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赵恒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刘娥道：“月儿不想再失去了，不想看到自己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再也见不到。”
　　赵恒轻轻垂下眼睑，望着她紧紧攥住他衣襟的手，沉吟了片刻，道：“月儿，你知道吗，恒也是很怕失去的。”
　　刘娥望着他，用力地摇摇头，恳切地道：“恒是个男人，比月儿坚强，月儿很少向恒提过要求，成全月儿这一次，好么？”
　　赵恒犹豫了片刻，艰难地道：“好，恒答应你，答应你。”
　　说着，他慢慢起身，拉起她的手，慢慢向殿外走去。
　　刘娥随着他的脚步走着，不解地道：“这是要去哪里？”
　　赵恒淡淡一笑，阴影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眸很是生动：“在都还在的日子里，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也好让日后有个念想。”
　　说罢，他带刘娥出去，不让任何人跟着，一路小跑来到位于皇宫边缘位置的玉带湖。
　　现下是夏日中旬，正值热的时候，不过晚上微微有些风，吹得湖面波光粼粼，倒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湖边拴着一只斗篷小船，这晚虽有月光，但湖边花木丛生，打下重叠阴影，看得不是特别清晰。
　　刘娥打量了一下周边景色，由于这里比较偏远，平时倒是不常来，没想到这里的夜晚竟然如此之好。
　　刘娥微微屈身踩上小船，回头向赵恒问道：“这条船能通到哪里？”
　　赵恒也走上船来，解开拴在岸边的纤绳，拿起双桨轻轻划动，却问道：“想去哪里？”
　　刘娥偏头一笑：“当然是最好的地方！”
　　赵恒低笑道：“，好，那便去最好的地方。”
　　偏远的地方，并无多少人烟，周边除了不断的虫鸣与阵阵风声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声音。刘娥整顿衣裙，在船上坐了下来，不再说话，微微闭上眼睛，感受这飘荡在水面上的美好。
　　不知何时，突然感觉周围亮了起来，她慢慢睁开眼睛，意外的瞧见湖面上飘着许多盏河灯，上面烛光闪闪烁烁，璀璨夺目。
　　回头向后看去，却发现他们已经离开岸边好远，连那条弯曲的洞桥都穿过了。
　　刘娥问道：“这便是皇上说得最美好的地方么？”
　　赵恒轻轻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映着点点烛光，很是明亮动人，他静静地望着她，反问道：“月儿认为不是么？”
　　刘娥摇摇头，笑道：“果真是最美好的地方，月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她还记得，刚来到京城的那个上元夜，便是与赵恒在一起，看到河面上，那阑珊夺目的大片大片的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