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4、金霞献计
这天，何敬民刚走进办公室，秘书就送来红头文件，他扫视了一下文件标签上的签字，就摇了摇头，签过字，将文件留在办公桌上。待秘书走后，他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又回到原点，重新拿起那份文件……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大地又出现两个最时尚的新词，那就是“亿元村”和“万元户”。从省到市到县，一层层将“亿元村”、“万元户”作为刚性指标下达到各乡镇去完成！如若不完成，轻者进学习班洗脑，重者 “不换脑筋就换人”！
孤峰镇党委一把手邵树人因为说了句“这改革开放才几年，农村哪有什么‘亿元村’、‘万元户’的话，被送进市培训班学习去了。二把手滕镇长胆小怕惹事，见一把手走了，担心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时无法完成那“亿元村”、“万元户”指标，就一脚把这任务踢给分管企业的何敬民何主任。
何敬民主任与邵书记滕镇长截然相反，他是个小官迷，官场上只要稍有攀缘向上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当教育干事时，得知丁木清副书记是黄玲香房辈的房辈的舅父，他就将这层关系利用得淋漓尽致而终于爬上了公社副主任的位子；当改革开放到来，他看到分管乡镇企业远比分管文化教育这个清水衙门实惠，就不惜让黄玲香施展“两腿之间外交”，到服装厂秦兆阳那里“借”得两万元现金塞给了他的老上级梁团长也就是现在的梁副县长，于是很快就如愿以偿坐上了他希望坐到的位子！那次经过梁副县长在全县大会上的动员，他早就跃跃欲试，想在这次抓“亿元村”、“万元户”中大干场，可偏偏遇上孤峰这个前些年穷得兔不拉屎的穷山区，一时半会到哪儿去找“亿元村”、“万元户”？现在邵书记洗脑去了，滕镇长竟大笔一挥，把县里文件批到他手上来了，这叫他怎能不感到棘手呢！
他本来也想学着滕镇长来个一推了之，胡弄几个数字应付着把报上去，可当想到梁副县长那句“不换脑筋就换人”的话，他就急得头脑发炸，两腿发软！就想到官场上流行的那些顺口溜，“十七十八，小刀拔拔，二十七八，步人官衙，三十七八，亟待提拔，四十七八，最后挣扎，五十七八，回家带娃！”他那年刚三十四岁，正是等待提拔的关键时刻，在这样关键时刻，他怎能心甘情愿就此断送自己的前程呢？
这晚，儿子峰峰已上床睡了，他正在堂前看着那份无上报的报表犯愁，有人敲门。
“谁呀？”他喊了声，就去开门。
大门刚拉开一条缝隙，就有一股奇特的女人香钻了进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
“我看你这些天心神不定，是想来看看。”女人进门后，随手将门掩上，见对方不坐，她也不坐，只与对方面对面站着看着，见对方有些尴尬，就宽慰道：“那事没事的，凭她的个性，绝对不会向邵书记回报。你紧张什么呢？”
何敬民知道她是说那晚他到沈家搂抱沈幽兰的事，就反感地冲着那女人：“这可不是小事，乱说是要负责任的！”
女人扬一下披肩长发，闪了何敬民一眼，嗲着腔笑着说：“我在哪里乱说啦？还不是为你好嘛。连个茶也不泡一杯。”
何敬民仍没去泡茶，只是自己先坐到桌旁椅上，冷冷地说：“金霞同志，这都深更半夜了，秦厂长也该回来了。你快回去吧。”
金霞不走，也将桌肚下木椅拖出，主动坐下，愤愤地说：“那个砍头刀的，还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哩，他哪还有我这个家！”
何敬民明白金霞话中意思，但为了不再为自己添麻烦，便催促道：“真的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金霞就把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盯在了桌上那份报表上，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说：“哦，何镇长，瞧我这个没头脑的人，差点把一桩大事忘了！”说着，又将坐椅向何敬民面前挪近一步。
何敬民也闪了闪眼睛，问：“大事？什么大事？”
金霞就扬起那张报表说：“听说这几天你正在为找不到‘亿元村’、‘万元户’着急，有这回事？”
“你的耳朵真够长。听谁说的？”
“我天天的你们政府门前过来过去的，这大的事，我还能不知道？这个事太简单了，怎么把你急成这样？”说着，女人又主动去壁橱拿来暖水瓶，为何敬民瓷杯冲满水，自己也拿来一只，给满满冲上。
何敬民见她反客为主，也不多想，只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金霞喝了一口热茶，又摆动一下肩上披发，再用手将披发往颈后拢了拢，将一副很精致的面孔完完全全暴露在何敬民眼前，说：“我们不是有现成的‘万元户’吗？你为什么不把她报上去呢？”
何敬民没听懂，问：“现成的‘万元户’？谁？”
金霞妖冶地闪了闪眼睛，笑着说：“还不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呗！”
何敬民已听明白，脸上就浮出几分尴尬，说：“你瞎说什么呀？她怎么是‘万元户’？”
“还不是呀？两个公社都知道她的大名嘞！把她报上去，不用验收，都是个响当当的‘万元户’，保险没人说你上报错了！”
家有黄金，外有戥秤。尽管沈幽兰小店罚了那么多款，外面都风传她开店发了大财，但何敬民清楚，沈幽兰为人过于诚实、善良，开店不会赚很多钱，更是达不到“万元户”的标准！
“你是担心把她报成‘万元户’，日后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是吧？这是好事呀，怎么会呢？”金霞喝着水，两眼热辣辣地盯着对方，见对方仍不说话，又说：“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个人现在真可怜呀！自从罚了款，她小店已完全无钱进货了。再这样下去，她那小店真要倒闭嘞！你能看着不管？如果这时候你把她作为‘万元户’报上去，向上面多要点优惠政策，好好拉她一把，让她重新把小店开起来，她多神啦，那不从内心感谢你？只要她能念你救她小店倒闭的恩情，要是你下次再去，她……”说到这里，金霞停住，只看着何敬民笑。
何敬民心动了，也笑着看着对方，说：“扶持她一下倒是可以，但不能乱说。”
金霞的腔调更是娇嗲：“何镇长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说着，站起，扭着身腰，说声：“走了。”真的就走了。
一连几天，何敬民都被金霞的建议搅得激动不已，觉得将幽兰上报为“万元户”确实是再好不过！这一，沈幽兰自从遭罚款，确实在外造成了很大影响，将她作为“万元户”报上去，无论是在群众还是干部中，可信度都是极高。二，将沈幽兰上报为“万元户”，他会尽一切努力去争取一些优惠政策，好好扶持她一把，以尽到他这个往日的恋人的一份情义。三，只要他借此将沈幽兰这家“万元户”典型好好包装起来，将她打造成一个真正能在全县跨进前十位——不，应该力争前五位的“万元户”，那就不仅是使沈幽兰出了名，更使这个地处偏避的孤峰镇出了名，只要孤峰镇出了名，他这个主管全镇经济工作的副镇长就会受到县领导、尤其是梁副县长的青睐和赏识，只要这些领导对他有赏识，就不愁他日后没有提拔的机会！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上报‘万元户’的事总得同当事人商量呀！这派谁去同幽兰商量呢？我能去吗？”
正为难，又来了一个人，一番简短的商讨，二人即拍板分工。
“石主任，谈话的事，还是你去吧，我有点事要办。”决定后，何敬民首先提出。
石主任是镇上信用社一把手，何敬民那晚钻进沈家楼抱沈幽兰的事，他早已耳闻，此次见他不愿去，也本勉强，只诡谲一笑，说：“这也行。你何镇长就坐镇办公室等候好消息吧！”
这天，何敬民刚走进办公室，秘书就送来红头文件，他扫视了一下文件标签上的签字，就摇了摇头，签过字，将文件留在办公桌上。待秘书走后，他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又回到原点，重新拿起那份文件……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大地又出现两个最时尚的新词，那就是“亿元村”和“万元户”。从省到市到县，一层层将“亿元村”、“万元户”作为刚性指标下达到各乡镇去完成！如若不完成，轻者进学习班洗脑，重者 “不换脑筋就换人”！
孤峰镇党委一把手邵树人因为说了句“这改革开放才几年，农村哪有什么‘亿元村’、‘万元户’的话，被送进市培训班学习去了。二把手滕镇长胆小怕惹事，见一把手走了，担心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时无法完成那“亿元村”、“万元户”指标，就一脚把这任务踢给分管企业的何敬民何主任。
何敬民主任与邵书记滕镇长截然相反，他是个小官迷，官场上只要稍有攀缘向上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当教育干事时，得知丁木清副书记是黄玲香房辈的房辈的舅父，他就将这层关系利用得淋漓尽致而终于爬上了公社副主任的位子；当改革开放到来，他看到分管乡镇企业远比分管文化教育这个清水衙门实惠，就不惜让黄玲香施展“两腿之间外交”，到服装厂秦兆阳那里“借”得两万元现金塞给了他的老上级梁团长也就是现在的梁副县长，于是很快就如愿以偿坐上了他希望坐到的位子！那次经过梁副县长在全县大会上的动员，他早就跃跃欲试，想在这次抓“亿元村”、“万元户”中大干场，可偏偏遇上孤峰这个前些年穷得兔不拉屎的穷山区，一时半会到哪儿去找“亿元村”、“万元户”？现在邵书记洗脑去了，滕镇长竟大笔一挥，把县里文件批到他手上来了，这叫他怎能不感到棘手呢！
他本来也想学着滕镇长来个一推了之，胡弄几个数字应付着把报上去，可当想到梁副县长那句“不换脑筋就换人”的话，他就急得头脑发炸，两腿发软！就想到官场上流行的那些顺口溜，“十七十八，小刀拔拔，二十七八，步人官衙，三十七八，亟待提拔，四十七八，最后挣扎，五十七八，回家带娃！”他那年刚三十四岁，正是等待提拔的关键时刻，在这样关键时刻，他怎能心甘情愿就此断送自己的前程呢？
这晚，儿子峰峰已上床睡了，他正在堂前看着那份无上报的报表犯愁，有人敲门。
“谁呀？”他喊了声，就去开门。
大门刚拉开一条缝隙，就有一股奇特的女人香钻了进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
“我看你这些天心神不定，是想来看看。”女人进门后，随手将门掩上，见对方不坐，她也不坐，只与对方面对面站着看着，见对方有些尴尬，就宽慰道：“那事没事的，凭她的个性，绝对不会向邵书记回报。你紧张什么呢？”
何敬民知道她是说那晚他到沈家搂抱沈幽兰的事，就反感地冲着那女人：“这可不是小事，乱说是要负责任的！”
女人扬一下披肩长发，闪了何敬民一眼，嗲着腔笑着说：“我在哪里乱说啦？还不是为你好嘛。连个茶也不泡一杯。”
何敬民仍没去泡茶，只是自己先坐到桌旁椅上，冷冷地说：“金霞同志，这都深更半夜了，秦厂长也该回来了。你快回去吧。”
金霞不走，也将桌肚下木椅拖出，主动坐下，愤愤地说：“那个砍头刀的，还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哩，他哪还有我这个家！”
何敬民明白金霞话中意思，但为了不再为自己添麻烦，便催促道：“真的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金霞就把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盯在了桌上那份报表上，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说：“哦，何镇长，瞧我这个没头脑的人，差点把一桩大事忘了！”说着，又将坐椅向何敬民面前挪近一步。
何敬民也闪了闪眼睛，问：“大事？什么大事？”
金霞就扬起那张报表说：“听说这几天你正在为找不到‘亿元村’、‘万元户’着急，有这回事？”
“你的耳朵真够长。听谁说的？”
“我天天的你们政府门前过来过去的，这大的事，我还能不知道？这个事太简单了，怎么把你急成这样？”说着，女人又主动去壁橱拿来暖水瓶，为何敬民瓷杯冲满水，自己也拿来一只，给满满冲上。
何敬民见她反客为主，也不多想，只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金霞喝了一口热茶，又摆动一下肩上披发，再用手将披发往颈后拢了拢，将一副很精致的面孔完完全全暴露在何敬民眼前，说：“我们不是有现成的‘万元户’吗？你为什么不把她报上去呢？”
何敬民没听懂，问：“现成的‘万元户’？谁？”
金霞妖冶地闪了闪眼睛，笑着说：“还不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呗！”
何敬民已听明白，脸上就浮出几分尴尬，说：“你瞎说什么呀？她怎么是‘万元户’？”
“还不是呀？两个公社都知道她的大名嘞！把她报上去，不用验收，都是个响当当的‘万元户’，保险没人说你上报错了！”
家有黄金，外有戥秤。尽管沈幽兰小店罚了那么多款，外面都风传她开店发了大财，但何敬民清楚，沈幽兰为人过于诚实、善良，开店不会赚很多钱，更是达不到“万元户”的标准！
“你是担心把她报成‘万元户’，日后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是吧？这是好事呀，怎么会呢？”金霞喝着水，两眼热辣辣地盯着对方，见对方仍不说话，又说：“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个人现在真可怜呀！自从罚了款，她小店已完全无钱进货了。再这样下去，她那小店真要倒闭嘞！你能看着不管？如果这时候你把她作为‘万元户’报上去，向上面多要点优惠政策，好好拉她一把，让她重新把小店开起来，她多神啦，那不从内心感谢你？只要她能念你救她小店倒闭的恩情，要是你下次再去，她……”说到这里，金霞停住，只看着何敬民笑。
何敬民心动了，也笑着看着对方，说：“扶持她一下倒是可以，但不能乱说。”
金霞的腔调更是娇嗲：“何镇长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说着，站起，扭着身腰，说声：“走了。”真的就走了。
一连几天，何敬民都被金霞的建议搅得激动不已，觉得将幽兰上报为“万元户”确实是再好不过！这一，沈幽兰自从遭罚款，确实在外造成了很大影响，将她作为“万元户”报上去，无论是在群众还是干部中，可信度都是极高。二，将沈幽兰上报为“万元户”，他会尽一切努力去争取一些优惠政策，好好扶持她一把，以尽到他这个往日的恋人的一份情义。三，只要他借此将沈幽兰这家“万元户”典型好好包装起来，将她打造成一个真正能在全县跨进前十位——不，应该力争前五位的“万元户”，那就不仅是使沈幽兰出了名，更使这个地处偏避的孤峰镇出了名，只要孤峰镇出了名，他这个主管全镇经济工作的副镇长就会受到县领导、尤其是梁副县长的青睐和赏识，只要这些领导对他有赏识，就不愁他日后没有提拔的机会！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上报‘万元户’的事总得同当事人商量呀！这派谁去同幽兰商量呢？我能去吗？”
正为难，又来了一个人，一番简短的商讨，二人即拍板分工。
“石主任，谈话的事，还是你去吧，我有点事要办。”决定后，何敬民首先提出。
石主任是镇上信用社一把手，何敬民那晚钻进沈家楼抱沈幽兰的事，他早已耳闻，此次见他不愿去，也本勉强，只诡谲一笑，说：“这也行。你何镇长就坐镇办公室等候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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